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璨懒得搭理他,只是淡淡的说道:“闭嘴,谁跟你说是去镇抚司大牢了?”
说到这里,这位唐镇抚闷哼了一声:“从我当上这镇抚使,陈大人倒是我拿过品级最低的官员了。”
“安心待着,不要多问,也不要说话。”
唐璨闭上眼睛。
“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要去哪了。”
…………
另一边,陈清的住处里。
镇抚司的千户言扈,也亲自上门来拿他了,这位言千户,气势汹汹的把陈清带上了马车,
等马车开动之后,马车里的言千户才拍了拍陈清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说道:“镇侯命我今天请你的时候凶一点,子正不要见怪。”
陈清也跟着笑了笑,开口说道:“言大人,咱们这是去哪里?”
“进宫里。”
言扈回答的很干脆,只是声音压低了很多,他看着陈清,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唐镇抚去带陈焕进宫了,让我带子正你进宫,估计是陛下,要见你们父子俩。”
陈清眨了眨眼睛,问道:“同时见?”
“那我就不知道了。”
言千户无奈道:“昨天是唐镇抚进宫领受的旨意,我没有跟着去。”
陈清点了点头,心思转动,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言扈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子正你可真会惹事,在家里也能生出这么大的风浪来。”
“昨天,我在镇抚司,都听说了你的事迹了。”
“我有什么事迹?”
陈清一脸无辜:“言大人可不要乱说。”
言扈笑了笑:“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他看着陈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一会儿见了陛下,陛下怎么说你就顺着说,可不能再逞口舌之快了。”
陈清微微点头:“言大人放心,我明白的。”
他笑着说道:“我都罢职了,也没有犯什么罪过,应该不至于恼了陛下。”
二人在马车里有说有笑,很快马车就到了皇城门口,言扈带着陈清下了马车,亮出腰牌之后,很快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到了皇城之中。
到了皇宫门口,已经有两个太监在这里等候,这两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太监,一路领着陈清和言扈两个人,来到了养心殿外等候,到了殿外之后,两个小太监对着陈清以及言扈躬身行礼。
“二位稍待,陛下正在里头见其他人,稍后奴婢领二位进去。”
陈清与言扈,都老老实实的点头,应了声好。
而就在同时,养心殿的御书房里,陈焕正五体投地的跪在皇帝陛下面前,皇帝背着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焕,冷声说道:“陈清在镇抚司立下大功,刚准备替朕做些事情,你身为其父,就上书告他!”
“说,是谁指使的你?”
陈焕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圈的,他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陛下,陛下…”
“臣,臣…”
陈焕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恐怕,你参陈清的忤逆,也是无中生有罢?你在朝堂之上,诬告朕的亲军,你知这是什么罪名?”
“这是欺君大罪!”
陈焕额头贴地,战战兢兢:“臣…臣死罪!”
皇帝上前,面无表情道:“你还没有回答朕问你的问题?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要是在御前,你还敢胡说八道,朕绝不饶你!”
陈焕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道:“陛下,臣在奏书上写的,句句属实,并没有半点欺君,陈清在湖州时,的确顶撞过臣…”
“臣有所隐瞒之处,在于臣事先,与陈清因为其他事情,有过一些冲突。”
陈焕垂泪道:“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之错,请陛下降罪!”
天子闻言,背着手,心中已经一片冷意。
到了这个时候,陈焕还不肯松口,还在维护谢相公,可见文官势力,该是如何根深蒂固!
不过,这也不能怪陈焕。
官场就是这样,他现在已经是谢相公的人了,就只能咬着牙,一路跟到底,要不然即便眼前这关过去了,后面也再没有人敢用他。
一样前程尽毁。
皇帝面无表情道:“陈焕,你听真了,朕亲自问你话,你若是还不如实回话,朕一定定你欺君大罪!都不必经三法司,镇抚司诏狱,三天就能将你押去菜市口杀你的头!”
“你要是如实回答。”
天子冷着脸说道:“今日咱们君臣之间的对话,就只在咱们君臣之间,朕不会公布出去,也不会追究你的罪过。”
“甚至不会,影响你今年在吏部的遴选。”
陈焕这才猛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随即又深深低下头:“陛下…”
“朕问你,你是不是构陷陈清?”
陈焕咬牙道:“臣…臣确有夸张。”
皇帝满意点头,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陈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头道:“是谢相公…”
皇帝面无表情:“谢观指使你陷害亲子,所为何事?为了让朕猜忌杨相,是不是?”
陈焕战战兢兢,最终低头,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声是。
皇帝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跟谢观,都是如何谋划的,如何进行的,目的是什么,今日在朕的御书房里,你都一五一十的写下来。”
“你只要写下来,朕保你无事。”
皇帝淡淡的说道:“你要是再敢欺君,不要说前程,你项上人头,便不是你自家的了。”
“来人,给他笔墨。”
很快,笔墨就被太监,摆在了陈焕面前的地上。
在御书房里,他也只能跪着写下这些证据。
半个时辰之后,一份详细的供词,才终于写完。
皇帝蹲下来扫了一眼,然后冷冷的说了四个字。
“签字画押。”
第153章 秘密钦差
御书房外,陈清正在小声与言扈闲聊。
对于镇抚司来说,进宫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言扈自然也不是如何紧张,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陈清聊镇抚司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陈清两只手拢在身前,脸朝向御书房的方向,笑着说道:“我听言琮说,穆姑娘手底下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白莲教众了,这样下去,言大人用不多久,又要立下一功。”
言扈的脸,也朝向御书房,他笑呵呵的说道:“子正又往我脸上贴金,这说到底,都是你的功劳,跟我哪有什么干系?”
陈清目不斜视。
“且不说我已经不在镇抚司了,就算在镇抚司,不也还是在言大人的领导之下?”
“教匪案里,一多半都是言大人的功劳。”
言扈终于扭头看了看陈清,然后又看向御书房,开口笑道:“一会儿等这里忙完了,子正回镇抚司看一看?听言琮说,你那个百户所的人,可想你得很。”
“他们是想吃喝了。”
陈清微笑道:“一会儿出宫之后,我去满香楼订些菜送去,我自己就不去了,这会儿要避嫌才成。”
言扈还要说话,突然御书房的房门开始,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镇抚使唐璨,扶着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陈焕,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陈清与言扈对视了一眼,一起上前。
言扈对着唐璨抱拳行礼:“镇侯。”
陈清也拱手行礼,不过他只能先对陈焕行礼,微微低头之后,陈大公子意味深长的喊出了声。
“父亲。”
陈焕听到了陈清的声音,突然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陈清的面庞上,他长出了一口气:“好,好。”
这是父子俩,从湖州分别之后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的时候,陈清完全无法与陈焕对抗,最后甚至还需要躲进顾家的地窖里,才不至于被陈家的下人捉回湖州去。
而此时,在御书房门口又一次重逢,父子之间与上回,已经全然不同了。
陈焕声音沙哑:“你真是出息了。”
陈清神色平静,面不改色,甚至没有搭理他这一句,而是扭头对着唐璨拱手行礼道:“见过镇侯。”
唐璨摆了摆手,咳嗽了一声:“在宫里,叫什么镇侯?”
镇抚使,雅称大镇侯,但是这是在宫外形容他大权在握的敬称,在宫里这么称呼,被皇帝听了去,反而有些不好。
唐璨拍了拍陈清的肩膀,笑着说道:“陛下在里头等你呢,你进去罢。”
“我送令尊回府。”
听到唐璨要送陈焕回去,陈清敏锐的把握住了其中的一些关键信息。
皇帝…似乎是没有为难陈焕,至少现在不打算为难陈焕。
陈清对着唐璨抱了抱拳,又看了一眼陈焕,笑着说道:“有劳唐大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御书房里走去,言扈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御书房,进了书房之后,言扈先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臣把陈清带来了。”
皇帝这会儿,正在翻看陈焕写下的“口供”,听到了言扈的声音之后,他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言扈立刻低头应是,起身退了出去。
他离开之后,陈清才跪地行礼道:“草民陈清,叩见陛下!”
“草民?”
皇帝放下手里的口供,抬头看了一眼陈清,淡淡的说道:“今天怎么没穿那一身衣裳来?”
陈清低头道:“回陛下,草民知道,那是镇抚司百户才能得的赐服,草民已是白身,不敢再穿。”
“昨日,草民只是想再穿最后一回,就将这身衣裳还回镇抚司。”
说到这里,陈清低头道:“方才言大人带草民进宫的时候,草民已经将麒麟服交还给言大人,请他带回镇抚司。”
皇帝闻言,深深地看了陈清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无处张口。
因为这整件事情里,陈清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他被革职,却没有被收回赐服。
而且他刚才说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