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安继续分析着。
“这么看来,归寂之力的释放,要么需要实体的接触,要么通过源能涌动的介质释放。”
刚才德卡尔便是通过雾气,令自身产生幻觉的同时,也蒸发起了记忆。
但因希里安撤离的太快,无论是幻觉还是记忆蒸发,都没能持续太久,这才给了他后续的机会。
“要逃了吗?”
德卡尔放缓了脚步,慢慢逼近。
他这副姿态看似无懈且强大,可希里安已经识破了其中的弱点。
浓雾的产生需要持续消耗源能,并且无法及时配合德卡尔的转移,说到底,他还是要和自己打阵地战。
希里安只要继续保持安全距离,持续不断地消耗德卡尔,胜利的天平便会倾斜向他。
同样,德卡尔也深知自己的这一缺陷。
第一轮攻击未能留住希里安,后续再想逼近,将他拖入虚无的泥沼,就困难多了。
更不要说……
德卡尔环顾四周。
观景台坠毁的废墟倾泻而下,压垮了大片下层建筑,钢梁扭曲,建筑垮塌,火焰在残骸间持续燃烧,噼啪作响。
这片区域的毁灭景象如此醒目,然而战斗持续至今,却不见丝毫援军踪影。
最初,德卡尔几乎要认定自己遭到了城邦议会的背叛,但脑海中飞速闪过城市各处此起彼伏的爆炸景象,一切豁然贯通。
“为了刺杀我,你倒是肯下血本啊。”
德卡尔心中冷笑。
那些遍布全城的爆炸根本不是宣战,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佯攻,目的就是转移城邦各部门的注意力。
绝大部分的超凡者们,必然已被紧急抽调到各个爆炸点疲于奔命,哪里还有余力关注此地?
至于那些与观景台一同坠落的议员们……德卡尔自然不指望那群吓破胆的废物能派上什么用场。
况且,一直以来德卡尔的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逆隼真的是孤身一人吗?
明面上活跃于赫尔城中仅仅是逆隼一人,但谁又能知晓,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人的团体,为其服务呢?
对此,德卡尔没有觉得不安,反而欣喜若狂。
只要解决了逆隼,他便将统一起赫尔城的力量,届时,将无人阻碍自己的行动。
那么……还等什么呢?
德卡尔主动发起了突袭,撕开尚未散尽的硝烟与热浪,如跗骨之蛆般再次追至。
废墟是他们的战场,更是希里安竭力摆脱的牢笼。
倒塌的残骸堆叠如丘陵,扭曲的钢筋如巨兽的肋骨刺破浓雾,火焰在断壁残垣间舔舐,发出噼啪的回响。
希里安且战且退,每一次落脚都踏在滚烫的砖石或湿滑的金属断面上,身影在浓烟与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间时隐时现。
锁刃剑的寒光与链枷的沉重,在废墟的缝隙间狂舞、碰撞!
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希里安手臂酸麻,德卡尔的攻势则如影随形,链枷带着摄人心魄的呜咽横扫,一次次重砸在勉强架起的剑脊上。
就在希里安试图侧身滑过一根扭曲的钢梁时,德卡尔抓住这瞬间的空间限制,链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猛扫!
一声闷响,沛然莫御的巨力穿透防御,轰在希里安的胸膛。
他的眼前一黑,气血逆涌上喉咙,腥甜弥漫,更致命的是,熟悉的冰冷感再次侵蚀脑海。
引爆虚无!
短暂的记忆断层瞬间形成,刚刚对链枷轨迹的预判、撤退路径的规划,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无踪。
然而,就在这记忆截断的剧痛中,一枚怀表不知何时已被希里安紧握在手,表链深深勒进小臂之中。
这枚怀表正是他为数不多从白崖镇里带走的东西之一。
在遭受重击的瞬间,希里安本能地按下了计时按钮。
噗嗤!
表壳背面改装过的尖刺瞬间刺穿了他的掌心,锐痛直刺神经。
待希里安的意识越过记忆的空白,认清现实时,手心的剧痛迫使他看向怀表。
此刻,倒计时的指针,正处于被涂抹成绿色的区间里。
这意味着,从希里安被归寂之力命中,到记忆线重新连接在一起,已经过去了不足一分钟的时间。
剧痛与绿色的警示交织,瞬间驱散了因记忆丧失带来的茫然。
可在这时,德卡尔已逼近至身前。
在他眼中,希里安赖以周旋的最大依仗,便是锁刃剑那远超链枷的攻击范围。
此刻距离被强行拉近,优势荡然无存。
幻象如墨汁滴入水中般,在浓雾里晕染开,视野扭曲摇曳,然而这一次,希里安手中的锁刃剑并未如往常般碎裂、化作狂舞的银蛇。
冰冷的剑身稳定地握持着,锋锐的剑尖闪烁着一抹幽邃、令人心悸的寒芒。
德卡尔瞳孔微缩,恍惚间,他竟在自己施加的浓雾幻境里,看到了另一重惊愕的景象——无数幽魂的虚影在剑尖幽光中凝聚、扭曲,它们无声地哀嚎、尖啸,哭诉着永存噩梦的绝望。
他没有停息,反而加快了攻势,链枷裹挟着万钧之力,朝着希里安的头颅悍然砸落。
千钧一发之际,希里安竟没有用剑格挡,而是猛地抬起了左臂。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中,狰狞的锤头砸击在他格挡的左臂上,皮肤绽裂、淤青迅速扩散,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崩裂,剧烈的痛楚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也是在这一刻,锁刃剑化作一道决绝的幽光,精准地刺向德卡尔的咽喉。
可惜的是,迷离的幻觉影响了希里安的判断,那本该贯穿咽喉的致命一击,轨迹在最后一刻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偏移。
锋锐的剑尖撕裂了德卡尔的衣物,深深楔入了腰腹之中,温热的血液瞬间浸染了衣袍。
剧痛让德卡尔面容扭曲,但随即被更深的狂喜取代。
希里安竟然放弃了拉开距离的战术,选择了近身搏命,这正中他下怀。
“受死吧!”
德卡尔发出低沉的咆哮,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归寂之力。
这一次,他要彻底抹除希里安所有的记忆与认知,让他的思维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浑噩。
他甚至已经看到自己亲手摘下那碍眼的六目翼盔,将希里安的头颅高悬示众,成为赫尔城浴火重生的血腥祭品!
这美妙的幻想如气泡般急速膨胀……却在下一秒骤然破裂!
德卡尔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惊恐地发现,体内奔涌的源能,竟陷入了凝滞与冻结中,归寂之力更是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
刺入体内的歧魂合金,禁绝了源能的涌动,缄默了归寂之力的释放,它甚至进一步割伤了德卡尔的灵魂。
足以令理性崩溃的剧痛中,德卡尔拔出了锁刃剑,链枷再度挥起,将希里安推至浓雾之外。
咆哮的风雨里,两道负伤的身影,犹如疲倦的野兽,喘息、恢复体力,准备下一轮的拼杀。
德卡尔赞叹着,捂住了腰腹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间溢出。
“不愧是我的对手啊,逆隼。”
希里安一言不发,顺着表链,重新拾起了怀表。
倒计时清零,掌心被刺得血肉模糊,鲜血滴答滴答,如同秒针走过。
第167章 心智偏差
随着锁刃剑从德卡尔的腰腹中抽离,歧魂合金对源能的禁绝就此消散,沉默的源能重新流动,蓄势待发的归寂之力再次奔涌。
希里安已拉开距离,周身缭绕的淡雾早已消散。
他立于废墟顶端,居高临下。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一切。
德卡尔腰腹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破碎衣衫,在脚下的积水中晕开刺目的红。
雨水顺着他脸颊的沟壑滚落,灰白的发丝紧贴额头。
“那是什么力量?”
他带着好奇发问,声音穿透雨幕,“居然可以干预源能的运转……”
话音未落,他似乎又恍然,“哦,也对……”
接着,他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确认起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些亲身感受过这种力量的人,想必无一幸存,没有记录,也属正常。”
德卡尔已经太久没有这般血战过了,逆隼给他带来的这一连串的惊喜,让他享受至极。
“呼……”
希里安努力压抑痛苦的喘息。
他的左臂衣袖撕裂,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伤,臂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钝痛。
虽然德卡尔腰腹的贯穿伤显得更重,每一次迈步,雨水混合着血水便从指缝中渗出,滴落在焦黑的地面。
但希里安没有丝毫的庆幸,眼神反而更加凝重。
歧魂合金这一底牌暴露的太快了,之后的交战中,德卡尔一定会提防锁刃剑的攻势。
自己虽弄清楚了链枷的能力与归寂之力的引爆方式,但谁又能保证,这就是德卡尔的全部力量呢?
怎么可能!
德卡尔与孽爪合作已久,即便他自身并未受到混沌污染,保持了相对的纯洁性,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会在绝境中拒绝堕落。
正如告死鸟曾引来毁灭白崖镇的猩红烈阳,德卡尔很可能也掌握着某些禁忌的混沌手段,以此作为他翻盘的底牌。
不……这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试图让归寂之力吞食整座城市的疯子,怎么可能没有这般极端的手段!
希里安咬紧牙关。
阶位的鸿沟,还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横亘在自己眼前。
德卡尔逼近阶位四的源能底蕴,是他这个阶位二无论如何也无法正面匹敌的。
更紧迫的是,地位与时间的差距。
布鲁斯引爆全城的“烟花秀”,只是虚张声势。
正如戴林曾经强调的,他们并非滥杀无辜的屠夫,那些爆炸看似惊天动地,火光撕裂雨幕,浓烟滚滚升腾,但其实精准地避开了人群,摧毁的都是废弃建筑和待拆的废墟。
这拖延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