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走到他旁边坐下，故意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还嘚瑟地抖啊抖，左右看了看，“还行吧。咱这也就比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更进了一步而已。”
说着视线看向某人，“比起某些腐败分子，还是稍微的差了一点点。毕竟……”
他忽然掸了掸翘起来的裤腿，叹着气说道，“咱虽然赚了不少，可某些人赚的更多啊，还特么的是外汇，什么紧俏商品都能敞开了买，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陈凡斜眼瞟着他，“人贵自知，不要什么都跟人攀比。攀比也行，关键要找对人。人没找对，那就是自找不自在，何必呢？！”
安全看着他，忽然一声长叹，“好久没见，还是那么自恋。”
陈凡得意地挑挑眉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天生丽质难自弃，没办法。”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哈哈笑出声来。
安全从兜里掏出香烟，往外面阳台指了指，“走，去外面抽支烟。”
陈凡看了看厨房，“也行，抽支烟就能吃饭了。”
随后起身推开门出去。
客厅的阳台就开在大街上，还有一段楼梯直通街面，如果不是他们开车过来，就是从这里进门了。
这种格局是当年民国时期，居住在这里的英国人设计建造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建成这样？
安全趴在阳台上，打燃打火机，先给陈凡点燃，再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烟说道，“我现在这家里，是严格按照你制定的家庭卫生条例执行，抽烟的全部都出去，从来不让小孩子闻烟味。每次我爸过来看孙女，我妈都让他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再来，就怕他身上的烟味熏着小乖。”
陈凡点点头，“这就对了。”
随后看了看他，“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能戒，最好还是戒了，少说能多活两年。”
安全立刻说道，“那不可能，抽烟伤肺，不抽烟伤心，说不定刚开始戒烟，我立马就心脏病发。再说了，……”
他转头看着陈凡，“你自己怎么不戒？”
陈凡耸耸肩，“我是医生啊。医生都是劝病人戒烟戒酒，自己坚决不戒的人。”
安全满脸无语，只能送他一个大拇指。
两人哈哈笑了笑，陈凡掸掸烟灰，看着他说道，“再有两年就毕业了吧，你这个事业，恐怕最多还能干一年多？”
安全咂咂嘴，点着头说道，“最多一年半，不过我打算再过一年就放手。”
陈凡挑挑眉头，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安全哈出一口长气，摇了摇头，“随着业务涉及到的范围越来越大，这里面的水也越来越深。”
他转头看着陈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客厅的方向，笑道，“刚才你也看见了，这座房子，还有里面的高档电器，只不过是我拿出来的冰山一角。”
说着拍了拍口袋，小声说道，“私底下藏着的，还要多得多的多，说出来吓死人。”
他默默抽了口烟，叹着气说道，“我已经尽量少拿了，把绝大部分的利润都分摊给各级代理人，剩下的部分，也是把大头给上面。即便如此，……”
他伸出一只巴掌，看着陈凡，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一个月，五万的收益打底，过年前那一个月，分到我手里头的，就有二十多万。
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现在真的是每天都胆战心惊，就怕哪天出了事。”
陈凡哼哼两声，哈出一口长气，看着下面只有零星几个行人的街道，轻声笑道，“也不多嘛。”
安全睁大眼睛瞪着他，“这还不多？”
他赶紧回头看了看，又迅速压低声音，“我都没敢跟可盈说实话，只告诉她一个月能赚几千块，就这就把她吓得够呛。
你知道现在工人一个月工资收入是多少？50块就算是老工人，好多新人只有三十多块钱一个月，还有更多没收入、等着安排单位上班的返城知青。
可是我手里藏着七十多万现金，你说我怕不怕？！”
陈凡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抽了口烟，笑着说道，“你也不看看，你那个勤工俭学联盟做的是什么业务？现在不说整个上海，半个、半个上海的轻工业大厂的瑕疵品，都是经你们的手销售出去的吧？”
见安全点了点头，陈凡继续说道，“这是多大的一个摊子？哪怕只是从里面漏点油，那也不得了。
干了一年多，你手里才藏了七十多万，这已经算是少之又少了，我还以为你藏了一两百万呢。”
听到这话，安全满脸无语，“我敢吗？！”
随即哼哼两声，小声说道，“也就你这种大财主，才会觉得七十多万是少之又少，反正我是胆战心惊得不行。”
陈凡嘿嘿笑道，“不是你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你手里握着这么大一张网，有些人就会这么想。”
安全抿抿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街道尽头，呵呵笑了笑，“所以我现在是如履薄冰，但是呢，又不能马上放手，……”
顿了一下，他叹着气说道，“我现在只希望，接下来一年能够平稳过渡，然后想个办法，既能够全身而退，又不会影响到那些参与勤工俭学的同学们的收入。”
第878章 化明为暗
陈凡抽着烟，沉吟两秒，说道，“既然这样的话，要我说，你还不如趁现在就放手。”
安全转头看着他，“怎么放？”
陈凡抬手指了指上面，“既然是勤工俭学联盟，那就交给学校去处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是这个联盟的创始人，名义上你和大家一样，拿着几十块钱一个月的补贴，但上上下下都不是傻子，就算看不见，关起门来算也能算出来。
可能他们算不出你能存下几十万的巨款，但看你买的房子、开的车子，……”
这时安全忽然打断他的话，“房子是我的没错，可车子不是啊，车子是公家的，我只是使用而已。”
陈凡点点头，“行，算是公家的，可这套房子买下来得不少钱吧，而且你这房买了也有一年多了，谁会猜不到你赚了大钱？
只不过你是联盟创始人，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都是因为你，才能吃上这碗饭，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陈凡丢掉烟头，掏出自己的烟抽出两支，先递了一支过去，说道，“从今年开始，大学生补贴将会全面覆盖。也就是说，勤工俭学的必要性将大大削弱。
另一方面，上级在反复强调改革，要盘活经济，你们这个摊子做得风生水起，难道就没有看着眼红的？”
安全眉头微抽，就着烟头将烟点燃，抽了一口，说道，“怎么没有？只不过牵扯的范围太广，上千名大学生，包括他们的家属，另外再就是不少返城知青。
目前还只是私下里议论，而且多半是那些想加入，却加入不进来的。”
顿了两秒，他缓缓摇头，“按你说的，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挑明。而且你刚才也说了，大学生的补贴将全面覆盖，这样勤工俭学的必要性确实会大大削弱。”
他说着转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这么说的话，这个联盟做不长了？”
陈凡咂咂嘴，笑道，“我只是根据你说的东西，还有大学生补贴方案调整的事，做出这个推断，不一定正确。”
随即话风一转，“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联盟有解散的危机，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安全当即眼睛一亮，“细说。”
陈凡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你看啊，现在这个勤工俭学联盟，几乎是垄断了轻工业厂瑕疵品的销售，虽然有几千人靠着这个吃饭，可外面还有更多的人看着眼红。
最重要的是，你们组建这个联盟的本意，不是为了牟利，而是为了解决部分贫困大学生的生存问题。
在大学生补贴全面覆盖以后，肯定会有人拿这个说事，要求削减分配给联盟的瑕疵品额度。
别的单位不说，像旧货店这些单位，他们肯定是会提的，对不对？”
安全缓缓点头，随即看着他说道，“你就说怎么办吧。”
陈凡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很简单，主动交权，然后化明为暗、化整为零。”
安全眉头紧皱，眼里闪过几分思索，“主动交权我明白。化明为暗、化整为零怎么说？”
陈凡看着他问道，“你弄这个东西也有一年多了，别告诉我一点人脉都没建立起来？”
“那不能。”
安全立刻摇头，随即正色说道，“你每次都提醒我，要为未来做打算，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要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网。我自己也不是傻子，怎么说也在基层单位干了六七年，哪能什么都不懂？”
他忽然也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说句不吹牛的话，现在跟联盟有关系的单位，我都建立了一套台账，从具体负责执行的办事员、干事，到他们部门的负责人，都记录了联系方式。
另外，我还根据对他们的了解，详细记录了哪个单位的人好接触、哪个单位的人讲原则、哪个单位的有弹性，还有他们生产的产品是什么、优点有哪些、缺陷是什么，哪些东西好卖、哪些东西喜欢的人不多，……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若是哪天像民国一样，允许个人做生意，我立马就能开一家贸易公司，不怕没业务的那种。”
陈凡比了个大拇指，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你这样，……”
他压低声音说道，“回头你去找学校，主动把这个联盟的管理权上交，同时也要跟学校说清楚，当初建立这个勤工俭学联盟的目的，就是为了帮扶困难大学生，如今大学生补贴全面覆盖，勤工俭学的必要性没那么强了，这个联盟是不是需要改革。”
安全眼里若有所思，说道，“这是把主动权抓在手里？”
陈凡笑道，“是，也不是。无论是从公正的角度，还是谋求私利的机会，学校和相关单位的领导肯定会同意你的建议。
这时候你再提出，大学生补贴只能保证自己的生活，但极少数同学，以及一些返城知青还需要谋求生路，能不能允许他们注册个体户，通过原来的渠道做点小生意。
不管相关单位答应、还是不答应，回头你去找一批人，要那种胆子大、敢闯敢拼的，私下里去找他们谈，让他们去注册个体户。
现在京城都有了不少个体户，没理由上海还卡着不批。”
安全立刻摇头，“那没有，上海现在也有了不少个体户，还上了报纸。”
在做生意这方面，只要政策允许，上海从来不弱于人。
陈凡点点头，随即说道，“剩下的事就简单了。你找几个心腹帮手，把这些个体户联络起来，然后，你一头抓着工厂单位的关系网，另一头拽着可以帮你销货的个体户，剩下的事情，不用我说了吧。”
安全缓缓点了点头，过了几秒，转头看着他，笑道，“不管联盟还在不在，只要我把管理权交出去，就从明处转到了暗处。
原来的勤工俭学联盟是一个整体，让一部分敢打敢拼的人注册个体户，从联盟中脱离出来，这就是化整为零。
你这办法并不复杂，只是我之前一直舍不得手里的权力，才想不到这个办法。只要肯舍得联盟的管理权，就能抛开包袱，经营自己的生意，赚多赚少且不说，最起码，不用像现在这么提心吊胆。”
说着拍拍陈凡的胳膊，笑道，“多亏你点醒我，谢啦。”
陈凡笑道，“你自己也说了，只是一叶障目而已，等你自己想通，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说什么谢字。”
安全笑了笑，没有再说话，随即说道，“哎，你那个电影拍得可以啊，到处都一票难求，我请人帮忙排了几天队才买到。”
陈凡，“是吧？我也没想到大家会这么喜欢，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是天才呢，随便拍拍就是爆款。”
安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这么自恋，受不了。”
两人嘻嘻哈哈聊了一阵子，里面终于传来俞可盈的喊声，“抽够了没有啊，吃饭啦。”
两人一起转身，“来啦来啦。”
屋子里，餐厅的大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姜甜甜和姜丽丽也在帮忙放置碗筷，旁边的餐椅上，小乖已经稳稳坐着，等着母亲大人的投喂。
俞可盈捧着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从厨房走出来，“开水开水。”
安全赶紧拿着抹布要去接，“你慢点，等我来。”
俞可盈看都没看他，没好气地喊道，“躲远点，别打扰我。”
随后稳稳地放在桌子中间的小炭炉上。
陈凡看着这一大桌菜，不禁说道，“你不是说只加一个菜吗，别告诉我你们平时也是这么多菜？”
姜甜甜和姜丽丽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这也太多了。”
俞可盈拿着抹布，直起腰喘了口气，对着三人笑了笑，“我做饭可没你们做的好吃，质量不够，也就只能用数量来补了。”
陈凡当即正色说道，“那你就错了。”
俞可盈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怎么错了？”
陈凡拉开椅子坐下，笑着说道，“越是好吃的，才需要多做一点，因为怕不够，……”
话才说到一半，安全便没好气地说道，“哦，不好吃就可以少做点，省得浪费是吧？”
随后对着俞可盈说道，“以后这个人就不要接待，反正也是浪费。”
俞可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以后还是去他家吃饭比较好，吃得多，还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