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年,再用两年买地建道观,这么说的话,那再过三年左右,就能实现当初自己对张师父的承诺,买个大的、重振朝阳观!
此时雪越来越大,刘道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着两人到一处假山上的凉亭里坐下。
看了看两人,刘道长笑道,“青莲道长今日来访,应该是有事而来吧?”
刚才几句话的功夫,竟然令得刘道长的道心有点不稳。
现在全国宫观都缺钱,好些道友还没拿到相关单位补发的津贴,收入不稳定,又没有香火供应,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唯有朝阳观,开观这大半年来香火鼎盛不说,现在竟然还嫌弃地方小,想要换个大点的地方。
关键是连“施主”都找好了,只等道协复建,拿到文书就能开干。
哪怕他修道几十年,道心稳固无比,也有些承受不住。
此时要是再继续聊这个,恐怕真要起三毒之念。
三毒便是贪欲、嗔恚、愚痴,本来是道家的术语,道家认为这些负面情绪不仅影响个人的身心健康,还会阻碍对道的领悟,修行者需要摒除三毒、以达至清净境界。
佛门觉得这东西不错,很自然地就拿了过去。
其实这两家经过千余年的发展,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后来儒家也掺和进来,才有了后来的三教合一之说。
陈凡哪知道刘道长差点道心崩溃,见他转移话题,便顺着他的话说道,“今天过来,主要有两件事想要咨询一下,第一件,不知道京城各观的复观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具体时间定了没有?”
他笑了笑,说道,“您也知道,我另外还有本职工作,如果定了的话,最好是能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排时间观礼。”
刘道长恍然点了点头,先是笑了笑,说道,“青莲观主有心了。”
随即解释道,“我们道协与京城各观观主商量过,目前虽然说上面对宗教已经放宽条件,若是直接复观,也未尝不可。
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道门自然有自己的规仪,香火停了多年,必定需要一个仪式,上告天地祖师,下告四方信众,才好开门迎客。
只不过物力维艰,虽有青莲观主和部分信众捐赠,却还是有所欠缺。
所以我们商议过后,一致决定,各个道观不再单独举办复观仪式,就在这道协所在地的白云观,于‘玉皇诞’之时,办一场法会,法会当日,各所道观便开门迎客。”
道教有许多重要的节日,比如正月十九纪念丘处机的燕九节,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分上元中元下元的三元节、冬至日的元始天尊诞、夏至日的灵宝天尊诞、农历二月十五的道德天尊诞等等,其中有些是全真教的,有些是正一教的。
玉皇诞便是正月初九,也是道教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放在那天举办法会,无论是全真还是正一,都能接受。
陈凡轻轻点头,笑道,“正月初九的日子挺好,我听说,当年京城的‘燕九节’也是民间一大乐事,正月初九复观,正好十天后就是燕九节,到时候白云观的香火一定很旺。”
刘道长闻言,不禁哈哈笑道,“没想到青莲观主还知道这个,确实如此。
白云观燕九节,本来是全真教丘处机寿诞日,早在元朝时期就已成规模,那时大都民众以正月十九为‘燕九’,所以丘祖寿诞也被称为燕九节,每逢燕九之日,阖城男女齐赴长春宫、白云观,适时记载,‘纵情宴玩,以为盛节’。
明代诗歌中,也有‘燕市重逢燕九,春游载选春朝’、‘闹蛾人胜争贴,怖鸽天花乱飘’的诗句。清初《燕九竹枝词》,则总结为‘长春修炼白云多,长春去后年年客’。
其实除了白云观,城中其他道观也有众多信徒上香敬拜。
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才决定将复观仪式定在玉皇诞,然后再接上‘燕九节’,城中百姓必定都能知道道观复观,继而广为传播,我道门复兴之日,必然不远矣。”
陈凡听着连连点头,“嗯嗯,有道理。”
随后抬起头笑道,“这样的话,那正月初九玉皇诞,我一定准时到场。”
周亚丽在一旁突然说道,“我能来吗?”
刘道长侧过身对着她,哈哈笑道,“当然可以,我道门举办法会,从不拒绝信众观礼,施主大可随意。”
说完之后,他又对着陈凡说道,“既然是城中道观联合举办法会,以小道之见,朝阳观不妨也参与进来,以示亲和之意。”
陈凡听着连连点头,“嗯嗯,您说的有道理,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过来参加。”
刘道长笑道,“朝阳观中道士不多,况且玉皇诞之日,所有道观都会举办自己的仪轨以作纪念,到时候除了青莲观主自己之外,只需要安排两名知客道,过来举旗即可。”
陈凡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刚才我还在担心,观里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如果只安排两个人,那就没事了。”
刘道长笑了笑,朝阳观确实人丁稀少,比起一些封闭的道观也有所不如。
那些道观虽然被遣散了许多道士,但这大半年来,经过奔波寻找,除了极少数失联的、去世的,大部分人都重新联络上,只等复观之后,就可以重新登记道籍,再等宗教局恢复正常,自然可以恢复原样。
比起财大气粗却没几个人的朝阳观,甚至可以说一声“人多势众”。
如果不是担心陈凡怀疑他们要窜夺道统,他甚至可以再推荐几十个人过去,就怕现在的小道观住不下。
确定了参加法会的时间,陈凡终于说到今天的正题。
他干咳一声,对着刘道长笑道,“今天来的第二件事,是想向刘道长你请教一下,这个祭祖流程是怎么弄的?”
“祭祖?”
刘道长好奇地看了看他,说道,“青莲观主可是要祭祀自家先辈?”
如今民间祭祀已经基本恢复,不过在庙观还没有普遍恢复的情况下,大多都是烧点纸钱,根本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仪式。
看陈凡这打算,分明是想要操办一场大的?!
陈凡看了看周亚丽,说道,“算是自己先辈吧,主要是周家先祖,我外公那边的。”
刘道长恍然点了点头,“明白了。”
这才正常嘛,如果是海外华商回国祭祖,自然很正常,而陈凡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在编的干部,哪能干那么招人眼的事?
他沉吟两秒,说道,“关于祭祖,倒也没有很特别的道门仪轨,大多都是在春节前后,集齐家族后辈举办仪式。
具体的流程,无非是上香、读祝文、奉献饭羹祭品、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献嘏辞(福辞)、焚祝文、辞神叩拜等。
与道门相关的,主要就是读祝文和献嘏辞,然后从头到尾,有经道在旁边诵经念咒,为先祖及在世的后辈祈福。”
陈凡眨眨眼,看着他问道,“就这么简单?”
这不就是跟民间风俗差不多的么,他可是江南大学正经的民俗学教授,对这方面纯熟啊!
刘道长笑了笑,说道,“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不简单的地方在于经道难寻,高功与道徒,肯定是不一样的,诵经的效果也是天壤之别。”
陈凡双手一拍,呵呵笑道,“这次举办祭祖仪式的地方在沈阳郊外,刘道长能不能推荐几位高功。您放心,所有路费食宿我们全包,并另有香火奉上。
至于时间,初步定在除夕前后,但肯定不会误了开观法会。”
周亚丽在旁边很认真地点头,“钱不是问题,人越多越好!”
刘道长眼角微抽,这么豪横的吗?
随即沉吟几秒,“如此的话,我回去与众高功商量一下。”
他抬起头笑道,“青莲道长多次施恩于众观,如今不过是一点奔波之苦,我想高功们多半会同意。
若是有可能,集齐三十六天罡之数,或可助祭祖之礼更上一层。”
陈凡一听,顿时大喜,“那就拜托道长啦!”
第837章 代师收徒
“三师父,我要还俗。”
陈凡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大口一抿便顺喉下肚,再抄起酒碗灌了一大口,拿起毛巾抹了把嘴,对着张玄松说道,“您看看谁比较适合接替我当观主的,安排一下,等白云观办玉皇诞的时候,顺便昭告十方道友,也不耽误功夫。”
反正张玄松不可能当观主,主要是组织不允许,所以只能从现有的九个小道士里面选。
虽然他们都还没成长起来,但现在陈凡也管不了那么多,总不能一直让姜丽丽等着吧。
最多自己在背后给他们撑腰,总归不会耽误了朝阳观。
张玄松看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当这个观主,耽误你破戒了吗?”
陈凡又挑了一块鱼肉,叹道,“平时吃吃喝喝也就算了,不过我今年满20,打算扯证结婚,这就不好继续当观主了吧。”
听到这话,李尚德和林远祥纷纷抬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小徒弟要结婚了吗?
周亚丽则在一旁连连点头,只是没敢说话。
张玄松愣了愣,随后不禁一声长叹,“哎,当年嵛山怎么就跟着龙门走了呢?”
本来一开始全真教是没有戒律的,甚至于在丘处机之前,整个道教都是百无禁忌,除了最基本的三大戒,就是戒肆意杀生、戒偷盗、戒淫邪,其他的几乎都是导人向善,比如尊老爱幼、孝敬父母、尊敬长辈之类的条规。
甚至还有很朴素的环保意识,就是不能随意放火烧山、除了正常砍柴不得随意砍树、不能竭泽而渔、打猎时不能打小兽和怀孕的母兽等等。
是后来丘处机借鉴了佛门的沙弥戒、具足戒、菩萨戒,制定了全真教龙门派的“三坛大戒”:初真戒、中极戒和天仙大戒。
刚开始还好,只是单坛秘授,也就是关起门自己玩,后来到了龙门派七祖王常月真人时,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大开方便之门,召集龙门派道徒,在白云观行“百日圆满三坛大戒”。
无论是谁,想要加入龙门派,就必须参加这个受戒仪式,认真学习清规戒律,经百日学习、考核合格以后,才会发给度牒。
从此龙门派名声大噪,于全真教中独领风骚,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了全真教。
全真其他几个分支一看,大家都是一个祖师名下出来的,凭什么就你们最风骚?
于是便照方抓药、照猫画虎,从此这“三坛大戒”就成了整个全真教的清规戒律。
而正一教与全真不同,都不是一个祖师,自然不会跟着学,所以正一教的教规,才更符合早期的原始道教教义。
还有另外一派、有别于“北全真”的“南全真”,则是学了一半,大部分的清规戒律学了,却保留了“居士”和“婚嫁”。
所谓的“居士”就是居家修行,婚嫁就不用解释。
其实严格说来,陈凡早就犯了N条教规,这第一条出家修行就没遵守,后面的不饮酒、不食肉更是天天犯。
也就是自从1911年以后,就断了“百日圆满三坛大戒”的仪式,近十几年更是连“教”都没了,哪还有人管他犯不犯戒。
否则换成几十年前,绝对是被逐出师门的下场。
但现在宗教局重新复建,道协、宫观等也将要恢复,有些东西都会慢慢重新回来。
他要是再这么肆无忌惮,那就是给朝阳观拖后腿,身为朝阳观的“中兴之祖”,自然不能这么干。
所以即便张玄松再怎么舍不得,此时也只能闷闷地无话可说。
总不能让宝贝徒弟不娶媳妇儿吧?那绝对不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脑子那么聪明,就不能想个办法?”
陈凡端着饭碗,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可以修改全真教教义,把里面的一些清规戒律直接删改。
我要是七老八十了,修道几十年,也成了一代教祖,说不定还能碰一碰,现在嘛,想都别想。”
本来有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否则味道就不对了。
张玄松沉吟几秒,忽然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抬起头笑着说道,“其实我没想重新出家,也是受不了那些清规戒律,但老祖宗定的规矩,咱能怎么办呢?”
随后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没事儿,回头我去观里瞧瞧,那几个小家伙表现都还不错,看看选谁来当观主。
不过他们以前是正一的人,虽说现在送到朝阳观挂单,可道籍还没变,回头还是要找一下刘道长,给他们办个‘冠巾’仪式,正式转到嵛山派朝阳观名下来。”
说完又是满脸的愁苦,“那些个小家伙,最大的也才十七八岁,又不像你似的道功、经文都出类拔萃,让他们背经文还可以,论道就不用想了,道功更是才起步,这可要怎么弄哦?”
陈凡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说,“那吃完饭就去找刘道长聊聊,看看仪式怎么弄。”
……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道长将身上的道袍棉袄裹紧,双手揣在袖笼里,看了看找上门来的张玄松和陈凡,笑着说道,“青莲观主毕竟是一代高功,且一身道功精湛无比,已然达到真人的境界,经文也是烂熟于心,观中经道尽皆拜服。
若是就此还俗,未免是我道门一大损失。
我有个办法,可让青莲观主不违反戒律,又能继续担任朝阳观主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