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立即记录起来。
蒋子宁听闻此言,脸色骤变,他未曾想到,沈蕴竟会为了这点事情真的上报靖昌帝。
当即,他咬牙切齿说道:“沈蕴,是你自己来迟,竟还好意思说我私自指挥大军先行?”
“另外,我之所以还在京营,是因为徐将军有一些话要嘱咐我,大军现在由另一个副将韩临率领。”
“我也很快就会赶上,并非故意逗留。”
沈蕴当即反驳:“可笑至极!那我问你,徐将军到底还有什么话要嘱咐你,大军都已开拔了,竟还没说完,岂不是徐将军延误了军机!”
说完,沈蕴便将目光投向了徐项仁,似乎在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项仁脸色微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有关这件事情,老夫会亲自向圣上解释清楚,不劳沈大人记挂了。”
沈蕴冷笑一声:“好!那就当徐将军你确实有重要事情要叮嘱蒋将军,可他故意让大军提前开拔,不顾其余将领,那也是飞扬跋扈、独断专行、拥兵自重的重罪!”
蒋子宁听得浑身微微颤抖,眼中闪过阵阵阴霾,沈蕴的这些指控,可以说一项比一项严重。
尤其是最后一条!‘拥兵自重’,这可是极其严重的指控。
本来大将领兵出征在外,就令君王心生不安,生怕领兵将领心生异心,历朝历代,率军出征半路上兵变反叛的,不胜枚举。
这话若传到靖昌帝耳中,怕是真要将他换下来不可。
徐项仁却沉声说道:“沈大人言过其实了吧?此次出征,圣上并未明言大军开拔的时辰。”
“不能因为沈大人你没到场,蒋将军先一步命令大军开拔,就说他独断专行吧?相反,是沈大人你来迟了,失了颜面,这才故意中伤吧?”
听了这话,蒋子宁内心一定,嘴角微微上扬,冷冷地凝视着沈蕴,静待沈蕴如何回应。
沈蕴依旧冷然回应道:“圣上确实未曾明确大军开拔的具体时辰,只要求在今日开拔即可,但你们莫要忘了,我是圣上钦点的讨逆副将,赐节钺兼任监军之职。”
“既然蒋将军今日要提早命大军开拔,他是否应在昨日便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呢?而非自作主张,偷偷命大军开拔。”
“此举,我是否仍可理解为,蒋将军藐视圣上安排,故意刁难于我,就如同这门口守卫一般,特意看我笑话?甚至于,这门口守卫便是蒋将军指使的呢?”
这话一出,徐项仁和蒋子宁两人脸色皆是一变,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策,此举不仅可以让沈蕴吃瘪,还可以挫一挫沈蕴的锐气,令其失去节制兵权的能力。
门口的守卫,自然也是他们的安排,他们本以为,不论沈蕴如何应对,他们都能拿捏得住。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沈蕴竟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拿出圣旨和节钺,令手下杀了两个守卫,反而让他们陷入了无法拿捏的境地。
沈蕴见他们无话可说,接着冷然说道:
“想必你们也知晓风羽卫的能力,要想问出门口守卫一事是谁安排的,并非难事。”
“原本风羽卫并不会专门盯着京营,你们在京营里做什么,风羽卫向来也不过问,可现在看来,你们倒是给了风羽卫查京营的最佳借口。”
说完,沈蕴挥手让随从立马快马加鞭,回风羽卫衙门去报信,让邹彰安排人来京营调查。
这番举动,立马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只见京营众多将领瞬间应激反应起来。
“沈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派人来查我们京营?”
“就是,一个医匠出身的小人,靠着会一点医术,逢迎媚上,得了圣上的青睐,真当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
“快滚!京营不是你们这些鹰犬能够进来的,谁敢进来,本将军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
很显然,一听沈蕴要让风羽卫介入,他们这些人是真的害怕了。
沈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微微撇嘴:
“果然啊,看来京营已成为藏污纳垢之所,早已不是当年纵横天下的无敌王师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中年将领怒斥道:
“沈蕴!你少他么胡说八道,什么藏污纳垢,快闭上你那臭嘴吧!”
沈蕴听后,猛然盯着他,道:
“岳安坪,开国勋贵中,驰武将军府的人,驰武将军岳清原本是宁国公贾演的直系部下,后来天下太平,便在京营中担任参将。”
“岳清将军一生立下大大小小功劳无数,跟随宁国公东征西讨,威名远扬,却没想到,他的孙子岳安坪,却是一个利令智昏、贪墨成风、藐视王法的败家子!”
岳安平听了,老脸憋得通红,怒视沈蕴道:
“你…你敢诬陷老子,老子现在就去皇宫,向圣上告罪,不把你整到风羽卫诏狱里去,老子不姓岳!”
沈蕴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微微摇头,轻轻撇嘴,缓缓说出一个具体内容:
“靖昌十年…”
第437章 真当我沈蕴好欺负?
“靖昌十年,驰武将军府共分得红利五千五百七十六两四钱银子。”
“靖昌十二年,驰武将军府共分得红利四千二百三十九两一钱银子。”
“靖昌十三年…”
沈蕴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现场,令徐项仁、蒋子宁、岳安坪等人满脸惊骇,如见鬼一般。
旁人或许听不懂沈蕴所言驰武将军府分红的具体含义,但他们几个却心知肚明,这分明是在揭露驰武将军府这几年在工部攫取的详细利益。
虽说随着宁国府覆灭,持续了大半年的工部贪腐大案暂时告一段落,但此案给朝堂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消散。
若此时沈蕴将这些情况禀报给靖昌帝,那么他们这些老旧勋贵,恐怕都将如宁国府一样玩完。
原本那几个应激叫嚣的将领也都缄口不言了,岳安坪这个当事人更是张大嘴巴,惊愕地盯着沈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徐项仁和蒋子宁更是惊骇莫名,先前听沈蕴说知晓他们不少隐秘,他们还不大相信,直到此刻,他们不得不承认,沈蕴确实掌握着他们诸多隐秘,或者说是把柄更为贴切。
现场一片死寂,偌大的军营门口,竟无一人再出声。
沈蕴见他们沉默不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说辞。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徐项仁拱手道:
“沈大人果然消息灵通,真是没想到,沈大人竟知晓这些秘辛,而且记得如此详细,更没想到,沈大人没有告知圣上,反而以此要挟我等,真是令老夫大为震惊。”
沈蕴明白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他借此玩弄权术,没有第一时间禀报靖昌帝,有欺君罔上之嫌。
当即淡然回道:“徐伯爷,我想若我将证据呈给圣上,再随便编个理由,也足以应付过去。”
“圣上就算有所怀疑,见我立下如此大功,多半也不会深究,顶多申饬几句。”
“反倒是你们,那就惨了,绝对难逃圣上制裁,四王八公十二侯…啧啧啧,开国一脉,怕是都得覆灭不可。”
听了这话,徐项仁脸色骤变,沈蕴这话,算是直接击中了他们的要害。
正如沈蕴所言,他顶多被靖昌帝申饬,甚至失去圣眷,但徐项仁等开国一脉的勋贵,却可能要遭遇灭门之祸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徐项仁也难以保持镇定,哆嗦着看向沈蕴: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蕴冷笑:“现在要问我做什么了么?”
“我可从来没有要招惹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自己非要撞到我枪口上来,当我沈蕴好欺负?”
“那我可要说一声对不起了,是你们自己找死!”
说到最后,语气冷冽,透着阵阵寒意。
徐项仁等人听后,都不禁一哆嗦,眼底闪过阵阵畏惧和不安。
这时的他们后悔莫及,早知道沈蕴如此不好惹,他们绝不会招惹。
他们这次不仅踢到了铁板,还引火烧身了!
想到自己以及家人都可能面临被砍头的厄运,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将领们,个个如丧考妣,有的甚至双腿开始发软,若不是身旁有人搀扶,恐怕早已栽倒在地。
半晌,有一位将领突然‘扑通’一声跪地,朝着沈蕴连连磕头:
“沈大人,对不起,刚刚…在下多有冒犯,还望沈大人您海涵,也请沈大人高抬贵手,放在下一条生路。”
徐项仁等人惊愕地看着这个跪地向沈蕴求饶的将领,众人心情皆颇为复杂。
原本,按照他们的设想,今日定能让沈蕴吃瘪出丑。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沈蕴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沈蕴竟然知晓他们在工部攫取巨额利益之事。
这就好比,沈蕴手握他们的致命把柄,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须臾间,接二连三的将领跪地向沈蕴磕头求饶。
岳安坪原本对沈蕴十分不齿,认为沈蕴不过就是靠着会点医术,才得以跻身勋贵之列,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可直到此时,看到众多将领向沈蕴跪地磕头求饶,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沈蕴。
一想到自己一家都可能被砍头,岳安坪最终也只能低下头来,加入了跪地磕头的行列。
沈蕴见状,微微撇嘴,心中颇感畅快,看着他们磕头,也不急着说话表态。
他知道,京营这些勋贵后代,仗着祖宗立下的汗马功劳,在京营里肆意妄为,将整个京营弄得乌烟瘴气,早已不是太祖皇帝时期纵横天下的精锐之师了。
从刚刚这些人说话时嚣张跋扈的态度,便可看出端倪,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善类。
因此,沈蕴对这些人本身也没什么好感。
跪地磕头的将领们,见他始终不说话表态,一时间尴尬不已,继续磕头不是,起身也不是,别提多憋屈和难受了。
双腿跪地可不好受,尤其是时间一长,膝盖处疼痛不已,但他们也只能默默咬牙坚持,期望沈蕴能够饶他们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可见数骑飞驰而来,领头的竟然是邹彰,后面跟着的是风羽卫下属。
几息之间,邹彰便领着人来到了沈蕴等人跟前。
邹彰先扫视了一下现场,见不少京营将领朝着沈蕴下跪,满心震惊。
他可知道,这些京营将领都是勋贵后代,皆是桀骜不驯之辈,竟会主动向沈蕴下跪?
迟疑片刻,他来到沈蕴面前,问道:
“沈大人,你派人急回风羽卫衙门,说是派人来京营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蕴拱手回道:“大人,我刚来京营门口,却有不知死活之人阻拦我进入,而且还藐视圣旨和节钺。”
“我下令当场斩杀两个守卫,但我相信,这些人必然是受人指使的,大人不妨安排人来京营查一查,或许会有别的收获!”
这话是当着徐项仁等人说的,没有丝毫避讳之意。
这让徐项仁等人脸色都变了变,如果真让风羽卫来查京营,那他们做的那些亏心事怕是都得被查明不可。
迟疑片刻,徐项仁抬眼看着沈蕴质问:
“沈大人,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第438章 正是介入京营的绝佳时机
徐项仁的冷然质问,宛如临死前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
沈蕴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深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