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过来认这个错了?”
顾九羞的脸色通红,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我那儿子,在城里读书读的…还不错。”
“先生说,将来有希望考个秀才。”
陈清闻言,似笑非笑:“原来令郎还是个读书种子,那看来,我应该对你们一家客气一些,免得将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令郎来找我算账。”
“公子说笑了。”
顾九叹了口气:“他能中秀才,便是祖坟冒青烟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及得上令尊陈老爷一星半点。”
陈清的父亲陈焕,虽然到三十好几岁才中进士,不像洪知县那样少年得意,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一般人,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陈清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来这里见我,能代表丢了活计的顾家人吗?”
顾九闻言,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能!”
陈清缓缓说道:“那好。”
“你去跟他们说,这一次你们一共有十九个人,被安仁堂开革了出去,念在顾家的情面上,安仁堂后续会返招一半进来。”
“月钱不变。”
“至于招谁或者不招谁,我会跟陆掌柜询问详细情况,然后具体施为。”
陈清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多是姓顾的,心里肯定不服我这个外姓人,不服我也没有关系,等顾叔回来了,想怎么告状怎么告状。”
“到时候我要是吃了挂落。”
陈公子笑着说道:“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顾九因为要养读书的儿子,脾气都跟着软了许多,闻言他连忙低头:“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说完这句话,他对着陈清作揖行礼道:“陈公子,我儿读书不易,请公子手下留情!”
陈清神色平静,没有接话,只是目送着顾九离开。
顾九走了好一会儿,小月才悄悄冒了头,给陈清送了点糕点过来,对着陈清直竖大拇指:“公子真是威风。”
陈清接过糕点,笑着说道:“坏人我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该让你家小姐去做好人了。”
说到这里,陈清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不再是人人有差事,且去留与否,都在你家小姐手里掌着,用不了多久,只要靠着安仁堂吃饭的。”
“都会对你家小姐服服帖帖。”
小月挠了挠头。
陈清看着她,哑然道:“记不住还是听不懂?”
小月可怜巴巴的看着陈清。
“我怕记岔了,公子写在纸上罢。”
陈清点了点头,回屋里把大概的意思写了下来,交给了小月,小月拿了这张纸,也没有耽搁,一路回到了后院的绣楼上,交给了顾小姐。
这会儿,顾小姐正在翻看一本新买的话本小说,听小月这么一说,又把陈清写的话拿来看了看。
来回看了好几遍之后,这位顾小姐才对小月说道:“你去跟他说,我知道了。”
等小月离开绣楼之后,这位顾小姐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不愿意自去管安仁堂的事情。”
顾小姐说完这一句,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话本,微微蹙眉,也不知想什么去了。
…………
县衙,县大牢。
顾守业将一小块金子,递给看守,声音沙哑:“差爷,我们就说几句话。”
“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这衙差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明天就要开堂了,这个时候,谁敢放你们见面,万一串供怎么办?”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把这一小块金子,收进了衣袖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丑时。”
顾守业会意,点头道:“多谢。”
就这样,到了后半夜,顾守业牢房里,被人丢了一套狱卒的衣裳,顾守业小心翼翼换上,趁着午夜凌晨,一路来到了顾守拙的牢房里。
他蹲了下来,拍了拍蓬头垢面的顾守拙,压低声音:“老七。”
顾守拙抬头看了看他,目光一滞。
顾守业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老七,你听我说。”
“这个事情,最多也就是过失杀人,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这个事情,最多只能到你这里。”
顾守业声音沙哑:“我们兄弟三个人,要是都栽在这个事情上,顾家就完了。”
“你要是流放,我会一路给你打点,你家妻儿,我跟你四哥替你照看,几年之后你就能回来。”
顾守拙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扭头看着顾守业,说话已经带了些颤抖。
“三哥。”
顾守业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才说道:“你说。”
顾守拙满脸泪水,声音带了点哀求。
“这事我担了,但你们不能把我当守义…”
顾守业拉着他的手,只说了两个字。
“放心。”
第31章 想脱罪?
次日清晨,县衙门口。
顾小姐与小月先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陈清才跟着赶来,远远的见到这主仆二人之后,陈清大步上前,先是看了看顾小姐的面庞,才笑着拱手道:“小姐来的好早。”
小月在一旁忍不住说道:“是公子你来的太迟,马上就要开堂审案了。”
顾小姐则是看着陈清,轻声说道:“早上让小月去叫公子了,看到公子似乎在练功夫,所以就没有打扰。”
陈清哑然道:“我前些年身子骨有些弱,大夫说让我学点功夫,强身健体,只是一直没有碰到能教我的老师。”
“最近正好在德清碰着了,就想着把身体给养好。”
顾小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扭头看了看县衙。
“方才,已经有衙差出来招呼过,说是等人齐,县尊便立刻升堂审案。”
等人齐,自然是等原告被告都到齐。
陈清点了点头,看向顾小姐,问道:“衙门的人有没有人说,是谁动手绑的人?”
“说了。”
顾小姐低着头,叹了口气:“是永叔。”
“永叔?”
顾小姐点了点头,一边朝县衙走,一边开口说道:“同宗,但是已经离得很远了,他跟我父亲是同辈,我父亲年轻住在老家的时候,永叔是他的邻居。”
说到这里,顾小姐看了看陈清,神色有些哀伤:“永叔是个极老实的性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踏实,而且他人很好,跟所有人关系都不错。”
陈清闻言,明白了过来:“所以,他才能很轻易的,把那孩子从家里给哄出去。”
说到这里,陈清低哼了一声:“真要是什么老实的性子,那孩子出事之后,他就该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跟着顾守拙,来顾家找我的麻烦。”
顾小姐摇了摇头:“那天跟着七…跟着顾守拙来家里闹事的人里头,没有永叔,永叔一直在守义哥家里,帮着操办后事,他也是在守义哥家里,被衙门盘问,最后把事情说了出来。”
陈清摇头,冷笑道:“洪知县与我说过,凶手是顾守拙供出来的。”
顾小姐听了这话,愣在原地,几个呼吸之后才回过神来,她跟上陈清的脚步,脸上流下泪水:“若连永叔也是坏人,这世上不知还有没有好人了。”
这会儿,二人已经来到了县衙大堂门口,陈清回头看了看她,神色平静:“好人自然是有的。”
陈大公子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母亲就是个很好的人。”
从另一个灵魂几乎不再对他造成影响之后,原本陈清脑海里那些很模糊的记忆,也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他那个性格温婉的母亲。
顾小姐看到了陈清目光里的哀伤,她轻轻叹了口气:“等这件事情了了,公子跟我说说家里的事情罢。”
陈清点头说了声好,然后领着这位顾家小姐,大步走进县衙正堂。
县衙正堂,顾守义夫妻俩,已经等了许久,此时,这夫妻二人就坐在平地上,两个人都目光呆滞,不见什么神采。
而顾守义的母亲,此时已经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了。
原本一个月前,还幸福美满的家庭,此时已经支离破碎,甚至有些家破人亡的味道了。
陈清与顾小姐到场之后,有衙门的刑房吏员,上前来详细问了话,确认了二人的身份之后,立刻就有吏员去后衙向县尊老爷报告去了。
约莫盏茶时间后,一身官服的县老爷,出现在正堂里,他先是看了看顾小姐还有陈清,对着二人微微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过很快笑容收敛。
他坐了下来,狠狠敲了一下惊堂木。
这木头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整个大堂上,再听不到哪怕一丝声音,就连见过不少世面的顾小姐,因为是第一次经历公堂,也被吓了一惊。
一声惊堂木之后,洪知县吐气开声,沉声道:“带人犯!”
衙差们分列两侧,以杀威棒敲地,一排喊“恶无”,另一排喊“无恶”,声音齐整,颇有些震撼。
很快,几个人犯都被带进了公堂。
一共有四个人,分别是顾小姐所说的顾永,以及顾守拙,顾守业,顾守诚兄弟三人。
四个人进了公堂之后,都被强压着跪了下来,洪知县再一次敲响惊堂木,喝道:“堂下犯人,可曾知罪!”
面积最大的顾永,此时已经面如枯槁,他跪在地上,不住用头磕着地面:“小民知罪,小民知罪!”
案子这个时候,德清县衙基本上已经拿到了该拿到的证据,这一个公堂只不过是走一走过场,洪知县敲响惊堂木,怒声道:“那孩童今年年方五岁,还是你同姓一家,竟能生出歹心,害了他的性命!”
“按本县详查,那童儿生前,常唤你阿爷,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顾永泪流满面,甚至是涕泗横流,他不住磕头,说话已经是泣不成声:“小民…小民没有想到会有毒蛇,没有想到会有毒蛇啊…”
洪知县冷笑了一声,又看向顾守拙,喝问道:“顾守拙,按照顾永供述,他绑走顾守义之子,是受你指使,如此看来,你才是首恶元凶,你可认罪?”
顾守拙两只手放在地面上,自己也叩首行礼:“县尊明鉴。”
他低头道:“陈清来了德清之后没几天,就与我守义弟起了冲突,守义弟因此入狱。”
“小民自小与守义弟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弟,他下了狱,我们这些兄弟自然心中不服,当时心里只想着,把守义家里的儿子藏起来,然后再去找姓陈的,吓他一吓。”
顾守拙低着头,也流下眼泪:“这个事情,不少当时在德清的顾家兄弟,都是知道的,县尊派人一问就知。”
洪县令挑了挑眉,随即冷声道:“且不论你本心如何,错手杀人也是杀人!这事是你指使,那你就是元凶,你跑不掉!”
“被害之人,还是个孩童,这种事情,令人发指,本县…”
“县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