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曹家大业,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去为曹操搏这一线生机。
万一邢道荣是真在袁营过得不顺心,真心来投呢?
谎言欺骗的从来不是愚笨的人,而是那些愿意去相信的人。
这一刻,迎着曹洪抬起脸,眸底那抹决意,曹仁幽幽一叹。
“子廉,你急了。”
曹洪长拜不起,“时不我待!
一旦与袁术焦灼,而未取得优势,我们就已经败了。
若不能快刀斩乱麻,败袁术以震慑天下。
届时九州诸侯,皆视吾等为砧上鱼,刀下肉,恨不能分而食之。
武关虽在,又岂能生?”
他谨再拜,曰:
“洪愿立军令状,不破袁军,誓不回转。
还望将军成全!”
曹仁闭眸沉吟,心中思量此事。
他虽不似曹洪这般着急冲动,但亦知曹洪说的这般道理。
时间,不在自己这里!
既然如此,拖延时日,哪怕武关再怎么严防死守,固若金汤,还有意义吗?
一旦轘辕关有失,曹操败亡,袁术轻取洛阳,尽吞司隶之地。
到那时武关被夹在袁术的势力范围之内,前后夹击,腹背受敌,而无有援军支援,困而等死罢了,守得再久又如何?
如此看来,不仅时间不在自己这边,连胜败都不在自己这里。
既然如此,那是否要从了曹洪的计策,用武关冒上一点点风险,来为轘辕关的曹公,争一线希望呢?
曹仁正自迟疑间,想到了邢道荣这个名字,当即摇了摇头。
就算要拼、要搏,也应该选择更好的时机与境遇,而不是将一切赌在邢道荣这个变化多端,敌我难明的人身上。
可目下曹洪着急曹操那边的战事,为了能尽一份力,不惜将性命堵上,自己直接开口劝,恐怕难以用道理说服他。
甚至哪怕现在此事被自己压下,也怕曹子廉冲动上头,继续暗中与那邢道荣同谋,趁夜色瞒着自己出城破袁。
倘使反而因此被袁军所趁,使武关陷入危急,才真教是令自己无颜再见曹公。
必需使个计策,彻底断了曹洪出城的念想,以免后患。
念及至此,曹仁神色陡然一冷,故作冷笑斥之!
“立军令状?
以你本部兵马出城作战,不破不回?
曹子廉,汝以为本将没有看过轘辕关送来的战报吗?
当日,轘辕关上,夏侯妙才也是这么跟关云长说的,然后他出城就投了袁军,再也没有回来,还真就是不破不还!
怎么?你曹子廉这么着急出城,莫非也有通袁之心,欲效法夏侯妙才乎?”
“子孝!
你怎能如此想我?
我对曹公一片忠心,天日昭昭,日月可鉴!”
曹洪不可置信,一脸委屈的望着曹仁,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愿为曹公之大业搏一线生机,甚至不惜赴死就义。
他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可眼前这个曹子孝,不仅不为之动容,甚至还怀疑自己通袁,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面对他的反驳,曹仁似早有所料,只冷冷而笑,眸光冷淡。
“通袁之人,没有不说自己对曹公忠心耿耿的。
当初夏侯妙才出城破袁之时,同样是一片赤胆照日月,无人不为之动容。
可结果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
才一入袁营,夏侯妙才就主动投降,将带去的曹军,尽数收为袁军。”
他盯着曹洪,步步紧逼。
“子廉!明知邢道荣反复小人,不值得信任,你还如此着急出城。
怎么?
汝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曹公倾力打造的三百重骑,献之于袁术,以谋黄金台雅座,赚汉国之功绩点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
丹心一片,奈何错付!
曹子孝,你不可理喻!”
曹洪气的涨红了脸,偏偏又被曹仁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自证。
曹仁冷冷看着这一幕,只淡淡吩咐。
“曹洪有通袁之嫌!
带下去,好生监视,以免他暗中出城,行投袁之举!”
“你才通袁!”
曹洪气的要死,又不知道怎么说,只一边被带下去,一边嘴里叫骂着。
“曹子孝,汝不当人子!
你等着,此间之事,我必上报曹公。
吾之忠心,自能明辨!”
随着曹洪被带了下去,众人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言,心底只觉得好生古怪。
对面袁营之中,张绣刚自恃汉王义子身份,欺压诸将,搞得内部不和,甚至当众鞭笞了邢道容,恨得邢道荣直接修书通曹。
结果还没等着嘲笑对面呢!
自家内部的将军也开始不和,这边曹仁刚仗着主将的身份,以通袁之嫌疑,将曹洪压下去监视。
那边曹洪就心存怨愤,要上书曹公,以治曹仁之罪。
群臣:“.”
闹吧,你们就接着闹吧!
咱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什么样的实力,匹配什么样的对手?
对面的张绣和自家的曹仁,还针尖对麦芒起来了?
听说轘辕关那边是你来我往,攻城守战,各显神通,打得不可开交。
而我们武关这里嘛,每天的攻城战,日复一日,打得平静似水。
反而两边的主将,对自己人纷纷重拳出击!
瞧这事闹的!
曹仁见群臣打量自己的目光越发古怪,稍一思索,便明众人之意,乃答之曰:
“吾疑邢道荣有诈,非疑子廉也!
奈何子廉冲动固执,恐其不听劝告,故以通袁之嫌诈之。
有此为名,再不用担心他会不听我的劝告,私自领兵出城了。
子廉吾手足也,吾甚爱之,诸公当信我,勿疑。”
群臣:“.”
担心曹洪会中邢道荣的计,上当受骗?
所以你就抢先诈他,让他先上你的当,先被你骗?
有你这么爱手足兄弟的吗?
勿疑?
你看我们信你个鬼!
群臣遂拱手而拜,曰:
“将军深谋远虑,吾等岂有不信?”
就此,因为最迫切出城作战,配合邢道荣里应外合的曹洪,被曹仁使诈按住。
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不背上通袁贼的骂名,他真是打死都不出城了,只每日写信给曹操上告曹仁的恶劣行径,其言曰:
【只有心思通袁的人,才动不动怀疑他人通袁。
只有不忠心的人,才以己度人,觉得他人也不忠心。
主公!
洪一片赤胆,竟遭子孝见疑,而不能建功立业,有所作为,为主公分忧。
此必子孝通袁,故意不给我大破袁军,威震九州的机会!
请主公明辨吾之忠心,将武关大军,交洪统帅,把他曹子孝,给监视起来!
诚如是,虽袁军十万,洪必破之。
士为知己者死,洪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因此武关之中,曹仁一心守御,不敢轻信邢道荣,而曹洪忙着自证清白,也不再谋出城之事。
这也就使得关外袁军之中,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鞭笞的邢道荣,深感无语。
袁军议事大帐。
迎着下方邢道荣那颇为幽怨的眸光,张绣微微避开视线,轻咳了声,望向蒯越。
“蒯先生,日前汝曾献苦肉诱敌之计,今十数日过去,邢将军通曹之信杳无音信,武关之中风平浪静。
此为何也?”
蒯越:“.”
蒯越颇感尴尬,面有讪讪之色,答之曰:
“不曾想曹仁死守不出之心,竟如此强烈,哪怕诬曹洪通袁,都不肯出城一战,这确实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不过蒯某此计,也非是毫无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