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探马来报,周围已找不到船只渡河,袁绍便是脸色一沉。
此时此刻,他哪还不知这段煨算计?忙问计于群贤,曰:
“今,曹军毁船只,于对岸严阵以待,显然准备多时。
目下莫说搜寻船只艰难,便是找到船只,要顶着对面曹军的攻势渡河,只怕也将损失惨重,绝非易事。
诸公计将安出,何以教我?”
没了沮授、郭图这些个抢风头的,许攸愈发目中无人,都不等旁人说话,已然越众而出。
“本初有我良计,何愁曹军之谋?”
听见许攸老是动不动就叫自己本初,袁绍眉头微微一皱。
大家是打小一块玩到大的没错,但现在孤都是称王的人了,能不能多少尊重点?
尽管心中有所不喜,但他亦知这是许攸性格使然,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叫了。
何况眼下大业为重,多少也就忍了,忙问计曰:
“子远有计,孤无忧矣。
何不道来?”
许攸对袁绍的表现甚为满意,轻笑间为他娓娓道来。
“今曹军兵力空虚,早已捉襟见肘,段煨能布防一白马渡,难道还能将这黄河两岸的渡口尽数阻隔?
离此地数十里处,有一渡口名延津!
主公可使攸与颜良将军,率骑兵往延津渡河,一日夜即可往返。
届时主公率主力于此迷惑曹军,待攸之骑兵天降,破曹军易如反掌。
曹军即破,渡河又有何难?”
袁绍略一思谋,亦觉有理。
若自己率大军换渡口,曹军必然察觉,到时候自己去哪,曹军就挡住哪里。
可只派骑兵前往偷渡就不一样了,一来骑兵往来迅捷,可以在曹军来不及做出应对之前,就赶回白马渡口。
二来骑军人数不多,趁夜色离开,前往他处偷渡的话,对面的曹军也难以发现。
至于说偷渡的骑兵,是否会打不过对面的曹军?
不可能!那可是许子远精研的重甲骑兵,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区区些许曹军,岂是一合之敌?
而倘使曹军料事如神,把延津渡口也毁了?
那大不了就再换一个呗!
反正目下自家大军摆在这里,这不仅是对面的曹军把自己防住了,又何尝不是自己拖住了对面的曹军?
白马不行就延津,若是延津也毁了,就再找其他渡口偷渡偷袭,偌大的黄河,那么多渡口,对面就区区两万五千曹军,还能都给毁了不成?
袁绍心中思谋一番,自觉许攸这个计划并无不妥之处,而喜欢攻讦争吵的郭图又不在此处。
恰好这路兵马之中,随行带来的田丰又性格刚直,若许攸的计策不妥,他赌上性命也会劝谏到底,但若许攸的计策可行,他也不会昧着良心为吵而吵。
因此难得的,许攸的出谋划策没有被怼,而袁绍也是个容易说服的,思谋一番认为可行,他当即决断!
“许公所言甚是,既如此便命颜良今夜随你一行。”
颜良上前领命,许攸也告退安排诸事。
未几,段煨便见对岸魏军约莫十万,已安定下来,似乎在派人四处搜集船只,正为渡河而头疼。
他遂自以为得计,只在岸边观察魏营动向,若有异动,便随时准备撤退。
是夜,许攸与颜良带着袁绍全部的骑兵,一共万骑,裹甲衔枚牵着出了魏营。
他们从对岸观察不到的魏营后方绕行,一路牵着马绕开了曹军的观测范围,这才趁着夜色往延津渡口疾驰而去。
翌日午间,段煨惊闻噩耗,有万余魏军强攻延津渡口,延津渡已经失陷。
他哪还不知道魏军这是准备自延津偷渡,再来袭白马渡驱赶自己。
他此时再往岸上观察对岸魏军,察觉魏军数量似乎并无太大变化,这也就是说,自延津渡来袭的魏军并不会太多。
那么只有万余魏军强攻延津渡的消息应该是真的,一时间他反而因此纠结起来。
如果魏军只有万人渡河过来,自己在这里结寨而守,结果一战都没打,直接就跑了,将对岸将近十万的魏军放进来,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此时的他一来不知道对岸的魏军是什么时候分兵出去偷渡的,说不定人在来白马渡之前,就已经分出偏师了呢?
因而无法估计这支万人魏军的行程速度。
二来虽然袁绍派去延津渡的都是骑兵,但渡河作战,抢战渡口的时候,肯定是将马留在后面,人先乘船过去,打下了渡口,再运输马匹。
因而段煨收到的情报里,只知道来袭的是一万魏军,却不知这支魏军皆是骑兵。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在他得到延津渡口失陷的消息没多久,还在犹豫到底是多少抵挡拖延一下再撤,还是直接就撤退间。
带着麾下重骑,在临近白马渡前还休整了一番的许攸等人,已经找上了他。
那一刻,还在犹豫不决的段煨忽闻一阵山摇地动,随即便见延津渡口过来的方向烟尘滚滚,马蹄如雷。
待到临近之后,段煨见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那是整整一万甲骑具装的重骑兵!
虽然这支重骑兵的造型古怪了点,如同两面铁板拼凑出来的一般,但重骑就是重骑!
在他眼前只如一座钢铁洪流席卷而来,几欲将他碾做尘埃。
重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见鬼!袁本初疯了吗?
一万重骑,这不可能!
他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魏国掌握了某种批量制造重甲骑军的技术!
但是这怎么可能?
段煨感觉他整个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这一万重骑的离谱程度,不亚于他前些天听说南边的轘辕关,袁军推出几座钢铁城池攻城作战一样荒诞。
他当时都怀疑是不是曹丞相挡不住汉王,已经吃了败仗,故意搁这发假情报,要将汉王妖魔化呢。
这下好了,等南边的兄弟们,收到自己这里迎面撞上一万重骑魏军的情报后,估计也要不可置信,觉得自个在发假情报了。
这大汉天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魏国和汉国和我们真的还在一个世界吗?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不敢置信,事实就在眼前,在这冰冷的现实里,万骑重甲已然摧枯拉朽,朝他的营寨发起了冲锋!
而万骑之中,绣袍金甲者,乃颜良也!
“吾乃河北颜良,谁敢战我!”
第359章 华佗:需砍开脑壳!
惊见这万骑冲锋而来,段煨怎不骇然失色,忙登台而呼之。
“放箭!放箭!放箭!!!”
霎时间,万箭齐发,箭如雨落。
然而射在那铁板似的重甲之上,几乎难以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便被魏军甲胄抵挡。
也就只有运气好,能射中两面铁板衔接之皮革的箭矢,能扎进去。
然而有着皮革的防护,纵使箭尖能造伤害,不少也收效甚微。
甚至有些运气不好的魏军,左右两边扎着箭矢,正面顶着铁板甲,就好似没事人般,继续朝营寨发起冲锋,看着声势反而更为骇人。
魏军就此顶着齐射的箭雨,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径直冲杀而来。
万骑为首之人,正是颜良,只见他横眉冷对,一声大喝:
“河北上将颜良在此,谁敢挡我?”
说时迟,那是快,他倒提大刀,直冲敌营。
魏军铁骑如洪流席卷,拱卫他直破营寨,而颜良目光一扫,已径奔段煨而来。
彼时段煨见万箭齐发收效甚微,而魏军已近寨前,正在寨中调兵举盾列阵,配合拒马而欲阻拦魏军骑兵冲寨。
可他哪里想到,那绣袍金甲的颜良越马阵前,倒提的大刀猛得撩起,劈山裂石之威,竟将挡在面前的拒马挑起。
随即颜良率骑军自这缺口一冲而入,段煨麾下众将见颜良如此神勇,哪里敢挡?
见他率刀枪不入之铁甲重骑冲来,当即如波开浪裂般溃败,颜良遂直取段煨首级,呼之曰:
“敌将授首!”
段煨方欲提兵器应对,惊见颜良配合重甲骑军,竟神勇若此,绝非自己所能力敌之。
暂熄相斗之心,拍马转身便逃!
段煨麾下将士,见主将临阵而逃,哪还有战心?各自争相逃命,营寨乱做一团。
颜良率重骑兵团,在其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直追段煨不休。
也就是重骑着甲沉重,马速不快,耐力也差。
反观段煨为了逃命,吓得丢盔弃甲,舍下一身装备,急催马匹,亡命奔逃。
颜良一身重甲,想脱也难,是故马没他快,勉力追了一阵,无奈胯下战马耐力不继,只得望着段煨逃遁的方向,恨恨作罢。
却说段煨好容易逃出生天,虽说丢了一身装备,犹感侥天之幸。
其后,他在周边收拢残溃之逃兵,勉强聚集了万人的乌合之众,一面继续故作阻拦魏军之势,一面忙向洛阳朝廷求援。
与此同时,由于颜良攻占了对岸,魏军又收集了延津渡的船只过来,袁绍的十万大军得以安然渡河,另收降段煨留下的溃兵万余人,用以充作向导先锋。
此时此刻,魏军大帐之中,颜良正对许攸打造的重甲骑军赞不绝口。
万骑重甲冲锋,无坚不摧,无物可挡,他颜良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的仗。
许攸傲视众人,谓袁绍曰:
“本初有我良计,取天下易如反掌!”
此番派两面甲重骑作战,自然也是许攸用计谋划。
若非见对岸地势一马平川,又都是步卒,只要势如破竹破了敌军营寨,在第一波冲锋之时,把敌将彻底震慑住,就可大破敌阵,否则许攸也不敢轻易派这支缺陷很大的重骑出击。
毕竟一旦陷入泥潭,敌将反应过来,命士卒舍命攻击两面甲左右之皮革的话,虽然仗着铁板甲与骑兵之利,凭借颜良之勇,胜依旧能胜,但却很难赢得这般漂亮。
所幸就目前而言,一切都在他许子远的计划之中!
“哼!
沮授、郭图,鼠目寸光!
本初若从我良谋,兵出青州,取兖州以自用,入轘辕关一战而平定天下。
则天下早定,大事将成,何犹犹豫豫,庸碌无胆,而困于渡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