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8节

  桑文却满眼崇拜地望着徐晨,她虽是飘香院的头牌,可这身份地位连此处的工匠都比不上,对于这种阶级不平等的现象感触最为深刻。只是以往她无力反抗,如今徐晨这番话,恰似说出了她心底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徐晨接着说道:“所以啊,若想在面对天子之时能够挺直腰杆,甚至恢复‘坐而论道’的旧制,要让工匠也有资格和东家做在一起吃饭,打破大明现有的这套不合理制度,让更多人拥有上桌吃饭,这般看似平常,却关系到天下人是不是有资格在天子面前坐着,这就是平等之道。

  依在下之见,大明臣权之所以愈发式微,便是因为诸多官员皆是这套不合理制度的坚定拥护者。若无农工商等阶层的支持,仅靠官员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抗衡那日益强大的君权?甚至可以说,君权之所以愈发强大,正是历代天子凭借这套制度分化瓦解天下人所致啊。”

  “要打破这套让人屈膝下跪的制度,便需团结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即便天子再威严,君权再强大,难道还能以一人之力抵挡万万人之力不成?唯有挟万民之力,方能让所有人在天子面前都有‘坐而论道’的权利。”

  徐晨这一番话,让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们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君权的强大竟是靠着这套制度维系,而恰恰是他们自己,一直在维护着这套将自己束缚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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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身体力行的执行理念

  吃完饭之后,徐晨召集众人在前院当中。拿一块木板当黑板,写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十二个字。而后说道:“虽然大家每日只当差4个时辰,但晚上需要留下一个时辰来读书认字,学习算术。”

  “啊!”贺老六等人尽皆面露无奈之色,神情中甚至隐隐透着几分惶恐,“我等何德何能,也配读书识字?”

  “我等已然垂垂老矣,读书识字又有何用?”

  徐晨拱手说道:“古人云‘活到老,学到老’,识文认字,有了见识才能更好的做事。”

  一旁刘永等人听闻,心中满是疑惑不解,只觉莫名其妙。

  在他们看来,徐晨若去教工匠家的孩童读书,倒还在情理之中。可如今却要教这等年纪颇大之人读书,实在不知有何用处?

  贺函微微撇嘴,一脸不屑道:“先生莫不是想着让这些老迈之人去考科举不成?”

  徐晨当即反驳道:“读书之道,岂止为了科举?难道没了科举,尔等便不读书了?”

  李文兵抱拳道:“自然不是此意,但我等着实想不明白,先生让他们读书,究竟意义何在?”

  徐晨神色郑重道:“教工匠读书的意义是为了更好地行事。人若读了书,有了学识,学习各种技能便更为快捷。就说种地,读过书之人,懂得其中门道,每亩田地多种三斗粮食亦非难事。大明如今有近千万顷田地,倘若天下农户皆能读书识字,那所增粮食可达3000万石之巨,此乃朝廷税收的一倍半啊!”

  “再者,某所制之纺纱车,便是出自读书人之智慧。此纺纱车较之以往,效率提升了二十倍。若天下布匹产量因此增加二十倍,这将是何等巨大的财富。在这3000万石粮食、几千万匹布面前,诸位还觉得读书是小事一桩吗?”

  刘永等人闻听此言,恍然大悟,心想这倒与先生一贯秉持的理念相符,便不再反对。

  反倒在一旁静立观看,甚至刘永还主动上前,辅导小五、贺老六功课。

  徐晨的夜校,分作两堂课,一为语文,一为数学。

  徐晨先教这些工匠认了十二个字,随后又教他们认识阿拉伯数字,传授九九乘法表。

  待到天色渐暗,夜幕降临,方才下课。那些工匠们只觉比劳累一天还要疲惫,纷纷各自散去。

  “先生,天色已然昏黑,我等就此告辞。”刘永等人来到徐晨近前,抱拳行礼说道。

  徐晨抬手示意:“且慢。”说罢,他取出自己的钱袋,从中拿出铜钱,给在场的每位读书人各分了十文钱,就连桑文也不例外。

  刘永见状,面露愠色,愤然道:“先生此举,莫不是在羞辱我等?”

  徐晨赶忙摆手,解释道:“切莫误会。在下一向秉持‘劳有所得’之理念。如今天下颓废至此,病根便在于诸多之人不劳而获,更多之人虽辛勤劳作却所得微薄,如此不公,人心焉能不坏?”

  刘永等人听了,默然无语。米脂县地处边塞,常有征调民夫之事,百姓苦不堪言。更何况还有庆王府这座大山压在头上,米脂县税收结余几乎全被王府搜刮殆尽,王府下人在地方上更是横行无忌,为所欲为。

  “诸位或许不知,九边之地的将士已有两年未曾领到粮饷。朝廷对待戍边士兵如此苛刻,也难怪在辽东战场上屡战屡败了。”

  刘永等人的随从皆是头一回听闻此事,不禁大为震惊,齐声说道:“朝廷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徐晨神色平静,缓缓道:“还能是为何?朝廷府库空虚,拿不出粮饷。加之各级官员层层盘剥,九边士兵苦不堪言,逃散亦是无奈之举。

  我都不禁感叹,朝廷那些阁老、尚书,当真胆大。如今朝廷四面用兵,局势如此严峻,他们竟还敢拖欠军饷长达两年,也不怕激起兵变。”

  刘永等人听了这消息,皆觉朝廷确实到了非变革不可的地步,再如此颓废下去,改朝换代恐难避免。

  众人接过钱后,刘永等读书人便准备离去。桑文乃一介女子,徐晨提了灯笼,护送她回去。

  刘永等人也各自踏上归途。

  路上,贺函一边揉着双臂,一边抱怨道:“这搬运工先生真是名不副实。本以为能在此聆听教诲,请教些学问,未曾想却被他当作工匠驱使。明日我便不来了,实在不想再做这等有失身份之事。”

  “某也不去了!”贺函话音刚落,顿时有五个童生站到他身旁,纷纷附和。

  他们虽觉得今日徐晨所言有些道理,但内心着实不喜欢这等安排。他们多年辛苦读书,只为摆脱下等之事,徐晨此举实难让他们接受。

  刘永却神色凝重地说道:“先生行事虽有些与众不同,却能身体力行,将自己的理念付诸实践。比起我等整日空喊救国救民的口号,先生所作所为,实乃在救人于水火啊。即便我对先生的某些观点并非全然认同,但救人之举,总归是没错的。我等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救国救民,难道能对眼前这些灾民视而不见吗?”

  李文兵神情坚定道:“某也会留下来。不管怎样,搬运工先生救人的初心是好的。某虽无钱财,无法像先生这般建立作坊,招揽流民,但出份力气还是力所能及的。”

  另外四个童生思索片刻,也道:“我等也愿为赈济灾民尽一份心力。”

  这些人想法各异。有的确实一心想要为灾民做点实事;有的则是觉得徐晨这边待遇尚可,不仅包吃,每日还有十文钱的报酬。在大明,秀才已然生活清苦,童生较之秀才更为窘迫。以往还能靠教导学生、代人抄书勉强维持生计,可这两年米脂天灾频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闲钱送孩子读书,就连找他们抄书、代写书信的人也少之又少。如今就业艰难,一日十文钱虽说不算多,但包吃这一点着实不错,这十文钱可都是净赚的,先在徐晨这儿做个兼职倒也不错。

  还有人认可徐晨的理念,觉得他颇具成为大儒的潜质,怀揣着几分投机心理,期望能成为徐晨的学生,借此寻一条终南捷径。毕竟当年王阳明创立心学,与传统理学大相径庭,却一度在大明风靡。当年王阳明的诸多弟子,要么成为一代大儒,要么入朝为官,位极人臣。

  如今徐晨有名望,也提出了自己的新见解,即便无法像当年心学那般在大明广传,哪怕只在陕西一地有所影响,那也足够了。毕竟科举之路太过艰难,他们这些无财无势之人,即便有幸成为秀才,若无人脉关系,想要中举亦是难如登天。在大明,仅仅成为秀才,可远远称不上是“上岸”。

  贺函满脸不屑,冷哼道:“你们就跟着这搬运工一起发疯吧,恕某不能奉陪。”

  刘永神色淡然,微微拱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罢,这批人便分成了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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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劳动就是筛选的过程

  话分两头。

  桑文施礼道:““先生肯为我等苦命人仗义执言,奴家感激不尽。”

  徐晨道:“天下的苦命人又何止桑文小姐一人,这不是你们的错,而是这个世道的错。”

  桑文绞着帕子叹道:“这世道何曾好过一日?老天爷教人托生在这浊世,就是教咱们来受苦的。“

  徐晨摇头道:“上苍无私,让桑文小姐受苦的是上面的老爷们,他们就像大山一样压在天下穷苦人身上,只有把他们搬开,像桑文小姐这样的苦命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桑文哀怨道:“似奴家这般残花败柳之身,也配有见天日的造化?“

  徐晨拿起桑文的手道:“能自食其力的人,都应该过上好日子。”

  今日桑文让徐晨刮目相看了,本以为她只会琴棋书画这些以色娱人的本事,却没有想到她纺织也是一把好手,就这大半天的功夫,她就纺织出一匹羊毛布。

  桑文闻言双颊生晕。虽说今日在织机前累得腰酸背痛,倒比在勾栏里强颜欢笑强上百倍。

  更难得徐晨待她如良家女子般敬重,这在风月场中比万两黄金还要稀罕。她抿嘴笑道:“先生这般见识,与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酸秀才大不相同。“

  徐晨把桑文送到飘香院。

  飘香院的老鸨很远就看到徐晨笑道:“呦,这不是徐相公么?快里边请。”

  徐晨摇头道:“不了,我是来送桑文姑娘的,人到了,我该走了,告辞!”

  他怕自己在飘香院待久了,会一刀捅老鸨。

  “先生别走!”老鸨着急道。

  但徐晨根本不听她的话,人越走越远。

  “先生,明日桑文还能去纺织厂?”

  “随时恭候。”徐晨大声道。

  “相公留步!“老鸨急得直跺脚,却见那青衫背影已转过巷口,只得啐道:“天杀的穷酸!装甚么柳下惠!”

  桑文正色道:“妈妈休要胡言,徐先生是真心为民请命的正人君子,岂是那些眠花宿柳的纨绔可比?“

  老鸨扭动着腰肢,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阴阳怪气道:“哎呦喂,这才一日不到,我的乖乖,就被那小子迷得晕头转向啦?女儿啊,可别忘了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给你的差事哟。”

  桑文微微欠身道:“妈妈放心,女儿心里自然有数。”

  老鸨凑近了些,眼中满是贪婪与期待,说道:“你可得上点儿心呐!想法子让他帮你在这城里好好扬名,等你成了陕西地界儿上响当当的第一花魁,妈妈我也能跟着你享享清福不是?”

  桑文面上浮起一丝悲戚,无奈叹道:“妈妈,女儿实在是乏累得紧,今日便想早些歇着了。”

  老鸨撇了撇嘴,伸手点了点桑文的额头,道:“你可别被那穷酸文人给哄骗喽,他能有啥真本事!”

  桑文却不再理会,微微福身,转身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只留下老鸨在原地小声嘟囔着。

  米脂,刘永宅院内。

  刘永父亲正坐在桌前,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全神贯注地核对着账目。

  “父亲,孩儿回来了。”刘永踏入房门,轻声说道。

  刘父头也未抬,手上动作不停,随口问道:“又跑到哪里闲逛去了?”

  刘永恭敬答道:“孩儿是去了搬运工先生那里,聆听先生教诲。”

  “搬运工?”刘父停下手中算盘,微微抬头,“可是那写出《英雄记》的搬运工先生?”

  刘永赶忙点头应道:“正是此人。”

  刘父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连连说道:“这可是难得的学问大家啊!我儿理当好好向搬运工先生学习,切不可懈怠。”

  刘永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父亲有所不知,孩儿今日在先生那里,却是搬了一整天的木料。”

  刘父听闻此言,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有些迟疑。见此情形,刘永便将今日他们所做之事,以及与徐晨交谈的详细内容,一五一十地向父亲讲述了一遍。

  刘父听完,不禁长叹一声,感慨道:“这搬运工先生,倒真是个务实做事之人呐!倘若天下官员都能似这先生一般,实心为民,我大明天下必定会安稳许多。这些年,陕西之地流民日益增多,荒野到处都是马贼,土匪,城中地痞无赖也愈发猖獗。朝廷却不知妥善安置流民,整治这些恶徒,只晓得一味加征赋税。

  前些年添了九边饷,紧接着又加了辽饷,可这世道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着衰败下去,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为父常年出门行商,往来各地,所到之处,皆是这般景象,实在令人忧心呐!”

  像刘父这样常年在外奔波的商贾,因着行商途中的所见所闻,反而对当下时局的衰败有着更为深切的体会,也愈发觉得生意愈发难做了。

  翌日,刘永这些读书人少了一半,徐晨也不在意,劳动本身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不愿意劳动的读书人,不会是他志同道合之人。

  不过对于愿意劳动的人,徐晨也重视他们,尽量安排适合他们的事情,像李文兵就被徐晨安排成为账房,负责管理纺织厂的账目,而其他像陈子昂,胡益堂,蒋乡泉,郭铭四人则跟着张大,赵叔去施粥的同时,登记流民的信息,为纺织厂下一步扩大积累资料,而刘永则成为销售经理了,他负责把纺织厂纺织出来的布匹找到卖家。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务,此时的纺织厂没有完全脱产的管理者,后世有太多的管理书籍了,徐晨认为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组织里面搞生产的人,数量必须尽可能达到100%。

  因为有20锭的纺纱车,纱线生产效率极其高,徐晨本以为纺织步骤会拖慢速度,但大明的纺织机效率却超出了徐晨的意料,大明的纺织机已经是踏板型的,除了没有飞梭,大明的纺织机已经达到手工水平最高效率了,大明纺织业,说是手工业科技明珠也不为过。

  而后徐晨再加上飞梭,让纺织的效率再提升一倍,他购买的五架纺织机就能做到日产10匹羊毛布的效率。

第23章 ,封建地主对资本的压制

  天启五年(1625年),七月初八,刘家宅院之内。

  “这便是你们织出来的羊毛布?”刘父满脸惊讶之色,望着眼前一群读书人聚在一处,招募流民开办的织布厂产出之物,心中暗自思忖。

  他虽对徐晨的能耐不太了解,可自家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却是再清楚不过。这孩子自小就生性顽劣,虽说读书有些天赋,却不肯下苦功夫钻研,至今也不过才得了个秀才功名。至于织布这等营生,更是从未接触过。原本他以为,这事儿即便不失败,怕也难有多大起色。

  刘永笑着说道:“父亲,搬运工先生可是来自江南之地,天下布匹向来以江南为翘楚。父亲您瞧瞧这布,若是孩儿将它卖给您,您可愿收?”

  刘父微微皱眉,问道:“一匹作价多少?”

  刘永赶忙回道:“儿子特意打听了,如今在米脂,一匹棉布的价钱约莫在六钱上下。咱们这羊毛布比棉布更为厚实,儿子便也以六钱一匹的价格卖给父亲。”

  “噗!”刘父一听,顿时怒了,“你这不成器的,真是不学无术!六钱一匹那是布行卖出去的价钱,为父要是按这个价收购,还能赚什么钱?难不成做这买卖是为了行善积德?”

  刘永一脸诧异,说道:“父亲,您这话说的!咱们这纺织厂本就是为了安置流民才开办的,这可是在帮扶乡邻。您作为本地商贾,难道不该出份力吗?”

  刘父哼了一声,道:“买卖场上,哪怕父子也得明算账。你们这布,若要为父帮忙贩卖,最多只能出四钱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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