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欢快的舞曲再一次响起的时候，脱掉了外套，上身穿着一件毛线衫的林莹款款走到方曼霞面前，微微鞠躬向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见她如此，方曼霞的嘴角挂起笑意，她款款站起身，伸出左手递给林莹，林莹拉起她的手，带着方曼霞向后走了一步，顺势把右手挽住方曼霞的腰间，方曼霞的左手轻轻搭在了林莹的肩上，右手抬起，和林莹的左手相握，然后两人一个滑步，伴随音乐盘旋转动，姿态极其优美。
林莹跳的是男步，方曼霞跳的是女步，她们两人的舞姿娴熟，步伐精准而优雅，每一步，每一个旋转都恰到好处，犹如蝴蝶翩翩，相互呼应，构成了一副令人陶醉的画面。
第59章 你好！八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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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旁观的周继业甚至时光错乱，似乎更换了场景，自己仿佛一下来到了几十年前，也就是方曼霞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的方曼霞青春洋溢，整个人光彩照人，穿着华丽的礼服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让人流连忘返，赞叹不已。
随着一曲舞结束，周继业的眼神恍惚之中又回到了现实，年轻的方曼霞不见了，只有那位花白头发的老人，而伴舞的绅士也变成了身材瘦小的林莹，她们依旧穿着寻常的服饰，仿佛刚才自己所见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梦。
“再来一曲？”
方曼霞好多年没跳舞了，刚才这一曲感觉跳得极其畅快，尤其让她高兴的是林莹和她配合的极好。虽然林莹的舞步习惯和她的略有差异，两人也是第一次配合，一开始略有点生涩，但很快双方就适应了彼此，越跳越是顺畅。
一曲结束，方曼霞意犹未尽，笑着问林莹。
林莹也正在兴奋之中，自然不会拒绝，随着第二曲开始，两人继续跳了起来，跳到高兴之处，忍不住还发出了银铃般阵阵笑声。
一口气，方曼霞和林莹接连跳了三曲舞，这才意犹未尽地暂时结束。
回到座位上，脸色略有潮红的方曼霞很是高兴，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对林莹说跳的不错，林莹谦虚说自己跳的其实不好，如果没有方曼霞的配合，她也只是普通而已。
“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啊！”方曼霞的呼吸略有急促，自嘲笑道：“要是在年轻那时候，跳一晚上都不带歇的，可现在跳了三曲就累成这样了，实在是岁月不饶人啊！”
“阿婆，您体力好着呢，刚才我差一点就没跟上您的步伐。”林莹乐呵呵地吹捧了她一句，方曼霞听了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行了，我这个老太婆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再跳下去就得出丑了。”说着话，方曼霞朝着周继业望去，笑着对周继业道：“小周你来跳，我是跳不动了，你和小林继续。”
“我……？”周继业有些为难：“我不会跳呀。”
“不会怕什么？谁都是从不会过来的，小林的水平不错，让她带你，等以后你们可以多跳跳，跳舞不仅是一种娱乐，更可以培养气质，好处多着呢。”
周继业心里苦笑，要是迪斯科什么的，他上去扭屁股蹦跶几下问题不大，就算跳科目三也能凑合凑合，可像她们刚才跳的传统交谊舞自己从未学过，虽然刚才他在一旁看得眼热，可真要轮到自己上去却有些心虚呢。
“来吧，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跳个舞？”林莹笑嘻嘻站了起来，说话间隙还故意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这下周继业怎么能忍，在方曼霞面前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年龄大是长辈，可林莹可是自己的老婆，还是个女人，大男人怎能说不行呢？
“来就来！”
周继业一咬牙豁出去了，学着她们刚才的姿势摆出了造型，一手搭在林莹的腋下，另一手握住林莹的右手，随着音乐声开始起步。
可刚没走两步，林莹就哎呦一声，周继业尴尬无比，脸瞬间就变得通红，原来他一不小心直接踩了林莹的脚。
刚才看她们跳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可轮到自己不知怎么搞的周继业觉得全身如没加润滑油的生锈机器人一般僵硬，脚下的步伐前后左右怎么走心里明明想好了的，也记得她们之前的动作，可一动起来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别急，跟着节拍走，一二一……一二一……转……左脚迈步……右脚跟上……再转……别看脚下，目光正视前方，下巴略抬起来，放松……迈步……转……再迈步……再转……对了……就这对了……。”
方曼霞兴致勃勃起身，来到周继业他们身旁，指点着周继业怎么跳舞。
林莹呢也尽量配合着周继业认真带着，周继业虽没跳过这种舞，但他毕竟年轻，身子也灵活，在经历了短时间的紧张之后，心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按照方曼霞和林莹所说的跟着节拍，一点点有模有样了。
一曲下来，就算扛着自行车跑几里地都不会出汗的周继业居然跳出了身细毛汗，别看简简单单的交谊舞，却实在有些累人，关键还是他第一次跳。
不过越跳到最后，周继业渐渐也摸到了窍门，身子轻松起来，也没了刚开始那么紧张了。
“再来？”林莹挑衅地问。
“再来！”周继业不服输地继续摆开姿势。
两人随着舞曲一曲曲往下跳，方曼霞帮着他们更换唱片，保持舞曲的持续。这一跳就是好久，也不知跳了多少支舞，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继业的舞姿也比一开始越来越好。
“跳不动了，实在是跳不动了。”
林莹额头布满密密的细汗，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当最后一曲结束后，她实在是跳不动了，扭头一看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中居然跳了近两个小时，怪不得这么累呢。
“小周跳舞蛮有天赋的。”方曼霞乐呵呵对周继业道：“第一次能跳成这样很不错了，以后多练练就好。”
“嘿嘿，我也觉得自己有天赋，区区舞蹈，简单拿捏。”周继业有些得意，忍不住自我吹嘘起来。
瞧他这样子，方曼霞和林莹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欢快的笑声充斥着屋里，阵阵回响，大家的心情都极为舒畅。
不再跳舞，坐下来继续聊天，伴随着音乐随意闲聊着，等又聊了近一小时，虽然意犹未尽，但时间也不早了，见方曼霞的精神虽不错，可神色中也带着一丝疲倦，毕竟她的年纪不轻了。
“阿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们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马上半夜了，让你们陪我这么久，都累了吧？”
“是您陪我们这么久呢。”林莹帮着方曼霞略微收拾了下屋子，笑眯眯地说着。方曼霞同样带着微笑，把他们送了出去，等他们离开自己的房间，下楼的脚步声响起后，方曼霞回到屋里，朝着唱片机那边走去。
慢慢走到唱片机前，她伸手抚摸着这台唱片机，轻声哼着曲子，神情中带着笑意，还有一丝回味，最后又轻轻长叹了一声。
离开了方曼霞的房间，心情不错的林莹还忍不住轻声哼唱着刚才的舞曲节奏，周继业同样也是如此脚步轻快，今天可以说是他们来到这个时代最快乐的一晚，也许还是未来永远让自己难忘的一刻。
简单洗漱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已接近午夜。
等上了床，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关灯，两人的目光同时就朝着左边五斗橱上摆着的555牌台钟望去。
指针即将走到十二点，他们静静看着秒针滴答滴答前行，很快终于到了最后一秒，随着秒针走到位置的瞬间，分针和时针同时向前移了一小步，十二点终于到了。
“1980年你好！”
“欢迎一起来到八十年代！”
两人异口同声向对方说道，同时都露出了笑。
八十年代，这个被称为改革开放的黄金时代终于来到了，无论是周继业还是林莹都对这个年代充满着无比向往和憧憬，在各自的祝福声中，周继业伸手关上了台灯，屋里一下子就暗了，没一会儿轻微的呼吸声响起，他们一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们早早就起了，由于今天都不出摊，林莹在厨房里忙活做着早餐，周继业则去了前面的小花园。
拿起一把锄头，周继业开始清理花园里的杂草，顺便把堆积在花园角落的杂物全部给清理了。
新的时代从今天就开始来临，一切都要有新的气象。
在前几日，周继业就和方曼霞商量好了，打算趁着冬天找时间重新整理一下花园，等开春后种下新的花草，把这个花园打理得漂漂亮亮，不再是之前萧条破烂的景象。
方曼霞当然对这建议双手赞同，要不是她年龄大了体力不济，早就想这么干了。她依旧记得十几年前自家小花园百花盛开的美丽景象，可惜后来她被赶出了这里，这幢小楼临时换了新主人，而后来的主人根本不管不顾，从而使得原本漂亮的花园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对于把花园重新恢复原貌，方曼霞带着期待，还有一丝向往。
她特意从楼上下来，笑呵呵地在花园里看着周继业忙活着，指点着告诉他以前花园是怎么布置的，按照方曼霞的说法，周继业一点点清理着，忙活了一会儿，做好早餐的林莹来喊他们去用饭。
一起吃过早饭后，周继业和林莹回到花园继续清理，方曼霞也没闲着，帮着煮了茶，陪着他们说着话儿。
这一日大家都异常充实，等到傍晚时分，整个花园全部清理完成，那些杂物也全给搬走了。
清理过后，花园虽然看起来虽然还显得空荡荡的，却没了之前杂乱无章的样子，等到春节过后重新种上花草，初夏来临这里就会呈现出一片原本漂亮的景象，对此，他们都带着期待。
第60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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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的到来，看上去似乎和1979年没什么两样，并没让普通人一下子感受到太多的变化。
可实际上，许多变化都是在不经意中渐渐产生的，随着时光迈入八十年代，开放的气氛更浓郁了些，街头巷尾摆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元旦后的第一个星期日，电影院那边上映了一部可以说划时代的电影，这是一部叫《珊瑚岛上的死光》的科幻电影。
把科幻电影搬上大屏幕，这在国内还是首次。
后世有人谈论改革开放后最出名的电影，《庐山恋》可以说是一个绝对绕不过去的话题。
因为《庐山恋》的故事情节体现出了封闭的内地打开国门和先进的海外华人思想文化上的碰撞，再加上爱情这个永恒的话题作为主线，还有电影里那惊天的一吻，为无数人津津乐道。
可实际上《珊瑚岛上的死光》这部电影比《庐山恋》出现的更早，而且电影里无论是画面还是故事情节都展现出了海外的风光，尤其是电影开头不久，由后来《潜伏》的站长太太所扮演的赵梦娜在里面完全就是一副海外华人的样子，穿着时髦，性子开放的她在剧情中和爱人热烈拥抱、亲吻的情景显得格外自然。
也许是因为这部电影拍的实在太像是外国电影了，无论取景还是里面的情节都让人忽略了这是一部完完全全的国产电影，所以让人忽略了这些细节。
可就算这样，这部电影也犹如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了涟漪，成为了经典。
托这部电影的上映，再加上刚刚过完元旦，再一个月就是春节的缘故，林莹在电影院那边的茶叶蛋摊位销售情况大好，一个星期下来赚了不少，乐得林莹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周继业这边同样也是如此，随着春节的逐步临近，他的生意也很不错，元旦过后的两周里，每天都能卖出近三十只老母鸡，前些日子他们之前因为办户口所花费的三千元也渐渐赚了回来，手头慢慢宽裕了许多。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份，随着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菜市场这边更热闹了许多。可随着这个热闹，按理说周继业本应该高兴才对，但这几天的周继业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因为刚刚进入二月后的第一天，菜场这边突然就多了好几个摊位，这些摊位不仅有卖蔬菜和做其他买卖的，还出现了和他一样卖老母鸡甚至卖鸭子的新摊位。
新出现的摊位一下子就对周继业产生了威胁，要知道之前菜场卖老母鸡的摊位就他独此一家，再加上国营摊位的鸡鸭需要票据，而且东西也不如周继业的好，靠着半年积累起来的口碑，周继业在菜场如鱼得水，每天带来的老母鸡根本不愁卖，生意好的时候出摊后不到两小时就卖了个精光。
可二月开始，菜场这就出现了竞争者，一下子就多出了三四个类似的摊位。这些摊位和他一样同样卖着老母鸡，更要命的是对方的老母鸡不仅也是从郊区收来的，居然还卖的比自己便宜。虽然便宜不多，仅仅只有几分钱差别，可这样一来原本全是周继业的顾客渐渐就被分流去了其他摊位，给他带来了极大压力。
就像今天，原本早些过了十点，晚些最多十一点就能收摊的周继业直到临近十一点半却还有两只老母鸡没卖出去，看着笼子里的老母鸡，再瞧着不远处同样卖鸡的几个摊位忙活着，周继业心里郁闷的很。
“怎么？今天还没卖完？”老文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边上，问着话顺手给周继业递了支烟。
“呵呵，独门生意现在来了好几家，你说呢？”周继业接过烟，借着老文的火点上，抽着烟很是无奈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没瞧过了元旦后上个月月底开始来菜场摆摊的人就多了么？别说你了，就连我那边的生意也差了一些，一下子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好几个人跟我一样卖鳝鱼什么的。”老文苦笑着摇头，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周继业，示意他往左边看。
顺着老文的示意望去，周继业微微点头，老文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都碰上了新的竞争者。原本菜场私人摆摊的就他们几个，而且大家就和商量好的一样，各自卖的东西都不同，有的卖蔬菜，有的卖水产，有的卖杂粮，还有就是周继业卖老母鸡。
产品的不同，大家在生意上也没什么竞争，你卖你的我卖我的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间相安无事，平日里见着也是客客气气，笑着打着招呼，递上一支烟闲聊几句，一片和睦。
可现在不同了，突然冒出来的摊位要比之前多了两倍，而且卖什么的都有。不仅是和周继业一样卖老母鸡的，就连老文卖鳝鱼划鳝丝的摊位也多了两个，一下子就形成了竞争，假如仅仅就是平等竞争也就算了，可偏偏新来摆摊的几个家伙为了抢生意还把原先的价格故意降了一些，虽然幅度不大，可就差这么几分钱，就极大影响到了周继业和老文的原本生意。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周继业皱眉道：“今天就有老顾客和我说，我的老母鸡比人家同样的就贵了三分钱，硬是要我降价。我不肯，对方就直接走了，跑前头买去了。”
“谁说不是呢！”老文苦笑道：“讨价还价的人一下子就多了，原本很容易卖出去的东西突然就没那么好卖了。今天这半天下来还没平时一个半小时的卖的多，再这么下去怎么了得？”
说到这，他左右看看，凑近周继业道：“要不你去找一下曹平？私下送点礼和他打个招呼，让他不允许这些人在菜场摆摊，喊他们全部滚蛋！只要这些人不在这里，我们的买卖肯定会好的。”
“文哥，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事别说我干不了，就算能干，曹哥也绝对不会听我的。”
“你意思是……？”
“你以为我没打听过呀？”周继业对老文轻声说：“前天我就去管理处打听过了，这些人能在这摆摊除了正规的管理费外，私下都是给了好处的。曹平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文哥在这这么久会不了解？到了他口袋里的东西能吐出去？简直就是笑话。”
“要去和他说这些，不等于坏他的财路么？常言说的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话只要一提，他不翻脸才怪呢。到时候偷鸡不着蚀把米，倒霉的是我们才对。”
“那可怎么办？”
老文忧心忡忡，这样下去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尤其是这帮新来的家伙不讲武德，他们赚的本就是辛苦钱，要是跟着一起降价利润就少了。
而且老文觉得降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他降价人家也能降价，到时候大家一起降价，这还做个屁生意！
何况老文的买卖和周继业是一样的，他们都等于二道贩子，从农村收购这些东西再运到菜市场卖，赚的就是其中的差价。可现在新来的几个摊位分明就是本地的农村人，他们在农村本就有优势，收购东西方便，甚至去河里摸鳝鱼什么的还是无本买卖，无非就是花点时间和力气罢了。
和他们拼价格，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是无语，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假如这种情况恶化下去，接下来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到最后弄不好忙活几天下来赚的钱都不如以前一天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两人都是忧心忡忡，可又没什么太好办法，只能摇头长叹，希望这些摊位的出现只是暂时的，等过完年开了春，乡下渐渐农忙了，这些人不会出现，情况也就好转了吧。
等到十二点左右，周继业还剩下一只老母鸡没有卖掉，因为要赶着回去给方曼霞准备午饭，周继业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菜市场把这只鸡卖了再回。
就这样，他和老文打了声招呼，清理好摊位后就先回了。到了家弄好午饭和方曼霞一起吃了，下午时分方曼霞和往常一样上楼睡午觉时，周继业心里烦躁的很，在家转来转去也呆不住，索性出了门就朝着电影院而去。
“咦，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电影院那边，林莹和往常一样正卖着茶叶蛋呢，突然见周继业来了，好奇问道。
“老太太午睡，我在家也没事，过来陪陪你。”周继业勉强笑笑，伸手从推车后拿出一个小板凳，一屁股坐在了林莹边上。
林莹歪着头打量了下周继业，发现周继业的神情和往常不同，忍不住就问：“出什么事了？我看你脸色不对呀。”
“唉……。”周继业郁闷地叹了口气，摸出烟点上一支，随后就把这两天菜市场的情况和林莹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