视频里的研究人员，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冷静地记录着数据。
“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细胞组织出现大规模崩溃迹象……融合失败。”
“处理掉。准备下一个。”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整个基地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爆料是文字和数字，还带着一丝距离感，那么眼前这段视频，就是一把血淋淋的尖刀，捅进了所有人的心脏。
那活生生的人，在极度的痛苦中被当做消耗品“处理掉”的画面，那种对生命的极致漠视，激起了每个人心底最原始的恐惧和愤怒。
几个年轻的女记者，忍不住捂住了嘴，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李建国手下的那些老刑警，见惯了各种凶案现场，此刻也是脸色发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魔鬼……这群人是魔鬼……”一个警察喃喃自语。
程峰的脸色，比刚才被枪指着的时候还要难看。他知道《奇美拉计划》很残酷，但他从未如此直观地看到过实验的过程。这段视频一旦流传出去，引起的将不是舆论风暴，而是一场政治海啸。
陈木关掉了平板，将它放回箱子，重新锁好。
“这，只是137个实验体中的一个。箱子里，还有136个这样的故事。”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钧之重，“程局长，李队长，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一场可以被‘内部处理’的事件吗？”
程峰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陈木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群外国记者身上。
“视频里的那个年轻人，叫山本雄一，日本留学生，两年前在我国失踪。他的父母，至今还在张贴寻人启事。”
“轰！”
人群再次炸开。如果说戴维·斯特恩的身份是敏感，那么日本留学生的身份，在复杂的国际关系背景下，更是火上浇油。
那个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日本记者，此刻像是被点燃的炸药，冲着镜头，用日语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
陈木知道，他已经赢了这一回合.
第四千六百七十三章 等待发酵
他没有选择一开始就放出这段视频，是因为单纯的爆料只会被动地等待发酵。他要的，是主动权。他用戴维·斯特恩的身份撬开国际舆论的缺口，用手提箱逼迫官方势力进行谈判，最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放出这段视频，彻底断绝了所有私了的可能。
他把所有人都绑上了这辆失控的战车，终点，必须是阳光下的审判。
程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的杀气和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走到陈木的卡车前，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他。
“我会立刻向上面汇报，申请成立最高级别的联合调查组。在正式文件下达前，你们……”他看了一眼李建国，“暂时由市局方面看管，地点，由你们双方协商。但是，你们不能离开这座城市。”
“可以。”李建国立刻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另外，”程峰的目光转向林雅，眼神变得复杂，“这位女士，她的身份，也需要一个解释。”.
陈木还没说话，林雅却自己开口了。
“林雅。前第九局，行动三处，特勤七组，组长。”她的声音清冷，平静地报出了一个让程峰瞳孔再次收缩的番号。
“不可能！”程峰失声道，“七组在三年前的‘夜莺’行动中，全员阵亡，无一生还！”
林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啊，无一生还。”她轻声说，“所以，我只是一个死人。”
夜色深沉，一列由警车护送的黑色商务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市郊的一处秘密安全屋。这里原是市局用作重要证人保护的地点，周围布控严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栋不起眼的小楼围得水泄不通。
陈木、林雅、周正和王浩四人，被安排在了二楼的套间里。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但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窗户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外面还有一层金属护栏。说是保护，其实和软禁无异。
“我靠，这待遇可以啊，比我们那破出租屋强多了。”周正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毫无紧张感地伸了个懒腰，“包吃包住，还有人站岗放哨，早知道闹这么一出还有这好事，咱们早该把那箱子拿出来了。”
王浩没他那么心大，他紧张地在房间里踱步，不时地看看窗外那些荷枪实D的警察。“陈木，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陈木正在检查房间里有没有窃听设备，闻言摇了摇头：“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周正不解：“怎么说？那姓程的不是都答应搞什么听证会了吗？全世界的记者都盯着呢，他们还敢动手？”
“明着动手，他们自然不敢。”陈木拧开一盏台灯的底座，仔细检查了一下里面的线路，“但别忘了，《奇美拉计划》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有多庞大。我们现在等于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下面是万丈深渊。官方成立的调查组，既是我们的保护伞，也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剑。他们想从我们这里拿到完整的证据，去扳倒他们的政敌。但同时，他们也想把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我们，是他们手里的牌，也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第四千六百七十四章 监视我们
林雅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像一尊冰雕，观察着外面的布防。听到陈木的话，她淡淡地开口：“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至少有三股势力在监视我们。”
“三股？”周正一愣。
“市局的人在明处，第九局的人在暗处，还有一股，藏得更深，应该是计划的直接利益方派来的。”林雅的目光落在远处一栋高楼的楼顶，那里有一个微弱的反光点一闪而过，“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走上听证会的。”
周正和王浩的脸色，瞬间白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王浩的声音都在发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木倒是很平静，他已经检查完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任何窃听或监视装置。“至少在拿到全部数据前，我们对他们还有用。当务之急，是应付明天的人。”
“明天什么人？”
“联合调查组。”.
第二天上午九点，安全屋的会客室里，陈木见到了这个堪称豪华的“联合调查组”。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来自最高检察院，姓方，是国内著名的法学家。他身边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国安部的副部长，姓钱。再旁边，是公安部派来的一位副厅级干部，姓孙。而程峰，则代表第九局，坐在最末尾的位置，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李建国作为市局代表，也列席了会议，但他更多是扮演一个协调和见证的角色。
没有多余的寒暄，方老开门见山：“陈木先生，我们是联合调查组。你的要求，上面已经原则性批准了。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想进行一次初步的问询，并核实你手中证据的真实性。”
陈木点了点头，林雅、周正和王浩坐在他身后。他将那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方老，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陈木看着他，“我们的安全，以及听证会的公开、公正性，如何保证？”
国安部的钱副部长冷哼一声：“你现在没有资格提问。你们的身份还是在逃嫌犯，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法外开恩。”
“钱部长此言差矣。”陈木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们之所以会‘在逃’，是因为正常的申诉渠道已经被堵死。如果法律能给我们公正，我们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用这种方式来寻求真相？我们要求的不是开恩，是宪法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利。”
钱副部长的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被方老抬手制止了。
“小钱，让他说。”方老温和地看着陈木，“你的顾虑，我们理解。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们配合调查，提供真实的证据，在最终审判结果出来之前，调查组会尽一切力量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至于听证会，将由最高法、最高检牵头，国安、公安、第九局等多部门协同，并邀请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国内外主流媒体旁听。全程直播，这一点，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誉担保。”.
第四千六百七十四章 我相信方老
方老在司法界德高望重，他的保证，分量极重。
陈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相信方老。那么，请问吧。”
问询从《奇美拉计划》的起源开始，王浩作为亲历者，详细讲述了他被胁迫加入项目，以及整个计划的疯狂目标——试图通过融合不同物种的基因，制造出超越人类极限的“超级士兵”。
他的讲述，让在座的几位大佬都面色凝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人类实验，而是动摇国本的疯狂计划。
“你是说，冯长官只是计划在明面上的负责人，他背后还有人？”钱副部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王浩点头：“是的，我无意中听到过冯长官和别人的通话，他称呼对方为‘先生’，语气非常恭敬。所有核心实验数据，最终都会汇总到那个‘先生’手里。”
“‘先生’？”调查组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是一个关键线索。
“手提箱里的数据，能追踪到这个‘先生’吗？”方老问。
陈木回答：“很难。对方非常谨慎，所有的资金往来和指令传达，都通过了十几层加密和海外中转。但是，箱子里有完整的参与人员名单，从研究员，到提供实验体的黑市商人，再到负责外围安保的雇佣兵。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一定能挖出萝卜带出泥。”.
说着，他打开手提箱，将那个平板电脑递了过去。“这是名单的索引和部分人员的资料，你们可以先验证。”
一个技术人员立刻上前，接过平板，连接上专业设备开始进行数据分析和验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程峰忽然开口了。
“陈木，你费尽心机，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公正’吗？”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陈木看向他：“不然呢？”
“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她？”程峰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木身后的林雅。
气氛瞬间一紧。
周正立刻炸毛了：“姓程的，你他妈什么意思？血口喷人是吧？我们老大和弟妹是自由恋爱，关你屁事！”
“自由恋爱？”程峰冷笑一声，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你们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李建国拿过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把文件递给方老。
方老扶了扶眼镜，看完之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陈木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老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林雅，语气变得严肃：“林雅同志，这份档案里说，你是三年前‘夜莺’行动的唯一幸存者。行动失败后，你被第九局内部判定为‘叛逃’，并被列为最高级别的追逃对象。档案里还附有证据，指控你窃取了行动的核心情报，并泄露给了境外敌对势力，直接导致了行动小组全军覆没。这……是真的吗？”
“轰！”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在房间里炸开。
周正和王浩全都目瞪口呆地看向林雅，满脸的不可置信。
弟妹……是叛徒？还害死了自己的同伴？
这怎么可能！.
第四千六百七十五章 清冷平静的眸子
陈木的脑袋也嗡的一声，他猛地回头看向林雅。林雅的脸色，在听到“夜莺”两个字时，就变得煞白，毫无血色。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痛苦和挣扎。
“我没有……”她的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没有叛逃。”
“证据呢？”程峰步步紧逼，“林雅，当年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就是我的老师。他临死前传回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你的代号，和‘叛变’两个字！你销声匿迹了三年，现在却和一个掌握着第九局最高机密的逃犯混在一起。你敢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程峰的这番话，诛心至极。
他将林雅的过去和陈木的现在巧妙地捆绑在一起，瞬间让陈木一方的正义性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一个被指控为叛徒的前特工，一个窃取国家机密的逃犯，他们所谓的“寻求真相”，动机还能那么单纯吗？
钱副部长和孙厅长的眼神立刻变了，他们看着陈木和林雅，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就连一直表现得温和公正的方老，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陈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程峰的反击。他无法在《奇美拉计划》上翻盘，就把水搅得更浑。他要用林雅的“叛国罪”，来对冲《奇emera计划》的“反人类罪”.
如果林雅的叛徒身份被坐实，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会被定性为一场由叛国者和罪犯主导的，旨在颠覆国家安全机构的阴谋。
到时候，他们将万劫不复。
“我……我没有……”林雅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无法自拔。
周正急了，他虽然也震惊，但他本能地相信林雅。“你放屁！弟妹怎么可能是叛徒！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就在这份档案里！”程峰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全！”
“那都是你们第九局的一面之词！”周正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