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么一打岔,张玄松他们也不着急了。
转头看着周亚丽,老张嘴巴咧得老大,连后牙槽都能看见,乐呵呵地说道,“什么电影明星,都不是一回事,我都一把年纪、快入土的人了,也不稀罕这点事儿。”
林远祥嫌弃地撇撇嘴,“哎哎,收收、把你那笑容收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玄松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周正东和抱着儿子的赵婉茹坐在一旁,都有些忍俊不禁。
难怪老张连自己家都不住,只一个月回去一回,其他时候非要跟两个老兄弟赖在一起,确实是有点儿意思哈。
陈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略带好奇地问道,“三师父,你都这样了,太极门、形意门的杨师傅、韩师傅他们,应该也不清净吧?”
虽说杨振龙、韩青山、杨晨峰、杨从灵他们都加入了江南电影制片厂,老的成了返聘工、小的则是正式职工,可现在是春节,加上电影厂工作时间的特殊性,不像普通工人那样按点上班,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在京城家里才对。
一部电影火了之后,最先火起来、而且也是最火的,应该是电影主要演员,如今连张玄松这个“幕后原型”都受到如此追捧,杨家那里应该有更多人去“追”。
听到陈凡的话,张玄松立刻说道,“他们?他们清净得了才怪!”
提到那些演员们,连林远祥也乐了,当即打断张玄松的话,咧着嘴哈哈笑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杨振龙、韩青山他们这么狼狈。本来电影上映之前,他们和他们家人单位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好多家单位、还有他们那边的街道办还开过介绍信的,知道这事儿的人是真不少。
而且拍完电影之后,有一部分人不是回原单位工作了么,他们也带来消息,电影在大年初一上映,好多人就去买票捧场。
等电影上映的时候,这些同单位的工友、同街道的街坊们,还不遗余力替他们宣传。
结果电影一放完,哈哈哈哈……”
林远祥事情都没讲完,就先将自己乐得不行,捧腹大笑说不出话来了。
张玄松赶紧抓住机会,接着说道,“电影一放完,好多观众家都不回,直接往他们家跑,把整个胡同堵得严严实实,听说有人急着上厕所都出不去,大白天都只能在家里用痰盂。
胡同里都这样,杨振龙他们家更惨,大门被挤坏了,门槛都被踩烂,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围观的人都散去回家,杨振龙那个老东西,连过年都顾不上了,连夜收拾行李,带着孙子孙女坐火车回江南去了!”
陈凡听着不禁张大嘴,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这时林远祥也笑够了,叹着气说道,“老杨不愧是人老精鬼老灵,当天晚上就跑路,倒是落了个清净。我们就惨咯。”
说着看了一眼张玄松,“被这个老东西连累,天天就没点清闲的时候。”
张玄松理不直气也壮,“你说说你,这辈子什么时候风光过?要不是沾了我的光,能被那么多人追着缠着要听咱当年的故事?!”
林远祥,“tui……”
李尚德,“帮我也tui一个。”
眼看又要闹起来,陈凡赶紧说道,“那什么,三位师父,你们是想要怎么解决呢?如果是让那些人不来,我也没办法,毕竟朝阳观开在那里,总不能不让人上门吧。”
张玄松眼神微动,“听你的意思,直接的不行,间接的就可以?”
林远祥赶紧说道,“你要是让我们几个不去朝阳观,那也行不通。我们要是在家里躲着,就跟杨振龙他们家一样,也能把胡同堵死。
而且大栅栏那儿就有电影院,还更加方便,人观众看完电影就来堵人,还不如去朝阳观呢。”
李尚德也叹道,“总不能不回家吧?我们几个倒是也有地方去,可去也是去干休所,那些老家伙是一样的烦人。”
张玄松哼哼两声,“比观众还烦人。观众好歹还只问问题,那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都不会好好说话。”
陈凡可不敢参与他们的评论,人家是几十年的老战友,互损那叫感情深,他要是参与进去,只能叫不懂规矩。
便只当没听见,直接说道,“那暂时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不行的话,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行不行?”
“住这儿?”
张玄松转着脑袋看了看,“这儿倒是挺不错,可就是太冷清了,连多一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林远祥斜眼瞄着他,“小凡,你三师父就是这么难伺候。在这儿嫌冷清,在朝阳观嫌太闹,是吵不得也闲不得。”
张玄松当即转头,“你不是?”
李尚德摆摆手,第N次制止战争爆发,转过脸对着陈凡说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听到这话,陈凡就知道大师父的选择,当即笑道,“初九是白云观举办玉皇诞庆典的日子,这一天京城地界的所有道观也会重新开观,我是肯定要代表朝阳观参加的。
然后初十老舅会回美国,他是租了一架飞机过来接,正好我蹭他们的飞机去上海,在上海待几天,等丽丽开学以后,就飞江南省城,……”
没等他说完,李尚德就摆摆手,说道,“太麻烦了。这样,你给江影厂那边打个电话,我们初十的坐火车过去,让他们接一下。
正好杨振龙他们都在那边,我们也看看他们是怎么拍戏的。”
说着转头看向张玄松和林远祥,“我估摸着,等电影下映,就没那么多人凑热闹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回来。”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就这么定了。”
顿了一下,林远祥忽然说道,“咱们这算不算落荒而逃?”
李尚德眼睛微眯,轻声笑道,“不算,最多是战略转移。”
一听这话,林远祥和张玄松纷纷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老大。”
其他人则呵呵笑个不停。
陈凡见他们有了决定,便不再多说,立刻拿起电话给江影厂拨了过去。
……
转眼两天过去,这两天张玄松三人也没再出去,天天躲在这里,和周正东喝茶聊天。
倒是安排陈凡去了一趟老帅家里,给老帅做了一顿家宴,顺便看看身体恢复情况。
剩下的时间,陈凡都在朝阳观安排玉皇诞的事。
没有了张玄松,朝阳观又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热闹。……恢复清净是不可能的,恢复“清净”就代表没有了香火,那陈导演的电影不是白拍了么?
只是突然少了后院的宣讲会,冲着张玄松来的人越来越少了而已。
2月24日,星期日,正月初九。
这天便是道教玉皇诞的日子。
玉皇诞,也叫“天日”,意思就是老天爷的生日,正经来讲,是玉皇大帝的诞辰。
在这一天里,无论是正一派还是全真教,全天下的道观都要举行盛大的祝寿仪式,诵经礼赞。
如果是家里有信徒的,在这一天里都要望空叩拜,举行最隆重的祭仪。
古代民间的主要习俗有祭玉皇、道观斋天等,有些地方,庆祝“天日”的时候,还会准备清香花烛、斋碗,摆在天井巷口露天地方膜拜苍天,求天公赐福。
后面那些民间习俗就算了,现在肯定没有这么高调的。
就算真有信徒,最多也就是在家里默默上柱香,再摆点祭品。
这种事如今倒也没什么人举报追究,且不说报纸上已经明文刊登了会议通知,明确了宗教信仰自由,就算报上去,估计也没人来管。
只说这两年上坟祭祖的就不在少数,只要不是像某人祭祖那样,弄上一百零八个道士大办法会,有大搞“封建迷信”的嫌疑,单单冲着“法不责众”,一点祭拜方面的小事,也不会过于深究。
但那是在民间。
对于宗教界而言,尤其这天还是大家约好复观的日子,那就不一样了。
这天早上,陈凡将车开到朝阳观后院,早已等在这里的雷空云和雷空风各自捧着一个大包袱,立刻拉开车门上车。
之所以带他们两个,不是因为他们是“都管”和“巡照”,纯粹因为他们两个是所有小道士中最壮实的,这样待会儿撑神幡的时候,不会摇摇晃晃,丢了朝阳观的面子。
陈凡重新发车,不一会儿便到了白云观。
今天的白云观,观门大开,两名道士分立大门两侧,不时将想要进去的人劝返,同时迎接一个个抱着包袱走过来的道友们。
陈凡见其他人都是先坐公交到最近的公交站,然后下了车走路过来,只有自己是开着车来,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随后将车开到一旁停下,带着雷空云两人走过去,笑道,“我这车停这儿没事吧?”
迎客的小道士羡慕地看了一眼停在院墙旁的面包车,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道稽,“回真人话,无妨的。”
第873章 彩排
走进白云观,一路与凑巧碰上的道士们打着招呼,不一会儿,便被带进一座大殿。
今天白云观的所有高功都穿戴一新,全是一身藏青色的道袍,只有头上顶着的道帽有所区别。
戴混元巾的是全真派,戴庄子巾的是正一派。
刘道长便戴着一顶庄子巾道帽,后面还拖着两条布带。
只不过现在法会还没开始,所有人都还没穿法衣,只穿了一身道袍。从其他道观过来的道士们,更是只穿了便装,现在都忙着换上道袍。
道袍和法衣一样,在道教内部,以颜色区分不同的等级,但不是特别严格,一般来说,刚入门的小道士可以穿白色、黑色道袍,中级的道士穿黄色道袍,资历和道功比较深厚的“高级道士”,穿的则是藏青色或藏蓝色道袍。
明黄色、紫色、红色、绿色这些都是法衣的颜色,一般不会用于制作道袍。
道袍的规矩并不严厉,如果小道士穿了藏青色道袍,也没人会怪罪,更不会有人命令他把衣服脱下来换掉。
这种颜色的区分,更多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形式。
相对来说,法衣就要显得庄重、严格得多。
小道士穿绿色、中级的穿红色法衣,高级的穿青色,道教内部最高等级的便是紫色法衣。
另外还有一种很特殊的,还在紫色之上,也是特别要注意的,那便是陈凡穿过的黄色法衣。
这个黄色法衣跟黄色道袍可不一样,黄色的道袍是代表五行中的土行,所以准确的说是土黄色,一般是比较资深的中级道士在穿,比如港片里的九叔,就经常以一身黄色道袍示人,几乎没有穿法衣的时候,更别说紫色法衣和黄色法衣。
这说明九叔只是茅山派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中级道士,还没到高层的位置。
在古代的时候,黄色法衣那是当代天师、或者皇帝册封过的在世真人,才有资格穿的颜色,代表的是天子之尊,才用皇家使用的明黄色、彰显其尊贵。
除了皇亲国戚,还有谁敢光明正大地穿明黄色的?
现代社会虽然没有了皇帝,但道教还隐约守着这个规矩。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穿黄色法衣呢?
很简单,有“官身”的!
本身在道教里面地位不低,同时又有官职在身,……当然不是小虾米。
这样就有资格披上黄色法衣,过一把古代天师圣主的瘾。
早年的时候还好一些,只有道协总会的高功,才会穿黄色法衣,后来反正也没人管,地方上穿黄色法衣的人越来越多,古代天师的尊贵,也就烂大街了。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黄色法衣还是很招人眼的。
所以当刘道长看见陈凡从雷空云手里接过一件紫色法衣披上,不由得很是惊讶,走过去问道,“师弟,你怎么不穿黄色法衣呢?”
陈凡抖了抖法衣的袖子,笑着说道,“今天你们才是主角,我穿个黄色法衣算什么?”
见他们这么说,刘道长不禁笑了笑,便不再坚持。
反正紫色法衣在教内的地位也几乎是最高,除了没有“皇气”加身,其他也不差什么,便由他去了。
陈凡穿上法衣,跟众多道观高功、观主打过招呼之后,便带着两个小道士,缩在一个角落里看戏。
从大风天过去到现在,全国道教只举办过两次法会,一次是朝阳观开观,这个稍微正式一点,好歹祭拜过漫天神灵,另一次去周家祭祖,纯属“商业活动”,是一点都不正经。
而这两次还都跟陈凡有关。
今天这一场玉皇诞法会,是陈凡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法会,也是第一次以“配角”的身份参与,心里轻松之余,不禁感觉很有意思。
就在他伸着脖子左张右望的时候,刘道长走到大殿中间,用力拍了拍手,“人到齐了啊,到齐了趁着时间还早,咱们再彩排一遍。五分钟准备,五分钟后正式开始。
那什么,东岳庙的先入场,做好准备啊。”
陈凡听着一愣,看看各自散去的道士,再回头看看雷空云两人,“法会还要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