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仁·苏的事情暂且放到后面再谈吧,总之雨果目前正在写的这部小说因为一些事情并未写完,到了后面因为一些波折更是一度中断乃至反复修改,直到1862年,它才以《悲惨世界》这一响亮的名字出版。
所以不太严谨地说一下的话,那就是雨果如果没有被捉奸在床,那么有可能就没这本书了,咳咳.
至于1848年,毫不夸张的说,或许雨果正是因为1848年之后的一系列事件才得以成就伟大,乃至成为法兰西的良心,只因在1848年之前,说雨果一声二五仔确实没有太大的毛病。
在最开始的时候,由于受到极端的保王派妈妈的影响,雨果当然也是保王派,并且是靠歌功颂德的诗歌成名的,但是等到波旁王朝末期,他又变成了一位共和派,呼吁打倒王权。
可等到1830年七月王朝建立的时候,没过多久他就又改变了立场,成为了七月王朝的核心拥护者之一。
不论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和挣扎,但他既然这么做了,那么在别人眼中,他确实就是法国小吕布,而直到1848年的到来,在一系列波澜壮阔的事件当中,雨果内心当中那种高尚的情感被彻底激发了,乃至他本人的心态都在某种意义上发生了一次飞跃。
就这样,雨果开始了长达十九年的流亡,并且不屈不挠地同拿破仑政权作斗争。
而对于法国这种1789年到1871年,总共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就经历了三个王国、三个共和国和两个帝国的国家来说,什么?你反法兰西政府?牛逼!给我反!法兰西政府算个几把?!
可以说,对于大作家而言,流放是一枚光荣的勋章,尤其是当你为了一种高尚的理想受苦受累,声望值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以至于到最后雨果可谓是整个法国最有排面的作家,法国政府为他举行国葬,整个巴黎大约有两百万人为他送行。
总之,流亡的生涯彻底洗刷了维克多·雨果身上的一切耻辱,并为他戴上了堪称不朽的花环。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雨果流亡时的日子过得其实还行,倘若是一位俄国作家,那么他的勋章大概就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声望这种东西固然是跟不要命了一样疯狂暴涨,但人也是说没就真的没了.
假如有一天米哈伊尔碰到这种剧本,那么他真是连词和场景都想好了:
“在离窗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掸去斗蓬上的毛发;
他指着冰峰起誓:
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呸!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吉利?
就在米哈伊尔的脑中充满了不少危险的想法的时候,在他不远处的那些同样在等待和交谈的年轻人们,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米哈伊尔这边,而他们也很快就根据米哈伊尔的长相以及他旁边的屠格涅夫猜到了米哈伊尔的身份。
由于这两天刚刚看过报纸的缘故,他们顿时就有些惊疑不定地讨论了起来:
“他竟然真的已经来了?那个俄国人?”
“报纸上不是都已经写了吗?该死!仲马先生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整个法国只有他和那个俄国佬称得上一句作家?他们把伟大的雨果先生置于何地?!”
“吹嘘罢了!那位仲马就喜欢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夸耀自己,展示他那可笑的装扮以及排场但他吹嘘自己的时候带上这位俄国佬看什么?瞧瞧他那副样子,年轻的就像刚进学校的孩子,估计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这个应该说不准,据说他在俄国要比最风流的法国人都要风流!”
“那就更让人瞧不起了!明明是那样的做派,现在却表现的像个正经人一样!”
“他来拜访雨果先生干什么?他不会以为自己靠那两本卖的不错的儿童读物就能入得了雨果先生的眼了吧?包括他那两篇法语小说也是,看上去精妙,实则内在空空如也,既没有充沛的感情也没有丰富灿烂的想象,无非就是描摹现实再加上一点戏剧化的手法,要我说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我如果想写出那样的小说肯定也是能的,但我还是更愿意在浪漫主义的大旗下进行我的创作,这才是真正合适的道路。”
“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跟他说话的为好,呵!俄国人!就算他来同我们说话也不易轻易理会他。”
“何止不理会他,我还要问问他们俄国的状况呢!遍地农奴,我还真是很难想象这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因为他们并未做太多掩饰的缘故,于是米哈伊尔也是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那边的动静,就在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疑惑的屠格涅夫便简单为他解释了一下:
“米哈伊尔,你知道的,我们俄国同法国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再加上俄国的情况,一直以来法国人都.更别说你的小说还在法国取得成功了。
法国文学界的争吵和攻击可是要比我们俄国多太多了,或许是因为他们这边的文学销售状况很好的缘故,再加上家世没那么好的人确实能够凭借着这个跨越阶级,因此嫉妒和攻击在这里可谓是随处可见。”
说到这里,屠格涅夫也是忍不住了摇了摇头后才继续道:
“而虽然你一开始写这样的小说就是希望能够在巴黎的市场上流行开来,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总觉得你写的东西不入流,既比不上其他法国小说家的作品,更比不上诗歌和戏剧作品了,但是偏偏,雨果先生的追随者们大多都是在诗歌和戏剧这两个方向努力。
所以实话说,我虽然是在这里让你的小说获得了成功,但我并不喜欢再来这个地方,开始的时候还好,但随着你的成功,他们有些人不仅会对你的作品冷嘲热讽,还会压根就不理会你说的话,跟他们这些人一起,那简直跟受刑没什么区别了!
对了米哈伊尔,你可得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我们俄国的大家都知道你不爱理会那些负面的声音,但有些刻薄的法国人,就像人群中的那位阿图尔,这个人实在是让人受够了。
他似乎很想在巴黎的文坛和社交场上扬名,甚至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自尊心,有时候看上去都有些谄媚了!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少,而为了引起话题,他可是没少在公众场合说过你的事情”
人上人加小团体啊?
听到屠格涅夫的话,米哈伊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还不等他继续说点什么,雨果家的大门终于是对外面正等候的人敞开了,见状米哈伊尔两人也就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就在米哈伊尔好奇地观察这座后世成为了纪念馆的宅邸的时候,前面的人走着走着,似乎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一般,竟然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下:
“那不是雨果先生的女儿吗?今天竟然也在吗?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
哦?雨果的女儿?
毫不夸张的说,雨果一家的颜值确实都挺高的,而在这些孩子中,雨果最爱他的大女儿,以至于当他的大女儿因为落水去世之后,雨果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走不出来,他不但将利奥波蒂娜的衣服和画像摆在家中醒目的位置,向每一个来访的客人讲述女儿的故事,还写了大量的诗歌作品来纪念他的这位女儿。
在这些诗歌当中还诞生了一首极佳的经典作品。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话,雨果的大女儿已经去世,那么这些人说的显然就是阿黛尔·雨果,一位样貌极佳但同时经历颇为坎坷的女人。
更多的暂且不说,但由于好奇巴尔扎克日记里感慨过的“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子”,米哈伊尔在进门后还是多看了两眼。
当然,米哈伊尔首先看的自然还是神色凝重,一旦皱眉就更加显得深沉的雨果老师,在稍微瞻仰了一下这副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尊荣后,米哈伊尔便好奇地瞄了一下那位只有十五岁的姑娘一眼。
黑色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即便她的年轻尚小,但她那盘成发髻的黑色头发似乎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点古典美。
不过只瞄了一眼后,米哈伊尔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十五岁的姑娘,他再多瞅两眼真成变态了要。
而事情进行到这里,米哈伊尔的好奇心其实已经满足的差不多了,看上去有些沉默的雨果大概也没什么跟一位外国年轻人交流太多的兴趣,但出于礼貌肯定不能现在就走,于是米哈伊尔最终还是跟屠格涅夫找到了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了下来。
但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因为他俩的陌生面孔比较显眼,亦或者是米哈伊尔现在在法国文坛确实是小有名气,总之雨果老师虽然不太想说话,但总归还是出言同米哈伊尔客气了两句,打了个招呼。
至于更多的那就真没了,毕竟真要说的话,雨果并不认为这个俄国年轻人是他们圈子里的人,更何况虽然雨果已经看过这位年轻人的那两部小说,即便不太好评价,但归根结底,跟诗歌和戏剧就不是一回事,跟他的美学原则差的似乎也不小。
总而言之,不是混一个东西的,没太多好说的,更何况雨果最近的心情确实不佳。
而之所以有时候还要接待一下客人,那自然还是要听一听外面比较热门的消息,他可以沉默,但决不能对外界一无所知,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直接被公众给遗忘了,这对于一位作家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雨果对米哈伊尔稍稍有所关注,但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他的女儿却是有些好奇地多看了那两个明显有些陌生的青年两眼。之所以多看了两眼,自然还是这两个人似乎若有若无地被排斥在这个圈子当中,而他们两个人一个看上去稍微有点勉强,但另一个人却是泰然自若,似乎正饶有兴致地听着场上众人的谈话。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
因为自己的姐姐和家庭环境的缘故,阿黛尔敏感、忧愁的同时,确实希望自己能像姐姐一样受人欢迎。
当然,这种微微的在意算不了什么,很快,阿黛尔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而米哈伊尔的话,既然屠格涅夫刚才已经说明,那么此时此刻他肯定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于是在在场的其他年轻人看来,他完全就是用一副令人恼怒的高傲和戏谑在听人别人的对话。
于是没过多久,屠格涅夫口中的那位渴望出人头地的阿图尔竟然是主动跟米哈伊尔搭话,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很快就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但其中有些人完全就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事实证明,确实有戏剧效果,只因这位过来说话的年轻人话里话外总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而米哈伊尔在礼貌地回复了几句后,他看向这位法国年轻人的眼神也有点不太对劲。
见到这样的场景,屠格涅夫的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怒气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如果是在俄国,当然已经不可能有人当面跟米哈伊尔说一些这样的话,但既然这是在法国,屠格涅夫还是准备先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再说。
而还不等他这样做,当这个法国年轻人阿图尔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您翻译过来的那些作品当中出现的最多的似乎正是农奴,是因为这样的现实已经回避不了了吗?毕竟只有俄国才拥有如此多的奴隶。您的身份呢?哦对,平民,我险些忘了这件事。”
米哈伊尔就已经回答道:“这种现实并不需要回避,不过听您的意思,您觉得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您觉得别的地方就很少了吗?我倒是觉得有些人还要更加糟糕。”
当米哈伊尔说出这样的话后,但凡听到这话的人,他们的眼神似乎都凝固了一下,而等他们陆陆续续朝米哈伊尔看了过来的时候,米哈伊尔却是已经继续说道:
“当然,我说的并非是贫民窟和工厂里的人民,随便评论他们是既不公正同时也十分卑劣的。这里请容许我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想得到更多的钱财和攀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吗?您是否愿意为了这些东西拼尽全力,哪怕要付出很多东西?”
这不是废话吗?
“整个巴黎的人都想要这些东西,这有什么可耻的地方吗?”
正在为前半句的卑劣而感到恼怒的阿图尔刚反问完,米哈伊尔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说了下去:“那么奴隶需要付出他的劳动和时间,付出他的尊严,付出他的很多东西而有些人同样付出了这一切,他们是为了什么呢?他们就不是这些东西的奴隶了吗?
而对于被迫成为奴隶的人,人们不应该对他们指指点点,而那些主动成为奴隶的人我们反而要给他掌声吗?
与此同时,被迫成为奴隶的人不会去损害他人,那么主动成为奴隶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我本以为我只看到了一部分的巴黎,没想到您竟然告诉我整个巴黎都是如此。”
“这能是一样的东西吗?”
尽管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但在感受到了别人异样的目光后,慌乱的不行的阿图尔已经组织不了起太好的语言,于是当下只能是说了一种非常明显的东西:
“你懂什么巴黎?你真的了解法国吗?!而且你的法语说的这么流利,想必费了不少时间吧?!你们俄国人对待法语都是如此上心的吗?”
“对我个人而言的话,我只是会而已,而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米哈伊尔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稍微提高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请问在场的有会英语的吗?意大利语呢?德语?我倒是也很想换一种语言跟人聊聊天。”
“.这些语言算什么?”
尽管被米哈伊尔的这番话说的有些目瞪口呆,但阿图尔依旧是在做最后的努力:“这些语言难度不高,而且比起法语,他们什么都不是!就连你自己的书都写了,英语是不存在的,它只是发音不好的法语!”
“您觉得世界上没有别的语言了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米哈伊尔突然用了一种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但似乎又有种某种特殊的韵律的语言念了几段什么,正当他们正在思考这种莫名其妙的语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米哈伊尔已经重新换回了法语,然后微笑着说道:
“在一千年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李白写下了《将近酒》这首不朽的诗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而跟他同一时期,且同样伟大的诗人杜甫则是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在大约两千六百年前,中国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写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请问在场有人能同我一起感受其中的诗意吗?我很乐意同任何人谈一谈我对这些诗歌的看法。”
米哈伊尔的声音很大,但回答他的,却是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第199章 语言与忘本的雨果老师
至高无上、最优秀、最强大、最宽宏大量、最不可战胜的亲爱的君主,我们最亲爱的好朋友,愿上帝保佑您更加伟大,幸福美满。
得知陛下您求贤若渴,希望在您身边和整个帝国内拥有诸多精通欧洲科学的博学之士
1688年8月7日于马尔利城堡。
——《路易十四写给康熙的一封信》
大约就是从路易十四那里开始,欧洲这边兴起了一阵中国热,在这其中伏尔泰便是乾隆的粉丝,当乾隆的《盛京赋》在巴黎出版后顿时就引起了文坛的震动,伏尔泰读了《盛京赋》后更是兴奋异常,他说:
“我很爱乾隆的诗,柔美与慈和到处表现出来,伟大的国王,你的诗句与思想如此美好”
当然,能将乾隆的诗夸成这样,只能说伏尔泰懂个几把的诗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法国的启蒙思想家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文化热,很大程度上其实还是他们想借助一个遥远神秘的国家来狠狠键政,只能说这也是键政的老操作了,差不多就是瞧瞧!人家东方古国怎么这么好,反思!法国政府和法国人统统给我反思!
但后来随着有些东西的变化,当然就有更多的法国人跳出来说,什么?反思?反思个蛋反思!我们法国不需要反思这种东西,我们法国就是赢赢赢!
像赢学这种东西吧,只能说你最好是真赢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早在1814年的时候,法国便设立了西方首个“汉语”教授席位,等到了1843年的时候,法国国立东方语言学院成立了中文系,旨在培养实用语言人才。
换而言之,巴黎在这一时期是肯定有人懂汉语的,但这套语言可谓是出了名的难学,想要真正地理解其中的意味就更是艰难,而现在,一位来自俄国的平民竟然说他在精通各种欧洲语言的同时,也精通这样一门古老且艰涩的语言?
面对这样的说辞,就连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雨果一时之间都愣住了,然后微微张着嘴看着这位似乎真的没在说假话的年轻人。
或者说,他说假话才是自讨苦吃,这门语言固然艰涩,但巴黎确实是有人懂的,至于其它欧洲语言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正当雨果有些动摇的时候,在场的其中一位年轻人似乎是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最终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试探性地跟米哈伊尔说了两句什么。
而很快米哈伊尔便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位先生,您的发音实在是有很多问题,我这里简单说一下都是哪些地方.”
不得不说的是,现代汉语跟1845年这会儿的官话当然有着不小的差别,不过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样,在奥多耶夫斯基公爵的家中,除却文学家以外,也常常有外交官来做客,在这其中就有一位曾经驻扎在大清几十年的老外交官。
像他的话,那自然是有一口地道的老BJ正黄旗话,而米哈伊尔想着技多不压身,便跟着这位俄国老外交官学了几天。
现在的汉语和后世的汉语差别不小,但肯定也说不上太大了,因此米哈伊尔只需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口音便可。
于是关于他学习的那几天,俄国那位老外交官到底都是怎样的反应,简单来说就是:
第一天:“年轻人,这可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我在那里待了很多年才有今天的水平,你如果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算了吧!要是你愿意花上五年乃至十年的时间来学习一下,我倒真的可以教教你。”
第三天:“???你说的这是什么?啊?请你再多讲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