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草转身离开,无论情绪如何,她每一步始终都走的无比坚定,不少洗剑宗弟子看着那道身影,都是目光复杂。
刚刚陈草拔剑要杀苏学的那一幕,可是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自己这位师姐,看样子好像和李子冀之间,有着十分要好的关系。
“回去再说?”
顾春秋走到了李子冀身旁,挑眉问道。
李子冀抬头看了一眼屹立在面前的五座巨大剑碑,转身朝着听雨殿方向走去,他已经完全领悟了三卷一,参悟剑碑之事,还要仔细考量几天。
第173章 月色下的山崖
剑试发生的事情还在被津津乐道的讨论着,当然,对于除了洗剑宗之外的其他势力来说,的确是一件津津乐道的事情。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洗剑宗要利用洞天崩塌来镇杀李子冀,却没想到最后反而让李子冀平安无事的走了出来,而且那个苏学不知为何竟然反过来帮李子冀说话,实在是让人想不通。”武夷山长老和梨园先生坐在一起喝茶,大嗓门一点也不就在乎自己的话会不会传出去。
梨园先生瞪了他一眼,略作沉吟道:“洞天里发生的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陈无泪也不会愚蠢到想要让李子冀死在乐游山这种程度。”
“所以才说这件事到处都透着蹊跷。”武夷山长老咂咂嘴,然后满脸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没打起来,要是李子冀这小子能晚出来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踏平乐游山了。”
梨园先生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一股无形的力量散开,确保二人之间的交谈不会流传出去:“洗剑宗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即便是有着剑舟这等大杀器存在,但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即便我们真的赢了,所付出的代价也必定惨重。”
武夷山长老眯了眯眼睛:“要是颜先生能来....”
如果颜北今天在这里,说不定在灵气旋涡消失的那一瞬间,息红衣就会控制剑舟让乐游山变成废墟。
梨园先生沉默了会儿,无奈道:“毕竟还没到那种地步。”
如果颜北来了乐游山,那就等于是正式向后党宣战了,圣朝内部将会迎来一阵血雨腥风,这和他们一直以来想要寻求的稳定大相径庭。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武夷山长老的面容忽然认真了起来,他问道:“赵家的事情,颜先生有没有说过什么?”
金陵赵家本来已经在小玉宫的逼迫下丢盔弃甲,结果现在因为洗剑宗的忽然加入,导致赵家立刻就缓了一大口气,不说满血重生也差不了多少。
本来是一个能够削弱后党羽翼的机会,现在可惜了。
梨园先生想了想,然后道:“赵家最近有些不太对劲,按理来说洗剑宗插手进来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但赵家的表现,却很奇怪。”
他很难去准确形容那种怪异,但怪异的感觉却的确真实存在。
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有了洗剑宗的加入,如果是正常情况,赵家一定会疯狂反扑,开始压迫小玉宫的势力范围。
但事实上,赵家在恢复了部分力量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躲在后面,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事情。
只是洗剑宗一直在和小玉宫对峙。
武夷山长老冷哼一声:“洗剑宗宁可牺牲一位五境大物也要参与进来,其真正目的必定难以想象,我会盯着小玉宫那里,必要时候武夷山会暗中帮忙,赵家那边就要交给你们了。”
梨园先生微微点头。
茶水依旧滚烫,梨园先生偏头看着外面,从他们这里能够远远瞧见听雨殿的轮廓:“等此间事了,便要开始准备去无尽平原了。”
提起无尽平原,武夷山长老脸上也出现了凝重之色,圣皇已经将重启割草的事情通知了所有人,现在各大势力都已经开始做准备,只等着圣皇宣布具体的割草日期。
就连神教,佛门,以及道门,妖国等地,也必定会参与进来。
圣皇法旨,没有势力敢轻易违抗。
“大争之世啊。”
梨园先生叹了口气,他能够感觉到,想要维持一成不变的平稳,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或许,这个天下,早晚都会再起争斗。
......
......
听雨殿中。
顾春秋和息红衣听李子冀说完了整件事的过程。
“这么说来,这个苏学倒是有些可怜。”顾春秋吃着葡萄,略有感慨。
因为长辈们的欺骗,导致了这一结果的出现,等最终意识到真相之后,已经无法挽回,甚至付出了那等代价。
只怕从今往后,苏学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梦魇。
李子冀轻声道:“他的人已经出来了,但他的心却已经死在了里面。”
对于苏学这个人,他在感官上并没有什么厌恶,哪怕对方之前打算杀他,双方立场不同,如果有人杀了顾春秋,那李子冀自己也会不计后果的去报仇,无论凶手是谁。
能够在最后知道真相的时候主动牺牲自己挽救错误,打算用无转星盘送李子冀离开洞天,这本身就已经算是一种救赎。
“可惜,他活着一定比死了还痛苦。”顾春秋道。
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却还要活着,那就一定是有必须活下去的原因。
苏学的原因是什么呢?
李子冀和顾春秋都知道。
......
......
夜晚,繁星点点。
李子冀走在乐游山的小路上,四周十分安静,除了风吹树叶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他原本是打算仔细感受一番三卷一的,但苏学让人到听雨殿送了个口信,想要和他见一面。
于是李子冀便来了。
小路的尽头通着山崖,平整宽阔,并不陡峭,也没有任何的杂草。
苏学就坐在山崖上,一身青衫,满头灰发。
李子冀脚步停下,静静望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暮气的男人,只是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苏学身上的气息就已经萎靡到了极点。
当一个人的心火熄灭之后,会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
“你找我。”
李子冀平淡开口,打破了夜的宁静。
夜风吹着山崖。
苏学回头看着李子冀,灰白的头发遮着苍白的脸,他的目光落寞,带着疯狂和仇恨,以及无尽的痛苦。
“李子冀,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悲歌,他的脸上布满了自嘲。
李子冀看着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佛子,他从佛子的口中也听到过类似的疑问。
苏学摇了摇头,转身背对着李子冀,面朝山崖之下,抬手感受着夜风拂过指尖,他眼中的疯狂之色更浓。
“李子冀,如果要颠覆洗剑宗,我可以帮忙。”
第174章 疯癫子
和弘扬佛法,信徒最多的佛门比较起来,道门就显得像个破落户。
你很少能在行走天下的过程中看见道门的身影,因为道门修行号称自然,万法自然,修途归一,所以他们大多避世不出,讲究的就是一个洪水滔天,与我何干。
他们的眼中只有天地,不沾身,不沾因,不沾俗世。
他们就像是这片天地之间的过客,高坐云端,平静且漠然的注视着云卷云舒,桑田变化,除非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道门才会出面。
就比如一千多年前在圣皇领导下对异教发起的那场战争。
当然,这只是指绝大部分的道门中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总归是有少部分与众不同的,就比如承桑。
承桑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安静坐在云端的人。
他插手俗世间的事物,可是多的很。
而之所以说道门是破落户,还有一点原因,那就是许多道观基本上都修缮的很普通,完全没有一点奢贵华丽的样子。
就比如在菩提山脚下的清一观。
只是很简单的亮瓦屋子,后院是个菜园子,四周千里荒无人烟,内内外外就一老一少两个道士。
老道士年纪大了,每日除了打理菜园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躺在竹椅上发呆,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束在头上,整日整日的发呆,看上去很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痴呆老人。
少年道士有所不同,手里拿着一朵花,一片一片的往下扔着叶子。
“救世。”
“灭世。”
“救世...”
“灭世...”
他每天都会数一次花,每天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这让他很困惑,于是开始日复一日的摘花数叶。
老道士偶尔听的烦了,就会翻身训斥一句:“数花数花,你怎么不干脆数自己的手指?那样岂不是每天都能得到一样的答案?”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少年道士闻言皱眉苦思许久,然后伸出双手,十指张开在自己面前,盯着看了好半晌才颓然放弃:“我总不能切了自己的手指?”
头发断了还可以长回来,手指断了想要生长回来,那可着实不算容易。
老道士烦躁道:“你不切手指不能数?”
“不切手指怎么数?”
“你一共几根手指?”
“十根。”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切手指?”
少年道士摇头晃脑的思考了半晌:“不切手指怎么数?”
老道士坐起身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有点堵得慌:“小时候就看出你不正常,没想到长大后你竟然这么不正常。”
少年道士咧嘴一笑,放下双手:“在这个可笑的世界里,哪有什么是正常的?师父您老人家要是正常,也不会收下我这个疯子当徒弟不是?”
老道士气的直抽抽,抬手指着道观,大骂道:“你赶紧给我滚进去把道观打扫干净,要不然一个月都别想吃饭。”
少年道士并不生气,转身踩碎了落在地上的花瓣,在夕阳下哼着小曲儿走进了亮瓦屋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对着少年的背影又喊了一句:“打扫完道观之后别忘了煮两碗面,多加两个蛋。”
少年道士欣然应允,走进道观里开始打扫,这才发现原来清一观里面已经许久都没有清理了,檐角甚至还挂着蜘蛛网。
神像上落满了灰。
少年道士见状沉吟了片刻,然后上前两步直接一脚将神像踹了下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