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不辜负父汗所托，您就放心吧。”
兄弟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对着父汗行了郑重的一礼，随即离开。营帐外面是早已准备妥当的六万大军。显然易见的，众人对于这一个多月的小规模战争已然不卖，急需要一场巨大的胜利，冲洗干净他们内心的疑虑与惊惶。
当看见二位王子出现，外面的草原军队爆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在这样的欢呼雀跃声中，两人利索的攀上马背，朝着既定的方向悍然行军。
草原进攻的消息早就已经被斥候队传回了北疆军，对于此次进攻他们早有准备。林重山全权接管了军队的指挥权，这会儿立在墙头之上，遥遥的看着远方直冲着这座城而来的草原主力军，露出个血腥的微笑。
不得不说，萨奇选的这个时机很妙，如果不是因为九阙带来了大量的牛痘痂粉，以及物资稳住了大伙儿的心，说不定还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毕竟以有心算无心，这会儿北疆关应该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当然了，传出去的消息确实也是这么显示的。
九阙站在林重山旁边儿，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乌压压的人。在此之前，她确实想象过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但一切想象都没有亲眼见证来的震撼。
十万草原军，哪怕是十万只鸡放在这儿也颇为壮观，更何况是十万个全副武装的人！只看那股气势，都快要将人压倒了。
第311章 单筒望远镜
尤其是这么多人都是冲着自己的命而来的时候，更会徒生恐惧。只不过看着看着，九阙发现了问题所在。
统领十万草原军的，好像是萨奇可汗本人啊，就算隔了这么这么大老远的距离，九阙也一眼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中那座金碧辉煌的轿辇。这萨奇可汗说起来也奇怪，之前小20年一直风平浪静，当然那是相对而言。这突然之间就对他们动手，而且还用了这么阴损的计策，天花这东西可是绝人门户的歹毒之策，就算后世史书之上也会记萨奇可汗一笔。说起来他也是个英雄人物，难道就能容忍后世史书如刀吗？
哦，话说回来，人家大概就没想过这次南征会失败，历史不就是个任胜利者随意打扮的东西吗？如果人家当真赢了，不管如何篡改都不会有人有异议。就是这位萨奇可汗的自信心也太强了吧。他们养精蓄锐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等对方不耐烦，率先出击。
“九阙，你待在这里，我下去会会他们，我走之后，北疆军所有的调动都听你一人安排。”
确实，如同萨奇所想，北疆军并不是个上下一心的地方。毕竟20年前他们还各为其主，可他们有个共同的身份，都是大景人。在此国难面前，之前那些小小的龃龉摩擦根本不像样。
尤其九阙的身份能力，足够统领北疆军上下。就算是那些当初跟应重鸣没有情谊的，这段时间也没少受九阙的恩惠，不管是那些能让他们家眷加入的厂子，还是这次的牛痘痂粉，上上下下，哪个又没得到九阙的帮助呢？更别说她还有皇帝的任命，理所应当。
因此，城楼之上那几个高阶将领齐刷刷的对着林重山点头。
“林将军放心，我等一切都听应大人的。”
林重山点了点头，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这孩子会不会趁自己不注意私自跑出去，毕竟在此之前这孩子一直表现的都很想参加战争。只不过或许是她年纪大了，实在见不得应将军唯一的后人在战场上厮杀，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这孩子此前又没经过系统的训练，甚至都没真正上过战场，第一次就面临这样大的阵势，还真担心她会受伤。
尤其是年轻人，难免冲动些。若是一时情绪上头，试图冲上去与敌军作战就不好了。他们北疆军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九阙这么一个简在帝心的人。是的，就算这孩子没在他们眼前长大，可是这孩子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能看出她是真心实意为北疆军着想的。因此大伙儿也都将她当成自己的后辈看待。
这会儿大家看林重山不是很放心应九阙，干脆给个保证。
“林将军您就放心吧，哪怕我被蛮子一刀砍死，也会保证应大人完好无损的待在城里。”
“就是，以应大人的武力，还打不过我们几个呢。”
“应大人要想打过我们几个，最起码还得十年。”
“这个……诸位叔叔伯伯姨姨，你们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我都听着呢。”
应九阙简直是一头黑线，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听林姨的叮嘱自个儿往战场上跑，她又不是活腻歪了。
但是面前这几位长辈显然很不信任她的样子，其中一个甚至还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我懂的模样。
“应大人，您就别装了，我们都是从年轻人的时候过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老是想着往战场上跑，要是能趁机砍几个蛮子的脑袋立个功，那在大人面前就能扬眉吐气了。”
“呃……”
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不代表会这么做啊，算了算了，她不跟这些自以为正确的长辈们说这个，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信。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前去作战的长辈们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
“林将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北疆军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事，我一个人可处理不过来，还有尉迟舅舅，他一早就叮嘱过我，一定要让你平安回来。”
林重山自上而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虽然她一直将九阙当成晚辈看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孩子确实已经长大成人了，是个成熟女人的模样。
看着她，确实会让人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威武不凡的女将军，但更多的则是她自己。
孩子已经长大，不能再把她当成故人看待。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她还要用这双眼睛看着这孩子继续成长，走到他们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位置。
临了林将军还是儿女情长了一把，重重的拍了拍九阙的肩膀，那双眼睛里传达出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坚韧。这个在北境的风沙里长大的女子，已然成为一座巍峨不凡的高山，可以为大景，可以为心疼的后辈撑起一片天。
看着林重山转身的背影，九阙心中泛起一丝酸涩，时间实在太过紧凑，没给她留够儿女情长的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也想慢慢的在长辈的呵护下成长，可眼下敌军兵临城下。已经容不得她小孩子心态了。
站在城墙边上，九阙狠狠扣住老旧的城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沉默的看着林将军的身影渐渐缩小为一个黑点儿。
默默的吐出一口浊气，九阙从怀里掏出一只单筒望远镜，旋转筒身，在千军万马之中准确的找到了坐在豪华轿辇上的萨奇可汗。
“这就是萨奇可汗啊……果然，他已经老了。”
时光催人老，就算再厉害的英雄，勇猛的人物，也终究会在时间长河中渐渐老去。
就算面前这位曾经差点覆灭整个大景，可那样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真是可惜，萨奇可汗还是太过谨慎。他的位置距离城墙实在太远，就算目前最先进的弓弩都无法到达。如果能在千军万马之前斩敌将于当下，这战争就胜利了一半。突然间，他看起来虽然威武但垂垂老矣的萨奇可汗，似乎察觉到有谁在看自己，猛然抬头！
第312章 叫阵
对方犀利的目光仿佛跨过这遥远的距离，甚至穿过单筒望远镜的镜片，直达九阙眼前！
“！”
就连九阙都被吓了一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萨奇可汗竟然能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这或许是个巧合。
就在这时，九阙察觉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回头，赫然发现周围围满了满是好奇和笑脸的长辈。
“那个，九阙啊，不不不，应大人，你手里拿着的就是那什么望远镜吗？隔着这么远真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就是！你不会在诓咱们吧？除非让咱亲眼看看。”
“……几位叔伯阿姨，我将望远镜拿出来的时候，你们不是也见过了吗？当时不是也实验过了？”
“就看那一次谁能记得住呀？而且你这东西也太少了，根本不够分啊。来来来，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儿，先让我们看看那些草原蛮子在做什么。”
“就是就是。”
于是在诸位叔伯阿姨长辈们连哄带骗的操作下，九阙手里那个单筒望远镜就这么被‘抢’走了。
九阙简直哭笑不得。
这东西也是她近段时间以来拼命肝出来的成果之一。自从意识到大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之后，九阙就一直在拼命鼓捣会有用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当然了，还得感谢在这个封建时代，一旦上位者有所吩咐，底下那些出众的人才们就会蜂拥而至。她的这些成果都是在景泰帝的帮助下才弄出来的。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担心景泰帝会询问她哪儿来的这些奇怪的想法，可没想到从始至终景泰帝都没问过半个字，反而极力支持。人力，财力，物力，不需要他开口，都安排的十分到位。
久而久之，九阙也放弃了想借口。反正在这个时代，只要陛下相信她，别人就算再怎么说也没用。
这东西在她抵达的当天就已经拿了出来。不得不说，在战争中，望远镜确实能发挥奇效。尤其是在那些出色的将领手中，这将会成为一柄出众的利器。林重山在看到望远镜的效果之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林重山都这么兴奋了，更别说其他人，眼下面前这群长辈们就一窝蜂的抢夺那个小小的望远镜，第一个抢到手中的现在正在看远处的北蛮军队。
“那不是萨奇老匹夫吗？看着老了许多，怪不得会选在这个时候攻打咱们，说不定是想在死之前给自己增添一项功绩，好让后人称颂。”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还从来没有近距离见过萨奇呢。说句惭愧的话，我现在已经记不住他长什么样子了。咦，原来他长这样，瞧瞧那胡子，多埋汰呀，都不知道剪一剪。”
“草原蛮子都是这样的啦。据他们所说，好像胡子越长越多，地位就越高。你想啊，萨奇都是草原上地位最高的人了，他的胡子肯定也是最长的。我倒是想看看他那两个最出众的儿子，怎么找不着啊？有几个看起来挺像，但我怎么记得他俩不长这样？”
“你忘了斥候传回来的情报？他们两个提前出发了。现在正准备跟自己老爹形合围之势围剿咱们呢！”
“你说说这萨奇事先考虑那么多，有没有想过因为他的计策让草原上死伤那么多人，底下早就已经对他不满，甚至还会主动给咱们提供情报？”
“像他那样自大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这里？说不定在他眼里，底下那些百姓都如同猪狗牛羊一般，可以随意驱使鞭策。他没能好好学习咱们汉人文化，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还是不懂。”
……
几位长辈絮絮叨叨的说话，九阙在一边儿安静的听着，她抬头望了望天，远处的天空灰沉沉的，显然这不是个好天气。今年或许会是百年以来最寒冷的冬天，草原与大景的战争终于拉开了最激烈的帷幕。
就是不知道萨奇会不会喜欢他们准备的惊喜。
“……”
“可汗？”
旁边站着的蛮人统领见可汗一直盯着远处只能看见一条黑线的城墙，忍不住有些奇怪。那里有什么东西？哦！肯定是那些大景的将领！那群跟蚂蚁一样的东西，硬是在北疆关挡了他们十几年。
如今他们可汗亲自出征，一定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以后再也不敢抵挡他们的脚步。
“没什么。”
萨奇觉得自己头有些疼，他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远处窥探自己，但四周都是自己最信任的兵将，大景人还在十几里开外的地方，怎么可能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看自己？难道是他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想起出发之前大巫的话，萨奇的脸色就一阵阴沉。
他是草原上最厉害的王，百年以来，只有他险些拿下中原统一天下，可为何长生天不能让他多活几年？只要等景泰帝老死，他那几个儿子早就被暗中养废，成为皇帝之后，整个大景就是他的盘中餐！可偏偏，他比景泰帝还要年轻几岁，竟然要死在他前头？命运未免也太过不公！
那些低贱的奴隶，懦弱的中原人，甚至于自己年轻力壮的儿子们都能接着活下去，为什么自己就不行！
“呼，呼……”
剧烈的喘了几口气，在引起别人注意之前，萨奇很快就稳住了自己。不就是区区大景吗？他很快就能长驱直入，踏进大景京城，踩在景泰帝的龙椅上，骄傲的对着先辈们说，这才是他一辈子的基业！
喘匀呼吸之后，萨奇可汗面无表情的询问大军进度。
“胡噜儿呢？让他叫阵！那个林重山不好对付，叫他小心点儿。”
胡噜儿长得像座小肉山一般，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肩上扛着一柄大铁锤，十分粗狂，但正因如此，给人的压力很大。
他得了命令之后来到两军阵前，露出一个透着血腥气的笑容。
“林重山？你还敢率领军队出战？忘了你手底下的女人被我一口口吃掉的时候了？嘿嘿嘿，你们中原人，细皮嫩肉的，每天睡觉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时候再吃上一口……”
第313章 军前对阵
对方是在故意挑衅，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但身为女子好像天生就能为同性哀悯，尤其那死去的人还是她们日夜相处的战友。
胡噜儿生性残忍，最喜欢做的就是这样挑战人性的事儿。之前，他在自己的部落里，没少折磨那些奴隶们。因此也知道，她们其实相当注重同类的生死。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女奴隶所说的什么同理心吧。但很可惜，胡噜儿并没有这样的同理心，反而十分擅长利用它来打败自己的敌人。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生理上。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年轻，此前并没有参与过与北疆军的战斗。可是这百试百灵的一招此刻却突然失去了效果，因为对面那军容整肃的军队，尤其是那批全身着黑甲的娘子军，此刻依旧不动如山，没有一点儿动摇。
林重山端坐在马背之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对面那个如肉山一般的男人。或许蛮子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在女人面前折磨女人，好像能让他们得到心理上更大的快慰。林重山在军中多年，但凡是个心理脆弱的都活不到现在，更何况她心里清楚，胡噜儿本就是为了故意激怒她才说这样的话。
这种程度的挑衅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雕虫小技，娘子军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最强大的战士。在进入军队初始，每个人都会了解战场上的种种黑暗，就算她们心中再不想，不忿，可是在蛮子那里，女人就是一种资源。其实不仅仅是在草原上，中原内部也是如此。她们天生就被当做一种生育资源，只要你是个女人，似乎就逃不过这种待遇。
林重山点了麾下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将。
“颜桃，你去把他的头给我割下来。”
“是！”
清亮兴奋的声音响起，那个身形瘦小的小将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随即轻轻策马，来到场中。
“我是颜桃，请这位将军指教。”
胡噜儿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猛然爆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这是哪家的大家小姐跑到战场上玩儿了？这种敌我生死对决的时候，竟然还要报上自己的姓名。这般守礼，必定细皮嫩肉的。
整片战场上好像都回荡着胡噜儿的狂笑声，在一片安静中，胡噜儿狠狠踢了一脚胯下的战马朝着那个清瘦的人影冲了过去，他要当着20万北疆军的面狠狠折磨他们的士兵！
颜桃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身影，有些慌乱，她全身上下都着甲，脸上都带了包裹住全脸的头盔，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这会儿瞧着对方气势汹汹的身影，顿了顿，还是纵马迎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胡噜儿几乎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眼中根根血丝蹦出，鼻孔不断喘气，在这初冬时节，一阵阵白汽萦绕在他脸前，让他整个人如同野兽一般。胡噜儿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清瘦身影，手中的大铁锤已经开始转圈挥舞。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十五步……
那个大井女将好像没拿武器？还是慌乱的连剑都拔不出来了。哈，女人就是女人，除了生孩子还能有什么用，跑到战场上也是送死的份儿。
对方伸出手，好像拿出了什么，往这边儿挥舞了一下。胡噜儿不屑的伸出左手挡在身前，无非是匕首之类的小玩意儿，那东西对自己又没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下她身上那时候严丝合缝的盔甲，然后……呃，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