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悍匪猛然醒悟,脸色煞白:“不好!是官军!好多骑兵啊!”
姜念、齐剑羽、蒙雄,以及一名登州镇的参将,同率二百骑兵奔袭而来。
姜念、齐剑羽皆着侍卫官服,内衬软甲,威风凛凛;蒙雄则披挂铁甲,手持长柄大刀,虎目圆睁,杀气腾腾。
二百登州镇铁骑,俱是甲胄鲜明,或持强弩,或挽硬弓,或挺长枪,或执利刃,如天兵骤降,将龙王庙团团围住。
姜念、齐剑羽二人,各挽雕弓,箭似流星,直射得庙前悍匪应弦而倒。
蒙雄一身铁甲森然,手中长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但见寒光过处,悍匪如刈麦般倒地。
……
……
龙王庙后宅,周三魁忽闻外头地动山摇,喊杀震天,尚未回过神来,便见一名悍匪跌跌撞撞闯入,面如土色,颤声叫道:“魁爷!大事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杀来了!”
周三魁手中烟杆一颤,猛地起身,李六、王黑面等管事头目皆是大惊失色,纷纷起身。
周三魁对那传信的悍匪沉声问道:“来了多少官兵?”
那悍匪颤声道:“好多……好多,成百上千的,都骑着马,也都穿着甲。”
周三魁脸色极其阴沉,额角已渗出冷汗。
李六惊疑:“掖县哪来这许多骑军?”
有个白脸头目道:“多半是登州过来的!”
王黑面性子最急,抄起一杆长柄大斧,怒道:“怕他作甚!大不了杀出去!”
这时,外头厮杀声已近,箭矢破空之声、刀剑相击之音、战马嘶鸣之响,混作一团,直如天崩地裂。
周三魁见势不妙,忙唤李六、王黑面等九名管事头目,各自骑马,纠集悍匪数十人,径往后门突围。刚出后门,便见数十铁骑已列阵相候,弓弩刀枪映日,杀气森然。
周三魁暗叫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喝道:“弟兄们随我杀出血路来!”
声落,周三魁举起一副劲弩,李六则张弓搭箭,王黑面抡起长柄大斧,与众骑兵战作一团。
王黑面果然凶悍,斧风过处,两名骑兵应声落马。不料斜刺里突来一箭,正中其咽喉,这黑厮登时栽下马来,眼见是不活了。
周三魁、李六见状愈发拼命,弩箭连发,射倒数骑。
正厮杀间,忽闻马蹄声急,姜念、齐剑羽率数十骑赶到。
一骑兵认得周三魁,指着周三魁,对姜念喊道:“钦差大人,那厮便是周三魁!”
姜念闻言,弓弦轻转,箭似游龙,正中周三魁坐骑。那马吃痛人立,将周三魁掀翻在地。
齐剑羽也弯弓如满月,一箭直奔李六而去。李六急闪,箭簇已贯入左肩,痛呼一声跌落马下。
众骑兵一拥而上,将周三魁、李六控制。
姜念骑马上前,冷眼打量着周三魁:“你便是盐枭周三魁?”
周三魁不答,只瞪着眼盯着姜念的官服,忽颤声道:“你……你是大内侍卫?”
姜念肃穆沉声道:“我乃钦差御前侍卫,奉旨来莱州专办你的!”
周三魁如遭雷击,恍然问道:“便是你在昌邑县城外杀了高胡子他们?”
姜念淡淡点了下头。
周三魁面如死灰,半晌方惨笑道:“怪不得……怪不得高胡子死得蹊跷,怪不得今日大军围攻龙王庙,原是皇帝派了钦差……”
第124章 春庭雪,牡丹池,相思遥
姜念命骑兵对周三魁搜身,转头看向了李六,眉头皱起,发现此人眼熟。
略一回想,他便记起,此人像是去年在大运河枣庄河道劫掠薛家的水匪头目。他记性超群,当时用千里镜看清了李六的容貌。
姜念正欲审问李六,忽见一兵丁捧着本蓝皮册子匆匆禀报:“钦差大人,从周三魁贴身衣物里搜出本账册来!”
姜念心头一动,一时间顾不得审问李六,接过账册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竟似掀开了阎罗殿的生死簿。
但见册中字迹密密麻麻,记的尽是周三魁贿赂官员的明细。
受贿之人包括了掖县盐课司大使、掖县巡检司巡检、莱州盐区批验所大使、掖县知县、莱州知府、登莱青道道员、山东盐运使司盐运判官、山东盐运使司盐运同知、山东盐运使司盐运使……
姜念越看越惊。
今日他率二百骑兵奔袭掖县城西龙王庙,不仅将周三魁及其手下管事头目一网打尽,还得了这样一本账册,这本账册可是将莱州官场以及山东盐运使司也几乎一网打尽了。
“应该也是气运发挥了作用!”
姜念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看账册。
忽然,他目光猛地一凝,在账册里发现了一个令他心惊的大人物。
此人竟是袁禟!
袁禟是景宁帝的九皇子,曾是“八爷党”的成员,其人善于经商,曾为其兄八皇子袁禩夺嫡奠定了强大的经济基础,他本人则不贪恋皇位,直到八皇子袁禩夺嫡失败,他也没有背弃袁禩。
而现在姜念竟发现,莱州大盐枭周三魁竟与袁禟有染!
周三魁事的幕后竟藏着这么一只老虎。
姜念合上账册,逼视着周三魁,冷笑道:“好个周三魁,你倒是手眼通天!”
周三魁面如死灰,只垂首不语。
……
……
龙王庙的战斗已经平息。
此战擒获了周三魁,以及李六等五个管事头目,另有四个管事头目被诛杀,其中包括了王黑面。
姜念派齐剑羽及登州镇参将严懋率一百骑兵奔袭虎头滩。
虎头滩上,近二百盐民正顶着毒日头熬盐,忽听得马蹄声如雷,百余铁骑已杀到眼前。
当先两员大将,一个身着三等侍卫官服,正是齐剑羽;另一个披甲执弩,乃是登州镇参将严懋。
但见齐剑羽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官服映日生辉,骏马踏沙腾云。
严懋则手持强弩,铁甲寒光耀日,弩箭破空惊魂。
现场的数十个护盐悍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加上虎头滩管事头目已在龙王庙被擒,此刻这数十个护盐悍匪见官兵天降,动手诛杀,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跪地求饶,也有不知死活的要拼命,却轻易丧命。
不过片刻功夫,平日作威作福的虎头滩护盐悍匪,或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或是被擒获。
余钟功本在盐池边舀水,见此情形,不觉热泪盈眶,仰天感叹:“老天爷终究是有眼的!”
众盐民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纷纷跪倒,朝着官兵们叩头不止,甚至有人捧着齐剑羽的靴子哭道:“将军救命之恩,小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此时海风骤起,卷着盐粒在空中飞舞。
那风声呜咽,不再似为苦命人悲鸣,倒像是为这伙盐枭团伙唱挽歌。
……
……
余钟功见官兵剿灭了虎头滩盐匪,解救了近二百胁从盐民,想起爱女余兰萱尚在虎口,急向齐剑羽、严懋二人深深一揖,含泪道:“二位将军大恩,我没齿难忘。只是小女尚陷在那周三魁私宅之中,还望将军垂怜……”话未说完,已是哽咽难言。
齐剑羽当即点起三十精骑,由余钟功引路,直奔周三魁的虎头滩私宅。
宅门紧闭藏污秽,高墙深院锁娇娥。
众官兵一阵呐喊,破门而入。
几个看家悍匪还未回过神来,已被弓弩射死。
几个仆妇婆子见状,吓得瘫软在地,口中只道:“官爷饶命!”
齐剑羽命人搜寻,果然在内宅寻得三个民女,其中包括了余兰萱。
余兰萱正自垂泪,忽见父亲带着官兵闯入,先是一怔,继而扑入父亲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余钟功抚着余兰萱的青丝,颤声问道:“那周三魁可曾玷污了你?”
余兰萱摇头泣道:“女儿幸得保全,那周三魁原说今夜要……”
话到此处,已是羞愤难言。
余钟功惊喜,朝着齐剑羽纳头便拜:“若非将军神兵天降,小女清白定然不保。这般大恩,我结草衔环难报!”
齐剑羽将余钟功扶起,温言道:“先生不必如此,我是奉旨办差。”
此番同被解救的还有两个民女,一个是被周三魁低价强买来的,一个是被强掳来的。这二人没有余兰萱这般好运,也没有李妍梅那般好运,二人都已被周三魁玷污。
……
……
这日,当姜念率领二百骑兵奔袭龙王庙的时候,登州水师同时出动,封锁了掖县海岸及沙河镇码头,防止私盐船外逃。
周三魁的私盐船,一般都是伪装后由沙河镇码头转运至济南、直隶等地销售。
沙河镇码头,一艘周三魁的私盐船正伪装成商船模样,暗地里却装满了白花花的私盐,这艘私盐船刚起锚。
忽听得水上号炮三声,船上悍匪方知不妙,有的被水师弓弩手射杀,有的见势不妙跳水欲逃,却未能逃脱。
一名水师武官立在船头,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盐老鼠!”
当即,水师武官命人彻查沙河镇码头,又查出了几艘私盐船。
这一役:查获大量私盐,擒获或诛杀悍匪五十余人,缴获私盐船六艘。
那水师武官将俘虏绑作一串,望着堆积如山的盐包,叹道:“这些白花花的物事,堪比金银啊!”
……
……
登州镇总兵方元骧亲率军队,在常业、戴士蛟的督视下,将掖县城围得铁桶相似。
城门紧闭禁出入,街衢肃清绝行人,兵丁列队如铁壁,旌旗蔽日似乌云。
姜念率领常业、蒙雄并百名铁骑,直奔莱州知府衙门。知府程天锡平日养尊处优,威风凛凛,今日却被蒙雄像拖死狗般拖了出来。
一行人又转往掖县知县衙门。知县章秉义倒有几分骨气,见钦差拿他,整了整衣冠,也不反抗不哭叫。
一行人又转往盐运衙门抓获了盐运判官。这盐运判官就可笑了,闻讯竟钻到床底下,被蒙雄连人带床板掀翻,活似个翻了盖儿的乌龟。
知府变作笼中雀,知县沦为待罪身,盐官更是丧家犬。
此后,又将掖县盐课司大使、巡检司巡检等一干蠹虫尽数缉拿。
……
……
已是三月下旬。
这日,薛宝钗走进了一所陈旧小宅院,正是她与姜念以前住过的。这所陈旧小宅院,如今依然归姜念所有。
内院中曾经那株半枯的梨树,经过了一年的精心照料,已不再半枯,而是枝繁叶茂。此时正值花期,百千朵梨花堆云砌雪,春风过处,便簌簌落下些花瓣来,恰似春日飞雪。梨花树下,已是铺满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