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周继业道：“现在这个情况要是一时的还好，如果以后一直这样，这买卖就难干了。以前半天摊能卖完的，现在要大半天，再这么下去一天说不定都卖不完。”
“这还不算，价格也是一个问题。如果我降价了人家也降价，这不等于打价格战了？到时候赚不到钱白忙活是小事，如果亏了可怎么办？不光是我，就连老文那边也是，你帮我琢磨琢磨，这件事怎么解决呢。”
第61章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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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莹没说话，伸手朝着右边指了指，让周继业自己看。
顺着林莹手指的方向，周继业朝着那边望了过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就愣住了。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摊？”
“前天就出来了，只不过当时你没注意，我才没和你说。”林莹叹了口气道。
林莹让周继业看的是一个同样卖茶叶蛋的摊位，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面貌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和林莹一样，不知从哪里弄了辆小推车，小车里放着个煤球炉，炉子上面摆着钢精锅子，里面煮着和林莹一样的茶叶蛋还有豆干这些东西。
对方的摊位离着林莹不远，约莫着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就在一家理发店的隔壁。
“对这边有影响么？”周继业皱起眉头问。
“她的摊位位置没我的好，可影响多多少少总是有的。毕竟朝着那边过来的人会先经过她的摊位，有些顾客不想多走几步路，顺手就先在她那边买了，等于把客户分流了。”
“价格呢？”
“价格倒好，卖的和我一样的价，这个比菜场那边强。”
周继业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不仅是自己在菜市场碰到了问题，就连林莹这边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
竞争者的出现，让他们原本的独门生意发生了改变，随着销售同样商品的摊位出现，这样下去必然会对他们有所影响。
可这种情况周继业却没办法，他总不能阻碍别人和自己一样摆摊吧？先不说自己根本做不到这点，其次无论是菜场还是电影院附近，大马路又不是他们家的，这可是公共场所，周继业和林莹既然能摆摊，别人一样能摆摊，大家靠本事用双手挣饭吃，总不能只你能做，其他人就不能干。
“这样下去不行啊！”
周继业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林莹微微摇头，她何尝不知道这样下去问题不小呢？
说白了，市场就这么大，现在的消费能力也是有限，原本一家的买卖现在多了竞争对手，自然就会不同。
打个简单的比方，假如以前每天能卖两百个茶叶蛋，现在两家做这个生意，销售数量肯定会下降，到时候茶叶蛋的售出数量下跌是肯定的。就算靠着电影院这边的人流优势，林莹高峰时期曾经卖过近三百个茶叶蛋呢，可往后恐怕就卖不到这个数字了，这对于他们的利润而言损失不小。
周继业同样也是如此，卖老母鸡的人多了，顾客的选择权就大了。哪怕他的口碑再好，在这里摆摊的时间又长，可也顶不住客户的分流，更何况还有价格上的竞争呢。
一抹忧虑在周继业和林莹的脸上同时浮现，这种情况的出现倒不是说他们接下来的生意不能继续干了，而是随着竞争者的出现，这生意接下来会越来越难做，原本高额的利润也会逐步减少，销售数量下降，甚至出摊的时间也会延长，其中的差别大了去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等过完年再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林莹低声对周继业这么说，周继业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继业和林莹都在关注市场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竞争者出现给他们带来的影响逐步增大，等到春节前几天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菜场这边卖鸡的人更多了。
这让原本想靠着春节大赚一笔的周继业大为失望，至于电影院那边倒还好，除了出现一个新的茶叶蛋摊位后，再也没类似的摊位再出现，两家间隔十几米距离勉强相安无事，各自做着各自的买卖，但因为顾客分流，林莹每日茶叶蛋的销售依旧受到了些影响。
面对这个情况，林莹虽然表面平静，但心里却很不舒服。可她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是自己无法阻拦的。
虽然茶叶蛋的买卖说起来还算不错，就算销售额继续下降，一天下来还是能赚个十几二十多元，虽比不上之前最好的时候，可这个收入对于普通人来说很不错了，哪怕这个收入因为竞争者的影响降低了些，也远高出普通人好几倍的收入呢。
这一日，林莹和往常一样下午时分在周继业来后把摊位交给了他，朝着住处赶去。每天下午时分，她要回去做晚饭，这已经成了他们固定下来的习惯。
赶到家里，利索地把晚饭做好，林莹先把饭菜端到楼上给方曼霞，然后准备自己下楼吃好后把周继业替换回来，这时候方曼霞突然叫住了她。
“小林，这几天有心思？”
林莹微微一愣，她没想自己不经意间让方曼霞给看了出来。
“是碰上什么难处了？能说说么？”
林莹笑着故作轻松：“是碰上了些麻烦事，不过您不用担心，只是些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大事就好，不过小林，就算是小事也不能大意，还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的话么？”方曼霞柔和的目光朝着林莹望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有时候不要冲动，把问题前前后后考虑清楚，这样才能游刃有余。”
“可有时候也要明白舍得的道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东边不亮西边亮，条条大路通罗马，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林莹听了一愣，神色若有所思。
林莹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的心态有些不对劲，甚至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心里也开始烦躁。
这不对头啊！按理说，林莹的性格不应该这样，以她和周继业的来历，原本一个在菜场卖老母鸡，一个在电影院卖茶叶蛋只不过是最初的权宜之计，她原本就没打算把这个生意一直干下去，只是当时他们手上没什么本钱，又急于在魔都立足，这才选择了这两个行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林莹还是周继业都干的不错，每天的收入也很可观。靠着这两个买卖，他们算赚了不少钱，怎么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买卖给当真了呢？
难不成林莹和周继业打算把这个行当一直干下去？干到七老八十退休不成？这不是搞笑么？
堂堂穿越者，脑海中拥有着未来几十年的记忆，在这个即将起风的年代干什么不好非得在这上死磕？
要是说出去他们穿越到了四十多年前，然后这一辈子有什么成就？回答说自己在电影院卖了一辈子的茶叶蛋，还有在菜市场卖了一辈子的老母鸡？不得把人大牙给笑掉了。
说起来，林莹和周继业都是心态在不经意之间发生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变化。也许是在一个舒适区呆久了，这些大半年来也习惯了每天去菜场和电影院出摊，一下子遭遇现在的变化心态出现了问题。
方曼霞的这些话一下子就让林莹从纠结中清醒过来，对啊！他们何必要继续干这行呢？现在都已进入八十年代了，改革开放的浪潮已经到来，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为什么还要为这么一件小事烦恼呢？
醒悟过来的林莹之前的患得患失瞬间烟消云散，当见到林莹紧锁的眉头舒展，脸上的愁容消散，笑容也变得自然，方曼霞也就放心了，不再多说什么，笑呵呵地让林莹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随着春节的临近，外面过年的气氛越发浓郁，市场也比往年更为热闹。
摆正了心态，无论是周继业还是林莹都不再把市场出现的竞争者当一回事了。虽然因为这个情况，给他们的买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但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在菜场还是在电影院那边，他们的这第一份买卖即将走到尾声。
南方尤其是魔都这边没有大年小年的说法，这和北方有着不同。
在魔都只有小年夜和大年夜区别，等过了大年夜就是大年初一了，小年夜也就是大年三十前一天的下午林莹早早就收了摊，却没回家，而是找到了电影院的刘主任。
“小林怎么来了？坐坐坐，这天怪冷的，出了一天摊冻坏了吧？我给你倒杯水暖和暖和。”
刘主任见林莹过来，笑着起身，走到一旁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热水，林莹连忙说谢谢，接过捂在手里。
“明天就放假了，怎么？过来给我拜早年？”目光在林莹带来的一网兜东西上扫了一眼，刘主任笑眯眯问。
林莹笑着点头，指着带来的东西说：“今天来找刘叔是两件事，一件嘛就是给你提前拜个年。至于另一件，是给您打个招呼，等过完年这边我就不来了，之前的买卖做到今天以后就不继续干了，这些日子实在是感谢您的照顾……。”
“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干了？不是干的好好么？”刘主任顿时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原本以为林莹只是过年前的正常拜访，毕竟明天开始电影院也要放假了，今天也是春节放假前最后一天上班。
可没想林莹却告诉自己这件事，这让刘主任极为诧异。
第62章 大胆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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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主任皱起眉头，起身先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到座位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后关切问起了林莹。
“小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碰上了什么事？是不是外面有不长眼的小赤佬来找你麻烦？”
“我知道这些日子外面有点乱哄哄，你不用怕！尽管放宽心，其他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在电影院这个一亩三分地上你刘叔还是有能量的。这些小赤佬胆敢来电影院闹事，就没他们好果子吃！这件事我给你解决！联防队那边我有朋友，册那！胆子大了？”
“别别，刘叔，其实什么事都没，托您的照顾，电影院这边同志相处的都很好，至于外面的小混混的确有，不过我的摊位就在门口，租的又是电影院的地，他们最多也就是嘴上占点便宜什么，其他的还不至于，毕竟电影院是正规单位，他们也没这个胆。”
“那是为什么？”刘主任很是不解，林莹在电影院门口摆摊时间不久了，生意怎么样刘主任心里很清楚。而且林莹很会做人，平时和电影院上下关系搞的不错，对自己更是尊重。
日常见了不仅主动问好，时不时还拿几颗茶叶蛋过来，再加上租金从不拖欠，隔三差五就带点水果、零食什么给大家分分。这也是刘主任明明知道林莹茶叶蛋的生意不错，却从没想过涨她租金，甚至动其他歪脑筋的缘故。
在刘主任看来，小姑娘靠自己也不容易，在这摆摊风里来雨里去很是辛苦，自己平时能帮一把就帮，与人为善何乐不为呢？
但没想今天林莹突然说要走了，这实在让刘主任无法理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干了呢？
“小林呀，真有事可别藏在心里，有什么难处直接就和你刘叔说，我再怎么说大小也是个干部，你解决不了的不代表我就不行，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没必要说不干就不干啊！”
刘主任语重心长对林莹道，神色带着关切。
对于刘主任的关心，林莹很是感动，她怎么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没什么架子的刘主任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谢谢刘叔，真没什么事，要说有事也是好事。”
林莹笑着摆手，对略有疑惑的刘主任解释说，自己马上就要上班去了，托人找了一份正经工作，所以以后就没办法在电影院门口摆摊了，和对方说好了年后去报道，因为这消息来的急，她才是刚刚接到通知，这才决定年后不再来电影院这边出摊。
听到林莹这样解释，刘主任这才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上班呀，上班好！上班好！”
刘主任连连点头：“做小买卖虽然赚钱，可也辛苦，而且风险也大，现在外面乱的很，你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的确不合适。上班工资虽说不高，可收入稳定，而且是正经工作还有劳保，这份保障可不是摆摊能比的。既然你去上班，刘叔也就放心了，这样吧，上次你交的租金和押金我给你算算，多的今天就退给你……。”
“不用了刘叔。”
林莹连忙拒绝，她怎么好意思拿回租金和押金呢？这些钱先不说根本不多，而且这些日子刘主任的照顾她看在眼里，当初要没刘主任的收留她这个摊位也开不起来呢。
而且她现在突然说不干，从这点来讲是自己毁约，怎么还能让刘主任退钱呢？刘主任可不是当初的王阿姨，假如王阿姨能和刘主任一样，当时林莹和周继业也不会和她撕破脸啊！
“桥归桥路归路，你辛辛苦苦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十几元钱呢，这可不是小钱。”刘主任板着面孔道。
“真不用了。”
林莹再三拒绝：“按照规矩本就不应该退的，而且这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才对。这都马上过年了，如果您硬要退的话，这些钱您就帮我个忙，买些水果瓜子花生什么的给大伙分分，也算是我一份情谊。以后有时间我就过来看您，您要是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面对林莹的这番说辞，刘主任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那行，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记得空了过来玩，可别进了单位就忘了我们哦。”
“这是当然了，怎么能忘呢。以后休息天我还得和老公一起过来看电影呢，到时候您得把好座位给我留着呢。”
“哈哈哈，小事一桩，什么时候想看电影就直接来找我，这还不容易？”刘主任爽朗大笑，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林莹：“对了小林，你以后不摆摊了，这摆摊的工具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叔的意思是……？”
“呵呵，说起来我也是刚刚想到，我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也是回城知青，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个不错的姑娘，可从外地回来半年多了一直都没分配，在家一直就这样呆着没工作。
她家条件不好，她一个大姑娘家家老是这样呆下去也不是一个事。而且现在外面的社会青年又不少，一群人都没工作全在外面瞎混，她父母实在是担心她出去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学坏了。
既然你不打算继续做这行了，我琢磨着是不是让她过来试试。这地方本就空着，你也在这摆了这么久的摊了，要是这个摊位就这么没了也怪可惜的，她学着你搞点茶叶蛋在这卖卖，这样的话也算自食其力了。”
说到这，刘主任叹了口气，说这些日子他的邻居一家一直愁眉苦脸，看着女儿一直没工作到处托人却没半点结果，简直操碎了心。
把她塞进自己单位，刘主任没这个能耐，进人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而且单位编制有限，可假如能和林莹一样摆摊卖茶叶蛋倒是不错，虽这个活比不上正经工作，可也算自食其力。
而且摊位就在电影院门口，有刘主任这个邻居叔叔平日照顾着也放心。不过刘主任考虑到这个姑娘从来没干过这行，而且摆摊还需要推车、煤球炉等这些东西，要置办这些估计也不容易，既然林莹现在不干这行了，手里又有现成可用的工具，突然想起这事的刘主任就试探询问能不能把这些玩意转卖给他，给这个姑娘用。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林莹笑了起来，很是爽快道：“这点小事还犯得着您开金口？这还买什么呀，不值几个钱的破烂，这些东西反正以后也没用了，我带回去还得琢磨找地方放呢，现在正好，直接留给您得了。”
“不行不行，你弄这些也不是白来的，这可不是公事，私事你能帮我这个忙得谢谢才对，怎么能不花钱白拿呢？”
“刘叔，这东西真不值几个钱，小推车是当初去废品站收来的，煤球炉也是二手的，这些我拿回去也没用，给您，您就留着吧。”
“绝对不可以的，这个必须要算钱！”
一个硬给，一个非得算钱，两人拉扯了半天林莹无奈只能说了个数字，刘主任听后二话不说就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数给了她，见林莹爽快收下，他这才彻底放心。
林莹走之前还特意把自己茶叶蛋的配方留给了刘主任，告诉他让他邻居家姑娘可以按照这个配方来煮茶叶蛋。
至于鸡蛋，可以去菜市场买议价的蛋，现在农村来市区卖农副产品的人越来越多了，平日里挑着鸡蛋来卖的也不少。
虽然价格相比自己直接去郊区收购要高些，可却省却了些麻烦，再加上茶叶蛋的利润本就不低，这样毕竟便利。
刘主任认认真真地把这些记下，很是高兴地感谢了林莹的帮忙。在他的办公室里再聊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林莹起身告辞。
当她离开电影院的时候，不由得朝着摆在角落里的小推车和煤球炉看了一眼，心里略有不舍，毕竟这些家当可是当时她和周继业一点点置办起来的，花了他们的心血，这大半年来，也是靠着它才渡过了当初最艰难的日子。
走出电影院的门口，外面的寒风呼啸，林莹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望着回去路的方向。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