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知道,她大概是看了自己抄的武侠小说,于是无奈道:“只是可以强身健体而已,话本小说里东西,都是杜撰的,作不得数。”
这个世界,当然是有功夫的。
但是这些功夫,多是杀人的本事,以及一些练劲发力的技巧,高来高去的轻功内气,恐怕是没有的。
顾盼抬头看着陈清,笑着说道:“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还以为真有这样神奇的内功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几年,我也看过不少话本小说,很少见到有写这种东西的,等印发出去,一定会卖的很好。”
顾小姐看着陈清,继续说道:“说不定,公子还没有出德清,就已经在京城出了名。”
“到时候,京城的贵人们要是等的着急了,派人来德清寻公子也说不定。”
陈大公子不以为然,笑着说道:“不署真名就是了,这样一般人找不到我,能找到我的,认识认识也不是坏处。”
顾盼点了点头,又跟陈清聊了一会儿印书的事情,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她低头喝了口茶水,看着陈清。
“公子真是个奇妙的人。”
陈清笑着问道:“哪里奇妙了?”
“哪里都很奇妙。”
她看着陈清,目光流转。
“公子下午去一趟我家里罢,我爹爹估计也有话跟公子说。”
…………
在陈清的民宅里,待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顾小姐才跟丫鬟一起,离开了这处院落。
她毕竟还是云英未嫁之身,与陈清的婚约现在又差不多算是断了,不好在陈清这里久待。
否则,她说不定能在陈清的这个小院子里,待上一整天时间。
小月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正要促狭几句,突然惊呼了一声,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裳:“小姐你快看!”
顾小姐这会儿,正在想刚才与陈清说的话,被小月这么一拽,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个衣衫不怎么齐整,头发也有些杂乱,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主仆二人面前。
顾小姐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人,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只见这年轻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小姐面前,低头磕头道:“小姐。”
“我知错了!”
他深深低下头,说话都有些哽咽了:“求小姐赏我一口饭吃罢。”
顾盼此时已经认出来他,闻言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守义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守义。
前几天,省里的批文正式下来,作为“罪魁祸首”的顾守拙,已经被官差押送出了德清,顾守业兄弟二人,也被顾老爷赶出了安仁堂。
而顾守义,从县大牢里出来之后,因为陈清没有追究,再加上他失了儿子,官府也就不再继续关押他。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只是失了安仁堂的差事不说,顾家其他的差事,顾老爷也没让他继续干。
他坐牢那段时间,家里人也花钱打点了一番,如今家里的积蓄基本上已经花销干净,在德清县城,更寻不到什么合适的差事,没有办法,只能又去求到顾老爷。
顾老爷心软,就跟他说,只要女儿顾盼同意,他就可以重新回来当差。
这才有了这一跪。
“小姐,我家里妻儿老母要养。”
他低头磕头道:“前番的事情,都是顾守拙哄骗我干的,我已知错了!”
顾守义红着眼睛:“我家里,还有妻女老母要养,求小姐开恩!”
顾盼左右看了看,见附近并不是四下无人,就多了几分胆气,她看着顾守义,轻轻咬牙。
“他是我未婚的夫郎,你当日找人打他,与打我有什么分别?”
“若不是你,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波折,说不定,说不定…”
顾小姐一狠心,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顾守义,而是用袖子擦了擦有些委屈的泪水,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我不欺负人,也不能有人欺负我,这口饭顾家给不了你。”
顾守义抬头看着顾盼:“为什么?”
顾盼回头看了看他:“因为陈公子会不高兴。”
顾守义闻言,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一直到顾盼的马车离开,他才瘫坐在地上,抬头看向陈清的住处,心中一阵酸楚。
“他才来多久啊…”
…………
湖州府,陈家。
陈焕坐在正堂主位上,两只手扶着扶手,李夫人和两个儿子,都站在他面前,多少有些拘谨。
陈焕沉默了许久,才看向李夫人,开口说道:“我已断了与顾家之间的婚约。”
李夫人闻言,看向陈焕,问道:“老爷,那大郎呢?”
“躲起来了。”
陈焕面无表情道:“没有找到他去了哪里,我这几天就要回治地去,留不了太久了。”
李夫人看着陈焕,咬牙道:“老爷,大郎在德清,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在德清能躲去哪里?一定是在顾家藏着!”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陈老爷目光平静:“难道与顾承隆也翻脸,反目成仇吗?”
说到这里,陈焕自己就摇了摇头:“因为陈清,不太值当。”
李夫人欲言又止。
一旁的陈家二公子陈澄思考了一番,微微低头道:“爹,大兄这样流落外面,不肯回家,若是做了些荒唐事,或是跟顾家的人还是纠缠到了一起…”
“恐怕耽搁了父亲的前程。”
陈焕没有接话,而是淡淡的说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读书考学,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多想,免得分心。”
陈澄应了一声,然后他看着陈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爹,您离不开治地,孩儿后面可以去德清,替您把大兄给带回来。”
陈焕先是沉默,然后摇头:“他现在跟从前大不一样,沾染了市井习气,三郎过去挨了打,你过去恐怕也要跟他打起来。”
见陈澄还要说话,陈老爷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让他折腾去,过几年折腾不动了,自然会回来。”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陈二郎,叮嘱道:“你尽快过了府试道试,等你中了举人,取了进士。不用去折腾,他自然会回来,沾你的光。”
陈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陈焕最后把目光看向李夫人,他低头喝茶,缓缓说道:“陈清说,这三年他每一次喝药,都头脑昏沉。”
“有这回事吗?”
“妾身冤枉啊!”
李夫人款款跪地,垂泪道:“大郎他的病,本就是这样,如何能怪得了妾身了?”
“老爷,三年时间,妾身要是想害他,他早也没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陈老爷坐在主位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朝外走去:“我知道了。”
母子三人连忙相送。
走到陈家大门门口,陈老爷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看身后的母子三人,尤其看向二郎陈澄。
“今年过完年,你们母子便都搬到我那里去。”
他看着陈澄,郑重道:“我亲自看着你读书。”
陈二郎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毕恭毕敬低头。
“是,父亲。”
第59章 薄情郎
作为进士出身,成功走通了这条独木桥的陈焕,他心里最重视的就是科考。
但他三个儿子,在读书上的天分,其实都不尽如人意,或者说,比他本人差了不少。
老二陈澄已经是读书最好的一个,也只是过了县试而已,而陈焕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中了秀才,准备去考乡试去了。
陈焕坐在自家主位上,看向李夫人,正要说话,突然陈家的这下人,一路小跑小心翼翼进了正堂,这下人手里拿着一封信,两只手递给陈焕,低头道:“老爷,刚才大门口来人,送了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陈焕伸手接过这封信,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当即拆开了一封信。
他看信速度很快,只扫了几眼,就把信的内容差不多看了个干净,看完之后,这位陈府尊微微冷笑,把书信随手放在了一边,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一个商贾之家,却也值得他们明争暗斗,真是鼠目寸光,蝇营狗苟。”
李夫人看了看陈焕,又看向那封信,犹豫了一下之后,问道:“老爷,是关于顾家的信?”
“嗯。”
陈焕神色平静,开口说道:“有人送信来说,那逆子还在德清,并且与顾家往来密切。”
“这是向我告密呢。”
陈大老爷眯了眯眼睛。
“估计是顾家其他人,也不愿意那逆子继续留在顾家。”
李夫人拿起那封信,也看了一遍,然后看向陈焕,问道:“老爷,这里头还写了大郎在德清的具体住址,要不要派人去,把大郎带回湖州来?”
陈焕摇了摇头:“我要动身返回治地了,不然御史弹劾一番,或是别人举发,吏部考功就要坏事。”
他顿了顿,看向李夫人,继续说道:“他现在,脾气跟从前全不一样,真要撒泼的话,我不在,你们谁能把他带回湖州来?”
李夫人闻言,看了看两个儿子,握紧了拳头。
名分还是有用处的,至少在陈清本人不再懦弱之后,用处就大了起来。
李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动:“要不然,找送信的这顾家人来帮忙…”
“还是算了。”
陈焕低头喝了口茶水,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先前在德清,与那知县洪敬闲聊,陈清在德清虽然不长,但是已经将一个顾氏子弟告到了刺配。”
“其余顾氏子弟,也被顾绍狠狠责罚了一通。”
陈焕抬头看着李夫人,然后默默说道:“他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李夫人点头:“从前大郎还是温良恭俭的,如今变得凶狠暴戾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那姓顾的,在背后撺掇了他什么。”
陈焕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我走之后,你们母子把陈家的家产,都变卖变卖,整个陈氏就只留下这个祖宅,其他的田地产业,尽数发卖了。”
“然后明年,你们母子三人随我一同去治地去。”
李夫人怔在原地,看着陈焕。
陈焕神色依旧平静:“欠了账就要还,既然断了婚约,当年该顾家的钱,一分不少要偿还回去。”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道:“五万两银子,三年时间,如只归还原数,我们陈家还要欠他顾绍一个人情。”
李夫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看着陈焕,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咬牙切齿:“老爷,这都是祖产,这都是祖产,如何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