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在侍书的服侍下,躺下休息。
只是心中依旧有诸多念头萦绕,一时难以入眠。
直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才渐渐睡着。
次日。
贾探春神色萧瑟,面色憔悴,没了往日那般神采。
来到上房时,林黛玉立马察觉她状况不对,忙拉着她的手,关切地询问: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
贾探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姐姐关心,我还好。”
林黛玉微微蹙眉,细细一想,猜到了什么,当即吩咐丫鬟:
“去盛一颗灵胶来。”
说着,又对贾探春说道:“正好吃早膳,一起服用,再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说话间,林黛玉轻轻摩挲着贾探春的手背。
贾探春聪慧过人,瞬间明白,林黛玉会错了意,俏脸通红,却也不好解释。
她来此,其实也是想和沈蕴说话的,却不见沈蕴踪影,便红着脸问:
“林姐姐,沈……大哥呢?”
林黛玉见她红着脸询问沈蕴下落,顿时内心一动,抿嘴调侃道:
“唉,妹妹果然只记得你沈大哥,却忘了我这个真正关心你的姐姐了。”
贾探春一听,顿时羞得耳朵根处都泛起了红晕,急忙否认道:
“林姐姐,你别多想,我……我找沈大哥,是有正事要说。”
林黛玉原本也只是逗她一句,见她如此窘迫,抿嘴轻笑,安抚她一句后,又问道:
“说什么正事呢?一大早就赶来见他?”
贾探春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没有回应。
林黛玉见状,微微蹙眉,知道此事定然涉及忌讳,便也不再追问,接着说道:
“蕴郎他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公务要办,妹妹要见他,恐怕得等到晚上了。”
听了这话,贾探春下意识长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沈蕴说,只是因为向沈蕴承诺过,所以一大早就赶来见他。
如果沈蕴追问她,或许她会说出实情来,一切就看沈蕴是怎样的态度了。
眼下沈蕴既然早已出门去了,贾探春反而松了一口气,可以再好好考虑该怎么向沈蕴开口了。
迟疑片刻,回过神来,却见林黛玉一直盯着自己看,贾探春不免心虚,急忙问道:
“林姐姐,沈大哥没吃早饭就出门了啊?”
林黛玉轻轻颔首:“是呢,他有时公务繁忙,会在外头吃。”
正说着,丫鬟们将早膳摆了上来,林黛玉亲自拿着盛有灵胶的碗,递到贾探春面前:
“三妹妹,吃了这灵胶,再吃一点粥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贾探春很是暖心,凝视她一眼后,郑重接过,又说道:
“林姐姐,你也吃。”
林黛玉笑道:“我经常吃着呢,你不用替我担心。”
二人一边吃一边交谈,颇显温馨。
一颗灵胶入口,贾探春瞬间觉得自己精神气好了许多,秀眸微亮,和林黛玉交谈得越发起劲了。
二人吃完早膳,其余姐妹也都陆陆续续来了。
林黛玉见贾探春虽气色好了不少,但还是担心她的身子,便催促她回去好好休息。
贾探春红着脸回应:“林姐姐不必担心,我好着呢。”
说罢,主动招呼众姐妹:“各位姐妹,咱们今天继续,昨日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林黛玉见她精神确实还好,也就不再多说了。
环顾众姐妹一眼,林黛玉发现,妙玉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对。
趁着众姐妹交谈之际,她便来到妙玉身边,轻轻询问:
“妙玉,你可还好?”
妙玉心不在焉的,似乎在想着什么,突闻林黛玉询问,还微微一惊。
和林黛玉对视一眼后,忙摇头:“我……好着呢,黛玉,你怎得问我这个了。”
林黛玉敏锐发觉她不对劲,仔细端详了她一眼后,微微摇头:
“妙玉,你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或者姐妹们都能替你排解的。”
话音未落,众姐妹齐刷刷看向妙玉。
妙玉顿时俏脸绯红,羞得低下头来:
“我很好啊,没什么心事,更不用麻烦大家排解的。”
在场的闺秀都是聪慧之女,岂会听不出她这话言不由衷。
不过,众女也很明智地没有追问,反而主动拉着她说起别的来。
刚刚的一幕,就如没发生过一样。
妙玉也因此长松一口气,忙将一些杂绪抛之脑后,全心意和众女一起玩笑。
第334章 玉人间的禅意知心言
妙玉见大家并未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林黛玉并未说错,她确实藏了心事。
昨夜,沈蕴与她皆是兴致勃勃,却突然被打断,虽说事后沈蕴并未有其他反应,可妙玉却觉得有些遗憾。
加之听沈蕴说,是一个丫鬟在外头偷听,这让她不免心生疑虑。
据她所知,整个府中,沈蕴也就和她有真正夫妻之实的关系,突然有丫鬟在屋外偷听,她便怀疑,是否是哪个心怀嫉妒之人,故意安排丫鬟来偷听的。
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不对,毕竟这些姐妹都不是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因此,她又将怀疑的目标投向了长辈林如海、薛姨妈身上,想了想,倒觉得有可能。
林黛玉和沈蕴早已订婚,林如海为林黛玉鸣不平也是情理之中。
而薛家母女已经明确投靠沈蕴,或许也是想替薛宝钗打探清楚沈蕴枕边人的情况。
想到这些,妙玉不免有些不安和烦恼起来,便显得心事重重。
午后。
林黛玉踏入一间静室,见妙玉正敲着木鱼,念着心经。
静室中,檀香袅袅升腾,单调的木鱼声笃笃作响,妙玉闭目端坐于蒲团之上,唇间低诵经文,眉头却微微蹙着,似有化不开的愁绪凝结。
“你心不静,念太多心经也没用。”
林黛玉来到她跟前,轻轻提醒。
木鱼声戛然而止,妙玉睁眼,见她来了,急忙起身:
“你……怎么来了?”
林黛玉见她满脸惊愕之色,主动拉住她的手,轻声道:
“我知你心事重重,特意来看看你!”
说罢,松开她的手,主动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
妙玉见状,立马明白她的意思,原本不安的内心,竟安宁不少,坐回自己蒲团,和林黛玉对坐。
她看向林黛玉,唇角微动,似叹非叹:
“经文如筏,本为渡心,奈何浊浪翻涌,筏亦难稳。”
这话不懂禅机的人自然听不懂,但难不倒聪慧的林黛玉,见她微微挑眉,也用禅机回应她:
“筏能渡人,人亦可自渡,执着于浪起浪伏,心便成了那被拍打的小舟,如何安稳?”
说着,她随手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拂尘,轻轻拂过一旁几案,动作轻柔:
“烦恼如尘,拂去便罢,强求心如止水,岂非又着了一‘静’相?任它来去,如云过青天,雁渡寒潭,不留痕迹,方是自在。”
妙玉静观她的动作,若有所思,沉思片刻后,问道:
“话虽如此,知易行难,宿业因缘,如影随形,如何能任它来去?”
林黛玉微微一笑,美眸中有着历经沧桑后的温和明澈:
“影随形动,形若不动,影自安宁,况且,影是虚妄,形亦是空,执着形影,徒增烦恼,你看这木鱼…”
她目光转向那沉默的法器,接着说道:
“敲它,是声,不敲,是空,声空不二,烦恼菩提,原在一念之间,执着于‘有’或是‘无’,皆是迷障,不如放下。”
妙玉的目光在木鱼与黛玉沉静的眉眼间流转,若有所得,一时沉默不语。
室内檀香依旧,却仿佛涤荡过一般,更显清幽。
压在妙玉心头的千钧重负,似乎随着黛玉的话语,一点点化作了檐外无形的风,令她逐渐释怀清醒。
良久。
妙玉削肩悄然放松,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初春冰融,悄然绽放在她清冷的唇边。
她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将手中的木鱼槌置于一旁,淡淡然地和林黛玉对视着,似乎在向林黛玉表达着什么。
林黛玉亦不再多言,只静静地陪她坐着。
窗外微风拂过,带来几片新落的飞花。
两人目光在空中静静交汇,那未尽的言语,深埋的心事,豁然开朗的释然,皆在这一刻无声的相视一笑中,流转、消融,归于一片澄明寂静。
过了一会,林黛玉嘴角含笑,轻轻询问:
“好了,禅机也论辩完了,想必此时你心已然彻底安定,可否说说到底是什么令你不安了么?”
这话极有分寸,是以商量的语气与妙玉说的,倘若妙玉并不想说,那么她也不强求。
而妙玉此时确实已祛除烦恼,内心安定不少。
不过,心底的心事涉及她和沈蕴的闺房私密,她终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只见她俏脸渐渐泛起红晕,过了半晌,这才凑到林黛玉耳畔,道出了实情。
她早知道林黛玉明白自己和沈蕴有夫妻之实,原本还担心林黛玉会对此有所忌讳,可经过刚刚的一番对话,妙玉明白林黛玉并不介意。
林黛玉听后,俏脸微红,但却满是严肃,惊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