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此时也有些慌了神,急忙吩咐僧人去取来所谓的‘平安符水’。
他端起一碗符水,说道:
“诸位施主,这是在佛前持诵过的符水,若诸位心诚且善缘已到,此刻饮下,或许便能解除痛苦!”
话音刚落,一位痛得面容扭曲、几近崩溃的中年妇人,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抢过一碗符水,仰头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几声,她一口气便将一碗符水喝光。
她的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紧紧盯着她,想看看是否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过了一小会,方丈一脸慈悲,微笑着问道:
“女施主,感觉怎么样?”
那中年妇人抹了抹嘴,沉默片刻后,突然面露喜色,笑着回道:
“欸,真是奇了,我居然感觉不到痛了,哈哈,我真的好了!”
周围众人见状,纷纷啧啧称奇,就连沈蕴也不禁感到难以置信,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符水’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方丈见状,再次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看来女施主的诚心打动了佛祖菩萨,解除了女施主的痛苦……”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中年妇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缓缓跌落地面,片刻后,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嘴里还不断发出凄惨的呻吟。
周围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惊慌散开,一时间,议论声更大了。
那个中年汉子见状,怒目圆睁,指着方丈大声呵斥道:
“好啊!原来你们这符水根本毫无用处,不但治不好病,反而让她疼得死去活来。”
“老和尚,今日你们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我们绝不善罢甘休!”
此刻,那方丈再也没了先前慈眉善目的模样,脸色铁青,慌乱地吩咐:
“快!快把这位女施主抬回殿内,再赶紧去请大夫来!”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古怪服饰的人缓缓走来。
此人身披墨色青莲纹袈裟,衣摆上沾染着深浅不一的墨绿药渍,犹如一幅凌乱的水墨画。
面颊深陷,嘴唇泛着青灰色,蜡黄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出蛛网状的暗紫脉络。
头顶稀疏的枯发中,斜插着三支铜制药针,针尾坠着风干的蟾蜍皮囊,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十指套着琥珀蛇骨扳指,行走时,腰间的九眼铜药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而又略显诡异的声响,身上还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似檀香又似麝香,闻之令人上头。
最让人觉得诡异的,当属他那双眼睛,左眼蒙着一层灰翳,仿佛被迷雾遮蔽,透着死寂。
而右眼却澄澈见底,纯净无邪,瞳孔清晰的倒映着众人的身影,闪现出菩萨垂怜众生般的慈悲神色,却又莫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人群中的沈蕴看到此人的装束,不免惊疑。
只觉这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邪气,身着袈裟看似出家人,却又留着头发,打扮装饰更是怪异至极,与寻常人截然不同。
虽说此人怪异非常,但沈蕴还是只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着他,也期待着这人接下来会弄出什么名堂来。
然而,他的脸色很快变得严峻起来。
通过神奇的医鼎,他敏锐地察觉到,此人身上竟有着与陆仟手上相同的病气,以及陆仟逼他吞下的那颗毒药所蕴含的病气一模一样!
而此前他已知晓,控制陆仟的幕后黑手正是吴天扈。
如此一来,这就意味着,此人极有可能与吴天扈有关联。
念及于此,沈蕴赶忙凑近裘韦,低声急促说道:
“有危险!马上准备疏通通道,林小姐一出来,全力护送她回府!”
裘韦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对沈蕴的命令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去传达指令。
就在沈蕴下达指令之时,那身着怪异袈裟的男人,已来到了那痛苦打滚的中年妇人面前。
只见他动作迅速,伸手将一颗药丸喂进中年妇人的口中,紧接着,又轻轻点了一下中年妇人的喉咙,似乎是让药丸尽快进入其腹内。
那中年汉子则警惕地盯着他,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给她吃的又是什么东西?”
怪异男人却面露诡异笑容,左手合十:
“世人皆称本座为瘟毒菩萨,本座既能制毒,也能救人,解她的毒,对于本座来说,易如反掌,一颗药丸便可!”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地上痛得翻滚呻吟的中年妇人,突然不再痛苦,轻咳了几声后,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神情:
“诶嘿,我不痛了,真的好了,哈哈…”
说着,她猛地站起身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周围众人惊讶得合不拢嘴,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原本还在担忧林黛玉安危的沈蕴,见此情形,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继续不动声色地围观起来。
见这自称‘瘟毒菩萨’的怪人竟持有如此神奇的药物,那些原本跪地祈求佛祖菩萨解脱病痛的人,纷纷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一齐向他祈求道:
“请菩萨发发慈悲,也赐给我们一颗神丹妙药吧!”
瘟毒菩萨目光冷冷地在众人身上一扫,突然猛地甩手,只见数枚药丸如流星般从他手中疾射而出,精准无误地投到了几个跪拜者的手中。
得到药丸的人先是一愣,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忙将药丸吞入口中。
瘟毒菩萨紧接着又连续甩了几次手,所有跪拜者都顺利得到了药丸。
这一手神奇的功夫,引得在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就连沈蕴见了,也不禁觉得这个瘟毒菩萨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好了,我也不痛了,真是太好了!”
片刻之后,就见跪拜求药的人群中,有人惊喜地欢呼起来。
紧接着,其余求药者也都纷纷随声附和,个个兴奋地宣称自己的病痛已然消除。
过了半晌,他们中有人过神来,连忙对着瘟毒菩萨虔诚地跪拜磕头:
“多谢菩萨开恩呐,您才是真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其余受到恩惠的人,也都跟着跪拜磕头,引得周围一众香客羡慕不已,只恨自己竟没碰到这样的好事。
瘟毒菩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只是他的面容古怪,这一笑反而更显得惊悚骇人。
半晌,见他突然指向僧人手中的‘平安符水’,扯着嗓子大声质疑:
“你们这群肥头大耳的臭和尚,竟只会用这些薄荷、艾草熬制的汤水来糊弄人吗?”
“大家何必再拜这些虚假的神佛,拜我瘟毒菩萨才能真正消灾!”
第40章 你既是‘菩萨’竟也遵王法?
眼见瘟毒菩萨施药救人,又听闻他对众人宣称,与其去拜那些不见灵验的神佛,倒不如拜他,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消灾得福。
沈蕴不禁觉得,此人的行径颇有邪教传播的意味。
先是故意安排人在寺庙前求药,接着又当众上演神佛不灵,而他却能轻松解除病人痛苦的戏码。
方才那中年汉子说出极具煽动性的言语时,沈蕴便隐隐察觉到,此事绝非偶然。
尤其是中年汉子那一连串蛮不讲理的言辞,更让沈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也是他当时没有出手救人的原因,他觉得这些人来寺庙前求药,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此刻,听到瘟毒菩萨这般言论,沈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周围众多香客听了瘟毒菩萨的话,竟真有人朝着他拜了起来,口中祈祷着:
“活菩萨啊,求您赐颗灵药,保佑我们一家平安无事吧。”
这人带头朝拜不要紧,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朝拜起来,毕竟大家是亲眼目睹了瘟毒菩萨消除病痛的神奇本事。
寺庙方丈和众多僧人则满脸尴尬,这瘟毒菩萨简直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公然抢夺信徒。
半晌,方丈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确实身怀大本事,又自封菩萨,还能解除世间苦难,自当受人尊敬,只是,施主又何必说神佛无用这样的话呢?”
瘟毒菩萨冷笑一声:
“本座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们弄的这些所谓平安符水,不过是用薄荷、艾草烧制而成,虽能短暂缓解痛楚,可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么做或许会让病人更加痛苦!”
“你这老秃驴既然一心维护你所信仰的神佛,为何这个时候神佛不显灵来帮你呢?但凡你能指出本座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本座立刻收回刚刚说的话!”
说罢,他环顾四周,接着大声说道:
“不然……你们就是在糊弄大家,所谓的神佛根本就是假的,只有信本座这个活菩萨,才是正道!”
这话一出,方丈气得涨红了脸,一时恼怒不已:“你…佛门净地,你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老衲……”
周围几个僧人见状,赶忙上前劝慰方丈息怒,毕竟作为出家人,应当忌讳七情六欲,很显然,这位方丈还没能做到这一点,竟动了怒,失了方寸。
瘟毒菩萨见此情形,更加得意了:
“老秃驴,本座说的没错吧?你要有本事,就让你的神佛显灵,来揭穿本座,否则,你凭什么让大家相信你?”
一众僧人怒目而视,却又无言以对,毕竟事实确实如此。
“我看未必,你也不过是在耍花招糊弄大家罢了,说起来,你可比神佛差远了,至少神佛不会教唆世人行骗!”
就在这时,沈蕴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大声质疑。
恰巧此时,林黛玉已祈福完毕,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见众人围聚在一起,沈蕴还走到了人群之中,她不禁心生好奇,便驻足观看。
发现还有人胆敢质疑自己,瘟毒菩萨瞬间瞪大那双阴阳怪眼,恶狠狠地盯着沈蕴,不满质问: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沈蕴神色淡然,从容不迫地回应道:
“我不过是一名普通香客,本不愿无端生事,只是见你存心骗人,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实在令我忍无可忍,这才站出来揭穿你。”
“至于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你不妨竖起耳朵,仔细听好了。”
瘟毒菩萨见他竟毫无惧色,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依旧满脸不屑,呵斥道:
“一派胡言!本座何时骗过众人?大家都亲眼所见,本座拿出药治好了他们的病,难道这还有假?”
话音刚落,最先摆脱痛楚的那个中年妇人赶忙帮腔道:
“活菩萨说得没错呀,我方才还痛得死去活来,吃了活菩萨给的药,立马就好了,这可是我亲身经历,绝无虚假,你可别在这里乱说。”
其余那些病痛消除的人,也纷纷随声附和,坚称瘟毒菩萨的药确实能治好他们的病,真当神奇不已。
瘟毒菩萨见他们都为自己作证,不禁高傲地看向沈蕴,问道:
“大家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