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134节

  崇祯无奈地摇头,心中暗自感慨,这算什么世道,贼寇居然也比他有钱。

  贺函接着说道:“但朝廷也拥有自己的优势,朝廷天然占据大义,陛下,您就是天下地主士绅的中心。徐晨既然可以用土地收买农户,您也可以用徐晨和大同贼寇来威胁地主士绅,以陛下您的名义组建一个能团结地主士绅的党社,调动整个大明地主士绅的人力物力财力,让他们在中原募兵,组织团练,臣相信以大明士绅 200多年的积累,人才的优势,绝对在大同贼寇之上,定可以战胜他们。”

  但崇祯听完贺函的这个上策后,却是眉头紧皱。要是他刚刚登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听从贺函的话,那时在他眼中东林党就是仁人君子,任用他们就能让大明再次伟大。但经过了这 4年的时间,他终于意识到东林党的无能,他们并不能改变大明,反而在结党营私,一步步蚕食大明的根基。所以在现在崇祯眼中,任何的党社都是害群之马,贺函的意见在他看来只能加剧大明内部的党争。

  同时把兵权下放到地方上,必然导致地方做大,诸侯割据,组建团练是万万不能,崇祯不想让自家的江山像东汉一样直接分裂。

  他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爱卿还有其他办法吗?”

  贺函内心暗自叹息,天子终究还是不愿意用能拯救大明的策略啊。

  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后说道:“朝廷效仿大同贼寇组建新式的军户,臣请陛下拿出所有的皇田,以安置新军。”

  崇祯内心虽然有点不愿意,但想到为了保住大明的江山,让出这点田地又何妨。只是他还是迟疑道:“这点田地远远不够吧。”

  贺函解释道:“此次女真人杀入了几十万的人口,劫掠了四十万青壮出关,这百万人口留下的土地当超过百万之数,再加上原本直隶的军田,朝廷想办法把这些田地清理出来。同时朝廷夺回盐引的控制权,抄几大盐商的家,一年当可为朝廷增加上千万两银子税收,臣可以为朝廷练出 10万精锐。”

  崇祯皱眉,面露难色道:“爱卿此策可不好做,每一步想要完成都非常艰难。”

  贺函目光坚定,语气决然地说道:“陛下,再艰难也要做,大同贼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现在不出关中是想积累实力,等他们实力充足了,危险的就是朝廷。”

  崇祯沉思了半天,脑海中不断权衡着利弊。最终,他咬了咬牙,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光芒,说道:“好,朕就和爱卿一起来挽这个天。”

  没多久,贺涵和崇祯在乾清宫的那番深入对话,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到了大明 24监掌印太监们的耳中。

  在那装饰奢华却又透着几分阴森的太监议事室内,几个掌印太监围坐在一起,气氛压抑而又紧张。其中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太监,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大声咆哮道:“这贺涵果然是个疯子!在得罪了官员、勋贵之后,居然还敢得罪我们!他以为自己是谁?张居正吗?张居正都不敢像他这样猖狂,把手伸到内庭当中来!”他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太监也跟着跳了起来,双手叉腰道:“我等这些无根之人,辛辛苦苦在这宫中熬了一辈子,就盼着有个安稳的养老之地。这贺涵匹夫,居然想把我等的养老之地都给剥夺走,此人留不得!”他的脸上满是怨毒,仿佛贺涵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眼神深邃的大太监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神情显得格外镇定。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他用一种低沉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莫要如此急躁,把今天他和天子的对话传出去,会有人帮我们收拾他的。他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活不久的。”

  他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原本喧闹的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其他太监们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对这位老太监的智谋和沉稳表示折服。

  “老祖宗,您说得在理。这贺涵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让那些被他得罪的人去对付他。”一个年轻的太监谄媚地说道。

  “不错,这贺涵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天子的支持就能为所欲为。他得罪了官员,官员们不会放过他;得罪了勋贵,勋贵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又得罪了我们,他在这朝堂之上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另一个太监附和道。

  京师,福满楼。

  这座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酒楼,今日却因一场特别的聚会,杨鹤罢免之后,第一次有老友相约他聚会。

  杨鹤接到邀请时,心中满是诧异。他本以为自己远离官场,早已被昔日的同僚们遗忘。但既然老友相邀,他还是欣然前往。当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福满楼的雅间时,只见黄道周、钱谦益、侯恂早已等候多时。

  杨鹤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抱拳拱手道:“让各位久侯了。幼玄兄,你们都是朝廷的官员,日理万机,怎么今日有空闲邀我这个平头百姓相聚?”

  钱谦益脸色严肃从怀中拿出一份书信,递到杨鹤面前,说道:“修龄你看看,你这位门生干的事情。”

  杨鹤接过书信,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他的内心不禁一惊,而后不由得苦笑起来。他和天子的对话都能泄露出来,可见有多少人对他不满了。他做的事情,算是把朝廷各方势力全得罪光了。

  侯恂一脸严肃地说道:“他这是想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啊。如此行事,简直是不顾后果,朝廷已然如此艰难了,哪里还经得起他这般折腾。”

  黄道周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贺函不但是我辈读书人,还是大明少有的将才。如今天下动荡不安,正是他用武之时。修龄你还是多劝说一下你这个门生,让他多关注军务,不要太过于沾染朝廷的政务当中。他如此蛊惑君王,是嫌我大明还不够乱吗?”

  杨鹤无奈地苦笑道:“我能理解他内心的紧迫。幼玄兄你们没有去关中,没有见识过大同社,见识过徐晨这个贼寇。他的野心可不止是颠覆大明朝,还要颠覆几千年来的天下秩序。他已经公开宣言要消灭家天下,消灭士绅,恢复公天下。其人又擅长蛊惑人心,朝廷再不想办法振作,只怕这天下就真危险了。”

  黄道周和钱谦益听了,脸上露出有些不信的神情。他们两人都是文学宗师,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大同之志”不过是空洞的口号,能蛊惑多少人呢?

  杨鹤见状,知道他们难以理解,便说道:“某只说一事,关中几万读书人,徐晨蛊惑了其中大半加入他的大同社。这就是为什么大同军占领一地后,治理起来相对顺利,因为在徐晨的麾下有太多的读书人了。”

  黄道周和钱谦益两人听到这话,猛然一惊。历来叛乱若能得到读书人的支持,那情况就非常严重了,轻则重创当时的王朝,重则改朝换代。

  侯恂不敢相信地说道:“读书人深受皇恩,他们总不至于像那些无知的农户一样被叛贼蛊惑吧?”

  杨鹤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徐晨这个贼子异常重视读书人。他还在没叛乱之时,就以大同之志结社招揽读书人。而在他们叛乱之时,关中旱灾连连,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不但不抚恤,还不断地增加税负。那些青年人本来就没多少生活阅历,被徐晨这样一蛊惑,就记恨上朝廷了。再加上徐晨提出彻底想要改变世道的想法,对他们而言充满了吸引力,所以才会被他拉拢过去。”

第219章 ,处于悬崖的大明

  侯恂满脸气愤,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关中士子也太不体谅朝廷了!如今整个天下,何处不难?中原地区,黄河泛滥成灾,滔滔黄水淹没了大片农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难道不难?山东一带,蝗虫遮天蔽日,所过之处,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这难道不难?边军战士们,在冰天雪地中守卫着边疆,连军饷都难以按时发放,还要时刻警惕贼寇的侵扰,他们出生入死,这难道不难?

  再看看天子,即位以来,一心扑在国事上,不建奢华宫殿,不选秀女充实后宫,殚精竭虑地想办法平定叛乱,维持天下的稳定,可这关中士子倒好,不但不体谅朝廷的难处,反而跟着那徐晨造反!”

  杨鹤闻言不禁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道:“是啊,如今这世道,谁都有谁的难处。可朝堂诸公,却没有办法解决天下的这些难题。但徐晨那贼子却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他不但蛊惑能力强,执行力更是非常强。说起来,我也不怕丢人,当年我在关中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关中已经干旱三年了,大地干裂,寸草不生,流民遍地都是,贼寇充斥于荒野之间。面对如此惨状,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的百姓在哀嚎中沦为饿殍,那种无力感,至今都让我痛心疾首。”

  杨鹤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当时,徐晨的大同社已经在米脂兴起。米脂可是整个关中干旱最严重的地区,土地荒芜,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徐晨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建立了抗旱会,亲自招募并组建了打井队,打井救灾。

  他还带领农户们修水渠、筑水坝。与当地的大族进行谈判,逼着他们减租减息。在他的努力下,大族们不得不做出让步。

  徐晨还找到了三种抗旱的作物,大范围的在整个灾区推广。在他的带领下,灾害最严重的米脂不但保住了粮食的收成,当地的农户居然还在灾年增加了收入。而且,他还安置了好几千流民,让他们有了安身之所,稳定了米脂的局面。”

  “后来,大同贼寇攻占了延安。徐晨马上在整个延安府修水利设施。在他的努力下,延安府也快速成为了整个关中最稳定的地区。

  可以说,关中没有像山西行省那样动乱,我都要感谢徐晨。因为他想办法安置了关中几十万灾民,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后来,为了安置更多的灾民,徐晨挥军北上,攻占河套。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他带领着大家开垦农田,一年就开垦出了上百万亩的良田,让十几万灾民重新拥有了土地。也正是因为在徐晨身上看到了希望,关中的士子才会义无反顾地跟在他后面造反。”

  杨鹤说完,目光转向侯恂,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木兄,黄河发大水的时候,朝廷无可奈何,只能任由百姓在洪水中哀嚎,不但不及时救助,还要增加灾民的税负。

  如果此时有一人,挺身而出,堵住了黄河缺口,带领农户抗洪救灾,让百姓们免受洪水之苦,你说中原的士子会不会把他看成希望?”

  侯恂坚定地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我中原士子深受皇恩,向来忠心朝廷,定不会做出无君无父之事。”

  杨鹤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吧,但关中的士子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了。朝廷不能救他们的家乡,他们就跟着能救自己家乡的人,反叛朝廷,砸烂这个天下。”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道周开口了:“按照修龄的意思,这徐晨也算是一干吏,只是误入歧途。那当初修龄你为何不招安徐晨?如此一来,关中可以稳定,朝廷也能得到一支精锐之师。”

  黄道周的话也代表了众人的疑惑。毕竟,一个叛贼造反,第一件事情不是搜刮钱财,抢夺美女,而是修水利,筑水坝,抗旱救灾,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而杨鹤也算是大明朝的鸽派,他当初为三边总督的时候多次上书朝廷,招安各地的叛军。徐晨看上去是最没有野心之人,怎么杨鹤从来没提出过要诏安徐晨呢?

  侯恂皱着眉头,冷哼一声:“他这哪里是误入歧途,从他组建大同社就知道,他只怕很早就有反意。这样的人能力越强,危害就越大。”

  杨鹤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徐晨虽然是读书人,但其脑后却有反骨。他本有能力帮助朝廷稳定关中的局势,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造反了。尤为关键的是,徐晨这贼子极其隐忍。他当时已经控制整个米脂了,但他依旧忍住不造反不说,还帮助当地的县令征缴赋税,以至于朝廷错过了最佳围剿他们的时间。要不是他减租减息的行为,得罪了当地的大户,引得这些大户收买边军围剿大同社,只怕这贼子还不会这么快露出面貌。”

  杨鹤顿了顿,继续说道:“幼玄,一个说要消灭家天下,消灭皇权的人会没有野心?他野心太大,太会隐忍了。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条毒龙,即将吞噬整个大明的天下。我这个学生就是看到了这场滔天大祸,所以才会如此急躁地想要改变大明的处境。”

  钱谦益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越是这种危机的时刻越不能急躁。天子就是因为太急躁了,想要快速平定辽东之乱,用了袁崇焕才导致了如今的滔天大祸。你这个学生比天子还要急躁,大明积攒了百年的积病,岂是一朝就能解决的。”

  杨鹤神色焦急,站起身来,诚恳地说道:“牧斋,朝廷已经没时间慢慢解决这些积病了。在大同贼寇的逼迫下,朝廷已经处于悬崖边上。三年内朝廷没办法提升税收,编练新军,赈济灾民,大同贼寇就会冲出关中,攻占中原。而后用他们的方法来解决这些天下难题,到时候关中的情况就会在整个中原上演,我等的家族一个也逃不掉。”

  说着,杨鹤向钱谦益三人深深行礼:“请三位兄长劝说东林党员,地方大族,让他们不要干扰我这个学生的行动。大家相忍为国,共同抵抗大同贼寇。大同贼寇是天下的灾祸,所有人都躲不掉的,哪怕是为了自家的钱财,自家的荣华富贵,大家也要想办法变法图强。”

  钱谦益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本来是想通过杨鹤来劝说贺涵的,却没想到杨鹤反过来要他们去劝说官员和大族,不要阻碍贺涵的行动。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这场聚会不欢而散。

  暮霭沉沉,落日的余晖洒在杨鹤府邸的青瓦上,给这古老的建筑披上了一层金黄。杨鹤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邸,刚一进书房,便命心腹仆人去找贺函前来。

  不多时,贺函匆匆赶来。他身着一袭铠甲,好似要打仗一般。他见到杨鹤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师,唤学生前来,所为何事?”

  杨鹤微微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向贺函:“看看吧,这是钱谦益传来的消息。”

  贺函双手接过书信,目光迅速扫过信上的内容,上面皆是昨日他与天子讨论的内容,记载的一字不差。看完后他将书信轻轻放在桌上,神色依旧淡然。

  杨鹤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你此次要干的可是大事,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如今内廷那些太监们各怀鬼胎,你千万要当心。”

  贺函微微点头,语气平静:“老师这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学生一旦开始行动,那些人必然会察觉。早几天晚几天,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

  他看着这书信冷笑道:“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杨鹤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神情焦虑:“你这次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或者几个人,甚至不是一个简单的势力。朝廷的官员、大明的勋贵,还有那内廷,你可都给得罪了个遍。若不是大同贼寇步步紧逼,形势危急,老夫真想劝你先离开京城。”

  贺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老师,您可知道这几年学生从徐晨身上学到最多的是什么?”

  杨鹤停下脚步,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疑惑。

  贺函目光坚定,缓缓说道:“不要在敌人的规则里面和他们斗。大明的官员、贵族、内廷,每一个都犹如庞然大物。若在大明原有的体系当中行事,莫说是学生,哪怕是徐晨,只怕也会被其中任何一股势力轻易碾死。”

  “但徐晨做到了突破大明的旧秩序。关中那几千的官员、四大王府和几千宗亲,还有地方上嚣张跋扈的镇守太监,被徐晨一人碾压。这是他另辟蹊径,建立了自己的规则,所以才能取得那样的成就。”

  杨鹤哑然失笑,半开玩笑地说道:“难道你也想造反不成?”

  贺函脸色一冷,严肃地说道:“老师,您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天下的秩序已经不是大明朝说了算了。朝廷如今北镇压不了女真人,西抵挡不住大同贼寇,天下已然步入乱世。在这乱世之中,规则就是有兵权才有权利。”

  “就拿祖大寿来说,他在勤王之时,竟然带领关宁铁骑逃回山海关。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放在我大明其他时期,他不说被诛杀九族,本人也绝难逃一死。但现在呢?朝廷还要派阁老大员把他再请回来,而且对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手握兵权。”

  “老师,您前两年在关中的时候,对三边将门不也以讨好为主吗?原因很简单,家丁是这些将门的核心战斗力,他们靠着家丁制度,完成了兵为将有的封建化。朝廷能免他们的职,却带不走他们的家丁。这也是大明秩序运行了两百多年,哪怕是这些将门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不听朝廷的命令,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

  贺函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说道:“所以学生也不打算在朝廷原有的规则当中行事。学生的第一步打算,就是猛抓兵权。秀子营完成重建,神机营形成战斗力。这两营士兵训练有素,战斗力强劲,足以应对各方的威胁。到时候,学生找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法令还不简单?祖宗之法可不止他们会用,学生也会用。”

  杨鹤听着贺函的话,心中更加担忧,他看着贺函,仿佛看到了那个让朝廷头疼不已的徐晨。

  贺函看出了杨鹤的担忧,笑着安慰道:“老师,不管您承不承认,天下现在的积病,在大明原本的秩序当中,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方法,都在徐晨那里。所以徐晨的军队攻占哪里,哪里的秩序就会快速恢复。朝廷想要再次恢复秩序,稳定天下,只能学习徐晨的方法。”

  “学生已经没有选择了。不用猛药,最多两三年,大同贼寇就会冲入中原。以朝廷现在的实力,根本挡不住徐晨的大同军,大明必然会灭亡。用猛药,朝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这乱世当中,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值得我们拼尽全力。”

  杨鹤陷入了沉思,他仔细琢磨着贺函的话。以大同军的战斗力,朝廷想要抵挡确实困难重重。就算编练出十万新军,甚至二十万新军,也未必能战胜大同军。而且,编练新军所需的巨额军费,更是让朝廷难以承受。一万秀子营一样的新军,一年的花费就是百万两,十万新军就是千万两。哪怕是当年张居正改革,也做不到一年弄到千万两银子。这大明真的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过了许久,杨鹤抬起头来,问道:“两营新军编练完成,下一步是何打算?光靠这一万新军,可抵挡不住大同贼寇啊。”

  贺函神色严肃,目光坚定:“学生会在整个直隶清田,把属于朝廷的田地拿回来,把地方大族拖欠的钱粮收回来。徐晨能收天启元年的赋税,学生在收税方面比不上他,那就最起码要从万历元年开始清缴田赋。”

  杨鹤听到贺函要清缴田赋,双目瞬间通红。他想起了刘南卿,他就是在清田时遭受大族暗杀的。刘南卿一死,整个关中勉强维持的秩序崩溃,大同贼寇趁势杀入了关中。

  他紧紧握住贺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干大事,一定要保重自己。天下最龌龊之人,皆在我大明官场。景明之事,不能再发生了。”

  贺函心中涌起一股悲伤,但还是强装镇定,安慰杨鹤道:“老师放心,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足够了。学生定会小心行事,不会重蹈覆辙。”

第220章 ,都在清田

  当日,杨鹤留贺函吃晚饭。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府邸的屋檐上,给整个庭院镀上了一层金黄。杨嗣昌回到自己府邸,刚踏入客厅,就看到和父亲有说有笑的贺函,他先是一愣,站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贺兄也来了。”

  这段时间他对贺涵的态度变化非常大。最开始,他虽然觉得贺涵为人桀骜不驯,但在他看来,大明的读书人又有哪个不是傲气冲天的呢?

  更何况贺涵能力出众,区区一点桀骜,在他眼中还是能容忍的小缺陷。而且他也在谋划宣大山西总督的位置,想要在战场上一展所长,心里还想着拉拢贺涵为己所用。

  然而,贺涵后来做的事情让他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贺涵先是得罪了六部官员,又因为门头沟矿厂和长芦盐场的事情得罪了勋贵。昨日他和天子说的话更是传遍了整个大明的朝堂,这下连内廷都得罪了。

  现在杨嗣昌眼中,贺涵就像一个疯子,他是万万不敢再去招惹了。他原本还打算通过父亲的关系,运作几个秀子营的军官带到宣大去,结果没想到这个麻烦却主动上门了。

  看到自己儿子回来了,杨鹤微笑着命管家上菜。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桌子。三人简单地吃了一顿晚饭后。

  杨鹤看着贺涵,问道:“清田你打算从何处开始?”

  贺函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天子现在已经被党争弄怕了,对重民社也有所防范,再想像关中那样大肆招揽社员,利用他们来清田已经难以做到。

  学生手中人手不足,只能先从天津卫开始。学生查了田籍,天津卫应该有 200万亩的军田,但此时天津卫军户寥寥无几,田地也不知所踪。学生想把这块地先清出来,要真能把 200万亩地都给清理出来,天津卫就可以编练 4万新军。”

  朱元璋定了一个非常奇葩的制度,那就是定额税收制度。也就是说,明初太祖时期收多少税,哪怕到了 200多年后的崇祯朝也还是收这么多的税,完全不管后面增加了多少人口,增加了多少田地。

  这制度乍一看好像不错,开垦了新田地,平均的税收变得更低了,但实际上这基本上是痴心妄想。因为地主士绅的税不会增加,平民的税也不会减少,实际上200多年下来,在平民身上压的税越来越多,因为越来越多的土地被大户占据,能收税的土地变得越来越少,普通百姓的压力自然就越来越大。

  就拿军屯卫为例,朱元璋时期就规定了一个卫所要上交多少税,最开始税收是比较低的。但 200多年过去了,军户的田地被将门、当地的地主士绅吞并,京城附近还要加个太监。

  这些人把土地给霸占了,可军户要上缴的税负却不会减少,结果就是军户手中的地越少,他们承担的税反而变得越来越重。

  这样欺负老实人的下场,军户都逃亡当了流民,而军官却成了大地主。国家税收荒芜了,地方缙绅、军官和当地的镇守太监却塞满了腰包,当敌人打进来的时候,他们发现兵没了。

  杨鹤听了,不禁长叹一口气,说道:“此事难做,要清田就要得罪地方缙绅、当地的镇守太监、皇亲国戚,还有那些将门。当初我等在关中就进行不下去,现在想在天子脚下做这事情,难度提升了何止 10倍。”

  贺函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如果按照朝廷现在的制度,光争吵这些田地的归属,吵个几年都未必能吵出结果。但如果学生根本不理会这些事情,直接拿出太祖年间的田籍,丁是丁,卯是卯,花不了几个月时间就能把军田给理出来。”

  “噗!”本来打算喝口茶的杨嗣昌听到这话,直接被茶水给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贺函,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哪怕是大明最粗鄙的武夫,也不敢这样干,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贺涵这举人是怎么考出来的。

  他心里开始担心自己的父亲要再次被贺涵牵连了,想了想劝说道:“贺兄,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哪怕是一个乡下的财主,他都有可能是皇亲国戚,你们在米脂乡下的那套手段,在京城不好使。”

  贺函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些皇亲国戚的地位有没有秦王、庆王、韩王、肃王高?杨兄知不知道,哪怕是这些皇亲国戚,被火枪打了一样会死。”

  杨嗣昌被贺函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背后直冒冷汗。他现在都怀疑这么莽撞的人怎么可能会得到自己父亲的喜爱,又怎么能得到天子的信任?

  杨鹤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早出晚归?”

  杨嗣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孩儿这段时间在运作,争取能当上宣大山西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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