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格是林莹定下来的，周继业当时觉得有些高了，按他的想法是在原来的成本上加个百分之三十，最多百分之五十利润就差不多了。
他们的鸡蛋一斤收购价是0.67，然后一斤鸡蛋按10到11个来算，以重量折算鸡蛋的数字计，那么每个鸡蛋大约成本就是六分钱左右。
茶叶蛋需要调料，这些调料不便宜，加进去平均下来一个茶叶蛋的成本大约在二分钱左右，这样算就是八分钱一个茶叶蛋的成本，再在这个基础上加百分之三十最多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销售价格就是一毛出头最多一毛二。
可这个建议被林莹直接否决了，林莹说买卖的帐可不能这么算，他们收来的鸡蛋成本多少是他们的，得按现在市场零售价来计算，而且茶叶蛋不要票，所以单单鸡蛋成本就要按照一个鸡蛋九分钱来计。
至于调料什么的，这些也需要加上利润，总不能平进平出吧？再加上其他人工开销和耗时等等，一个茶叶蛋至少要卖两毛钱，豆干这玩意便宜些，五分钱一块就行了。
可实际上豆干的成本更低，一斤豆干菜场才卖二毛七，就算加豆制品票也不过三毛出头成本，可一斤豆干能切成三十多小块，一块卖五分，算下来就是一斤一元五毛，直接就在原来成本上翻了五倍。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人家又不知道你具体成本是多少，而且多个几分钱成本差距上下嘴皮一碰谁会追究？再说了，愿意买茶叶蛋尝鲜的人还在乎这几个小钱？要用你的思路去做买卖，不亏死才怪了呢。”
这是林莹的原话，要论嘴皮子周继业反正是说不过她，而且这买卖是她琢磨出来的，从调料准备到煮出茶叶蛋也全是林莹一手在操作，周继业也就在一旁打下手而已，自然话语权不如她。
没办法，既然林莹这么定了，他也只能接受，至于能不能真卖出去，说实话周继业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
今天是第一天摆摊，周继业反正没事就哪里都没去，帮着林莹一起照顾着摊位。
等摊子支起来后，林莹就坐在小板凳上等生意上门，周继业站在一旁守着，目光从街上来来回回的人流中掠过，心中祈祷着能马上就有人停下脚步买他们的茶叶蛋。
愿望不错，可惜实际上却不尽人意，等了十几二十分钟，路过的人虽然不少，可大多只是匆匆走过，看都没往这边看，就算有人留意到这里的摊位，也仅只是目光朝这扫了眼，脚步略微有些迟疑，接着就又离开了。
林莹坐着，眼巴巴看着人流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焦急，尤其是当她看见有人已经停下脚步朝这边看，可不知怎么的又加快脚步离开的时候，林莹心里郁闷的很。
难不成自己的想法是错的？或者自己的定价太高了？不应该啊！她可是仔细算过，这价格虽略高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何况自己的茶叶蛋味道好的很，只要尝过的人肯定喜欢。
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林莹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当瞧见站在她身后的周继业时，林莹似乎明白了什么。
冲着周继业招招手，正在抽烟的周继业连忙上前两步，低头弯腰笑嘻嘻问林莹喊他什么事。
“你能不能别站这，离老娘远点。”林莹没好气道。
“为啥？我站边上又没妨碍你，而且近些万一来了生意还能帮着搭把手呢。”周继业不解反问。
“搭把手？你在这里戳着和尊门神一样，自己什么模样难道不会找面镜子照照？身高马大一脸凶相还叼着根烟，两个眼珠子瞪得和铜铃似的，顾客见了都给你吓跑了，谁还会来买我茶叶蛋？拜托你离我远点好不好？赶紧地！现在，立刻！马上！卷着一团圆润地离我越远越好！”
“我……。”
劈头盖脸被林莹这一顿埋怨，周继业心里委屈的不行，自己是招惹谁了呀？好心没好报，拉不出屎来难道怪马桶没吸力？这都怪我？
无奈，周继业只能垂头丧气离开，但又担心林莹摆摊遇到麻烦，他也没敢离太远。想了想后直接就去了街对面，在大学校门附近找了个马路牙子一屁股坐下，自顾自抽着闷烟。
说来也奇怪，也许真和林莹说的那样刚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周继业离开后没多久林莹那边就来生意了。
一个男子路过摊位时停了下来，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茶叶蛋香，鼻子嗅动两下，扭头左右一瞧，就见到林莹坐在摊位后，面前摆着个推车，推车里放着炉子，炉子上面架着锅，锅盖打开着，里面黑褐色的汁水轻微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满满的茶叶蛋和豆干在汁水里微微起伏，
林莹手上拿着用筷子绑着的一个调羹，正用调羹轻轻搅拌着里面汁水呢，这香气被炉火一激再被她这么一搅，就更诱人了。
“女同志，这茶叶蛋怎么卖？”
“茶叶蛋一个两毛，豆干五分。”林莹闻声指着一旁挂着的牌子道。
“这么贵？菜场里鸡蛋才卖八毛一斤啊！”
“您也都说是菜场了，菜场的鸡蛋可是要凭票供应的，每天供应数量也有限，而且议价鸡蛋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我这是茶叶蛋不是生鸡蛋，您闻闻这香气好不好闻？再看看我这煮的这料，这里面全是好香料，香料比鸡蛋还贵，这里面还特意加了冰糖呢，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用点酱油和普通茶叶煮出来的，成本高值得这个钱。”
林莹耐心解释，见对方依旧迟疑，她笑着说：“您如果觉得贵要不先买两块豆干尝尝？要觉得好再买茶叶蛋？这位同志，我挣的可是辛苦钱，而且我这个摊位是和电影院的合作摊位，今天第一天出摊，以后天天就在这摆摊，东西要是不好，您直接带人来把我摊位砸了我都没二话说，说实话，一个茶叶蛋我根本挣不了多少，也就几分钱的利。”
“这……。”那男子迟疑了下，正在这个时候，电影院的刘主任恰好来上班了，瞧见已经出摊的林莹笑呵呵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还特意问了问生意怎么样。
“刘主任您来的够早啊，早饭吃了没？来个茶叶蛋垫垫吧。”林莹连忙起身热情招呼。
“吃了吃了，茶叶蛋我就不吃了，你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刘主任笑着摆手。
“别啊！”林莹二话不说就拿筷子捞起一个茶叶蛋，从下面抽了张牛皮纸装上就往刘主任手里塞：“您可是我的领导，今天第一天出摊您作为领导不得指点一下我的工作？您要是觉得好，到时候帮忙打打广告拉点顾客也成啊，再说了，我们群众也想要进步呀，拍拍您这个领导的马屁不是正常的很嘛？”
“哈哈哈！你这个小林呀，年纪不大这话倒是一套套的，从哪学来的？我算什么领导，一个电影院的主任而已，大家都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刘主任被林莹这几句话乐得眼都瞧不见了，嘴上说的客气，手上却接下了林莹塞来的茶叶蛋。
还别说，这茶叶蛋香味浓郁，他闻着就有点馋。
当着林莹的面，刘主任剥开茶叶蛋就吃了一口，这一口下去眼睛顿时一亮：“小林你不简单啊，这茶叶蛋味道真是不错，用料扎实风味别具一格，说实话，这种茶叶蛋我也就当年在城隍庙的一家老店吃过，不过那家店后来关张了，这些年就再也没尝过这个味，没想今天又吃到了。”
“您喜欢就行，要不再拿几个回去？”
“别别，尝一个就行了，再拿就不成话了，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反正你以后天天在，我要想再吃还不容易？直接找你买就行，不过你可得给我打个折哦。”刘主任开着玩笑。
林莹乐呵呵一口答应，两人闲聊了几句，刘主任把手里的茶叶蛋几口吃完，说自己先进去了，还说了句如果摆摊有什么问题就来找自己之类的话，等刘主任走后，刚才那男子彻底相信了林莹的说辞，何况刘主任吃茶叶蛋的时候他在一旁闻得肚子馋虫直爬，哪里还忍得住？
“来两个茶叶蛋，再给我四块豆干。”男子很大气地伸手一指。
“好嘞！”
林莹连声答应，手脚利索地捡了两个茶叶蛋出来，特意说给他挑煮的久的入味的，这样吃起来更好吃。
等茶叶蛋包好，再挑了四块豆干，这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方接过后很满意说了声谢谢，还说如果真好吃他明天再来买，林莹连连道谢，说明天一定先帮他留好等着，送走了这第一个顾客后，林莹捏着手里的六毛钱，心里阵阵高兴。
终于开张了！
有一就有二，林莹的茶叶蛋摊位自从有了第一个顾客关照后，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户，有的买了茶叶蛋，有的买了豆干，还有的和第一个顾客一样两样都买了点。
虽然她的茶叶蛋摊位不是顾客盈门的那种，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购买，等到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也许是中午的缘故一下子又来了几个顾客，等送走这批顾客后，林莹一看锅里的茶叶蛋居然剩不下几个了，就连豆干也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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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首战告捷
林莹出摊前带着切好的豆干，就在推车下面的饭盒子里装着。
她把这些豆干从饭盒里拿出来一块快放进锅里，等弄完后抬头张望了下，看见还在街对面的周继业时，林莹抬手冲他那边招了招手，早就望眼欲穿的周继业身下就和装了弹簧似地蹦起，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
“怎么样？”
因为隔着一条街，周继业虽见到林莹这边开张，可具体卖的如何却看不清，跑到近前迫不及待就问了一句。
“你自己看。”林莹略微得意地指着锅道。
周继业把脑袋凑过去一瞧，瞬间就眉开眼笑。
“可以啊！一锅茶叶蛋一上午就卖了这么多，看来生意不错啊！”买卖好，周继业怎能不高兴？同时又问了句：“叫我来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林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一点眼力劲都没，没见茶叶蛋卖的差不多了么？你回去一趟再煮些鸡蛋拿回来，对了，顺便把午饭给做了，你在家自己吃完后再给我带一份。”
周继业一拍额头：“对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话，他转身就急急朝家方向小跑，见他急冲冲的样，林莹连忙在后面喊了一声别急，慢点走，注意安全！
周继业头也不回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但脚步却丝毫不停，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林莹的嘴角不由得笑了。
周继业赶回家，上楼挑了三十多个鸡蛋，还没下楼呢他想了想后又特意多拿了一些。
今天的买卖看起来不错，他担心等会煮少了会不够，索性一次性多煮些得了。
到了楼下，先把蛋煮好，然后特意没敲破外壳，找了个网兜装起来。
接着随便就着林莹早上买来的菜简简单单弄了顿午饭，他在家先把自己的午饭给解决了，然后拿着搪瓷缸子给林莹装好，全部搞定后封好煤球炉，提遛着鸡蛋和搪瓷缸就往电影院那边赶。
到了电影院，林莹先接过装鸡蛋的网兜朝里面一看，很是满意。
“不错啊小令同志，我前面忘了关照你先别敲壳，没想你居然还懂这个？”
“那是！”周继业洋洋得意道：“你也不想想你老公是谁？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天下少有，这点区区小事还用得着关照？”
“说你胖你就喘？德性！”
林莹笑骂了一句，把网兜里的鸡蛋取出来几个，然后轻轻在推车后的挡板上旋转着一一磕破，再放进煮茶叶蛋的锅里。
没一会儿，补足了锅里的茶叶蛋，再把剩下的鸡蛋连同网兜全部塞进推车下面的空挡，先把带来的饭给吃了，搪瓷缸子让周继业去电影院里洗一下，顺便打点水回来。
一上午，茶叶蛋卖的不少，里面的汤汁水位也降了下来，锅里得补点水才行。周继业二话不说屁颠颠就去了，等水打回来后林莹往锅里添了满，再丢了个新料包进去把锅盖上，然后打开煤球炉下面的封门让火略微大些。
弄完这些，林莹抬头直勾勾看着周继业。
“这样看着我干嘛？”
“你说呢？”林莹脸上似笑非笑，下巴微微朝对街微微抬了抬。
“你……我……。”
这丫头是过河拆桥啊！刚才用得着自己的时候笑眯眯的，这鸡蛋拿来了，午饭也吃完了，锅里的水也加满了，现在这架势是让自己赶紧滚蛋的节奏？
郁闷无比的周继业真心想和林莹好好说道说道，可转念一想又泄了气。自己呆一边的时候茶叶蛋的买卖的确不怎么样，可自己一离开这买卖就好了，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想到这，没太多底气的周继业只能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回到了上午呆的街对面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个在电影院门口继续卖茶叶蛋，另一个在街对面眼巴巴看着，也算“各司其职”了。
茶叶蛋的生意看起来没那么爆火，可时不时就会有顾客来，而且在午饭前和下午下班后的这两段时间里，顾客要比其他时间段略微多些，尤其是后者，不仅有路人路过忍不住会掏钱买茶叶蛋，甚至连放学的学生见了馋的不行，不过学生们没什么零花钱，茶叶蛋太贵吃不起，不过几个人凑点钱买两块豆干分着解馋却没问题。
等到六点过后，所有的茶叶蛋包括豆干居然全卖了个精光，看着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虽然电影院门口现在是最热闹的时候，可惜因为东西已经全卖完了，现在再补也来不及了，无奈林莹只能收摊打烊。
起身喊来周继业，和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两人推着车就回了家。等到家后简简单单弄了晚饭，吃完后林莹让周继业把门关上，随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个装钱的布袋子。
袋子鼓鼓囊囊，里面装的都是今天的营业款。
“快数数，今天赚了多少？”
周继业瞧着两眼发光，搓着双手乐呵呵地在林莹对面坐下，伸长着脖子看着林莹把袋子里的钱倒在桌上。
见他这幅财迷模样，林莹真想骂他一句真没出息。
可其实林莹心里的激动不比周继业少，昨天还担心茶叶蛋买卖不好的她现在已完全没了这个顾虑，因为现实已证明了她决定的正确。
各种票面的钞票在桌上堆成了小山，里面有纸币也有硬币，纸币最大面额的是张五元，但更多的是一元、五毛、两毛和一毛这些，此外还有一大把的分币。
魔都这边和大西北不同，也许是习惯的缘故，又或者魔都有铸币厂的原因，在大西北和其他北方地区都习惯用纸币，可魔都这边很少有一分两分五分的纸币，而是更习惯于用硬币。
这么一堆钱，尤其是堆在一起的硬币在灯光照映下晶晶闪亮，给人一种奇妙的财富感。
数钱！
一分两分三分……一毛两毛三毛……。
两人就和动画片的巴依老爷和他老婆一样兴致勃勃地数着“金币”，只不过外面没阿凡提偷偷瞧着，两人数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这些钱数完了。
一共是二十三元三毛！
也就是说，今天他们第一天开张总共卖了八十九个茶叶蛋再加一百一十块豆干，钱数对得上没有问题。
“利润是……。”
周继业算着，还没等他扳手指头算明白呢，林莹已经算出来了。
“一个茶叶蛋按一毛的利就是八元九毛，豆干成本按一元来算，利润是四元五毛，总计算下来今天赚了十三元四毛！”
“对对对！没错！”
周继业小鸡啄米连连点头，林莹算的对，他们的利润就是这个数，一天下来就赚了这么多，这数字已经远超过了他们之前的预期。
本来无论是林莹还是周继业，他们觉得茶叶蛋的买卖就算不错，一天下来约莫能赚个四五元的也就差不多了。可没想今天居然赚了十三元四毛，这几乎是他们原本预计上翻了两番呢。
而且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摊准备不足的缘故，因为根本没料到会卖这么多，哪怕中午周继业特意回家补煮了一批鸡蛋最后依旧还是不够。
想到傍晚时分在电影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周继业心中就有些懊悔，早知这样应该多准备些才是，毕竟现在没什么娱乐活动，空闲之余来看电影的人不少，而且大多都是年轻人，其中情侣的更多些。
出来玩，男青年往往喜欢在女青年面前要面子爱显摆，肯定会买两个茶叶蛋给女朋友讨好一下，这样一来不全是生意么？
可惜了，假如能早点预料到这个，那么他们今天的收入就会更高。
不过现在也不错了，十三元四毛的利润不算少了，要按一个月三十天来计算，就是四百零二元的收入。这个收入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妥妥的高收入，要知道魔都的平均工资只有三十六元啊！一个月卖茶叶的收入几乎是普通工人近一年的工资了。
林莹心中不由得感慨，她爷爷林若虚还真没说错，这个时代还真是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