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着兜底的谋划,所以圣皇才会放任李子冀成长。
但现在天地发生变故,圣皇失去了兜底的时间,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任由李子冀成长的时间。
“如果是我个人,我很愿意去支持圣皇的做法。”木木的眼中复杂之色更浓:“但我是圣门的新神,我有责任让世上的生命延续下去,所以我不能拿所有人去赌。”
她可以去任由李子冀尝试,去铸造理想国,原因同样是因为到时间后圣门可以收割兜底。
但圣皇的谋划不行,一旦失败,全世界都要跟着陪葬,这是木木所不能接受的。
轩辕听懂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他伸手拉住木木的手腕,四周的摇晃的荒草朝着某一侧压弯下去,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不久后便出现在了那尊白骨所在的地方。
“一旦开始,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轩辕提醒道。
木木轻轻道:“当世界没有给我选择的时候,我也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她没有再说话,上前将跳动的心脏放入那尊白骨之中,然后伸手探入白骨缝隙轻轻触摸着心脏,脸上带着尊敬。
轩辕也是躬身行礼,四周出现了数十道身穿黑衣的大修行者,同时对着那尊白骨躬身行礼,整片无尽平原上,数不清的异教教徒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发出狂热而虔诚的呐喊。
心脏在白骨胸腔里跳动,渐渐勾勒出其余的脏腑和血管。
无尽平原上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雨,那死去的白骨,开始生长出血肉皮肤。
......
......
神山。
神殿之中。
大祭司的神情已经变得十分沉重,谁也不曾想到,圣皇的动作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事先完全没有半点征兆。
神子没有在看教经,他在神殿中央的火炉中升起了一团火,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明明火炉之中一根柴都没有,火焰却燃烧的很是旺盛,并不时发出噼啪宛若木柴爆开的声响。
“你在担心什么?”
神子开口问道。
他的神色始终都很平静,就像这件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和慌乱。
大祭司摇摇头,在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位在神教里位高权重,坐在三大神座上的老人,此时此刻,心里竟生出了难以形容的哀色。
神子很了解大祭司,这位老人对他来说算是亦师亦友,从诞生开始到如今,一路上的成长离不开老人的支持。
他转头看着大祭司,心中明了:“你在担心圣皇失败,对吗?”
和以往比较起来,神子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无论是看待一个人,一件事,又或者是谈论一个人,一件事,无论是语气还是心情都不会生出什么波动,就像是天地平等的去看待万事万物。
已经站在四境巅峰的他唤醒了更加强烈的神性,这样的神性会渐渐驱除他原本属于人的情绪。
天下人都在反对圣皇的谋划,神教也是如此,大祭司同样反对,但如果圣皇执意开始,那么他希望这件事能够成功,大祭司所担心的失败并非是豪赌后的失败,而是豪赌前的失败。
他很清楚那样的失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为那样的后果感到遗憾和痛苦。
神子重新将目光放回了燃烧的火焰上,淡淡道:“在这世上,有些结果是早已经注定的,一件事在未开始前或许就已经看见了开始后的结果,或许圣皇本身也早已看见。”
他闭上眼睛,距离第五境越来越近,感受着渐渐失去活性的天地灵气,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提升自己修行的速度,必须要快,必须越来越快。
大祭司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落寞的叹息一声。
“唉。”
第951章 普陀山
......
......
天下事忽然变得波谲云诡,让各方势力紧张的坐立不安,许多人都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然后不安的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开始。
在这个时间里,诸如纯阳宗,回音谷,天山门,琉璃宫这些势力,包括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冥府等,全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而李子冀,则是与王小树一起,随着骑象罗汉来到了普陀山下。
他对圣朝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对于可能即将到来的某件事也隐隐有所猜测,不过那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这就是普陀山。”
王小树站在半空之中,望着面前半个山峰都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山峰,眼中带着兴奋的色彩。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佛门圣地,能够来到这里修行,是每一位佛修梦寐以求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动而引发的错觉还是当真如此,王小树觉得靠近普陀山之后,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变得和煦起来。
这里似乎没有冬季。
永远都是如此的春意盎然,抬眼望去,漫山的碧绿和遍地的春色,以普陀山为中心方圆万里都是如此。
“那是什么?”
王小树抬手指着普陀山上一处散发着耀眼光亮的地方,那光亮极为夺目,仿佛比阳光还要刺眼,就生长在普陀山的一座小峰上,他相隔甚远遥遥看去,就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海在微微沸腾。
也许是因为王小树是佛子所收徒弟的原因,骑象罗汉一路上对他颇为喜爱,眼下也是立即回答:“那是莲花峰,乃是圣佛金莲诞生之地,如今圣佛金莲虽与佛子同游天下,但莲花峰上却仍旧有佛莲生长,对佛门修行大有裨益。”
原来如此。
王小树恍然大悟。
李子冀在看过普陀山后,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普陀山脚下,方圆千里连绵不绝的村落,一座又一座的房屋林立,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四通八达,从空中低头看去,数不清的人影在村落之中生活,还有许许多多的僧人游荡其中。
许是察觉到了李子冀的目光,骑象罗汉解释道:“有信徒来普陀山朝圣后便在山脚下搭建房屋感受佛法,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在此地繁衍生息,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骑象罗汉带着二人下落到村庄之中行走,所过之处祥和一片,即便发生冲突矛盾也会有佛门弟子在第一时间阻拦劝诫,他还看见有僧人在帮着信徒治病疗伤等等。
这弥漫方圆千里,围绕着普陀山四周建立而成的村落,俨然已经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佛国。
不得不承认的是,佛门虽然一直以来和他不太对付,但对于这些信仰佛法的信徒来说,却还是足够友善的。
他甚至还瞧见了一位小姑娘用话语去戏弄一个小和尚,弄得小和尚满脸通红快步跑开。
王小树也见到了这一幕,不解问道:“这么做难道不会搅扰佛门清修之地吗?”
骑象罗汉看了一眼,平静道:“信仰并非是约束人的工具,信徒也并非是真正的佛门弟子,自然无需遵守佛门的戒律清规,何况,人生百态,红尘世界,自也是一番历练。”
王小树点了点头。
李子冀倒是忽然开口,微笑道:“这番话从骑象罗汉的口中说出来,实在让我耳目一新。”
在长觉寺时,骑象罗汉可是十分固执的。
骑象罗汉自然听得出李子冀的挖苦,也不辩解,只是道:“所谓修行,便是和从前不一样。”
“不一样吗?”
李子冀反问了一句,却也没有再说更多。
他很清楚,骑象罗汉经过上次的事情固然有所改变,但实际上最根本的东西还是没有变化,小姑娘戏弄小和尚,归根结底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佛门,对于普陀山不会有一丁点的影响,在其他信徒眼中见了也无非是哈哈一笑,说上两句年轻人如何如何。
这都是因为没有涉及到佛门的根本,所以骑象罗汉可以平静置之。
如果有一天再次发生了类似于佛主惊鸿一瞥的事情,发生了涉及到佛门根本的问题,到了那时候骑象罗汉仍旧能够保持平静客观的去看待,那才算是真正的修行。
三人下落的地方距离普陀山大概还有几百里的距离,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停下的,骑象罗汉既然落在这里,就一定有其原因。
李子冀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一路打量着这个佛国里面的情况,一路跟在骑象罗汉的身后缓步行走。
穿过密集的村落,走过有序的道路,来到了一处农地上。
要想在这里生活,即便是有普陀山的帮助,那也是需要自给自足的,所以房屋罗列之外,也有更大的地方用来农耕。
这一块耕地很大,被木栅栏分成了许多个小块,每一个小块就是每一户人家的耕地,在这里生活没有太多奢靡的东西,对于这些虔诚的信徒来说,能有一块地方自给自足就已经别无所求。
没有货币,没有交易,各取所需,氛围融洽,很像是书中的理想国。
“李县侯觉得这些村落里的人生活状态如何?”
耕地里有不少人,骑象罗汉带着他停在了边缘处唯一一块没有木栅栏的耕地上,在那里有一个老和尚正带着斗笠遮挡阳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用锄头敲着坚硬巨大的土块,让土地变得更加松软细腻。
李子冀如实评价:“戴着理想国的面具,能够生活在这里的确是很惬意的生活。”
“哦?”
似乎是听见了二人的交谈,那个正在锄地的老和尚转身看了过来,像是有些不解李子冀话中的意思。
“李公子为何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仅仅只是戴着...理想国的面具。”
老和尚似乎对于理想国这三个字还有些不太熟悉,但却也认为这三个字用来形容美好生活十分合适。
李子冀转头看着,老和尚并未穿着袈裟,也许是因为正在做农活的缘故,身上的僧衣简单朴素,他知道,这应该就是佛主了。
第952章 表面的理想国
在所有佛门经典的记录中,以及无数信徒的口口相传里,佛主都是慈悲而祥和的,李子冀自然也在三千院的藏书阁里看到过关于佛主详细的描述。
只是如果单纯抛开那些描述,单单从这些年圣朝以及李子冀所经历的事情来看,他更倾向认为佛主是一位高坐莲花峰上,用慈悲来愚民的形象。
不过这种感觉在此时此刻见到佛主后便随之消散许多,这位普陀山的主人,天下佛门僧人信徒心目之中崇高的信仰,给他一种很特别的纯粹感。
李子冀本身所领悟的剑意是无比纯粹的,甚至比已经领悟了万剑一的青山剑还要更加的纯粹,所以他对于世上其它的纯粹有着相较于旁人更为直接的感应。
比如神子。
他与神子之间从仇敌逐渐演变成亦敌亦友,再到隐隐相互欣赏,其中也有这样的因素在,他能够感受到神子那最纯粹的神性和目的。
眼前这位老人身上的佛性和慈悲,同样纯粹,这是没办法骗人的。
李子冀对着老和尚行了一礼,在这个问题的基础上反问道:“您认为成为一个国家的最基础标准是什么?”
佛主想了想,然后道:“疆土,百姓,还有朝堂上的律法和国策。”
四周没有人会特意看向这里,也许那些人早已经习以为常,也许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真正的佛主,还以为只是普陀山上某位年纪不小的老和尚。
李子冀点了点头:“更准确的说是固定的疆土,定居的百姓,有效的朝堂和长远的国策。”
他转过身子,目光环顾四周,入眼处连绵不绝分布的村落和许许多多的信徒来往生活:“这里的一切都很好,欣欣向荣,鲜少有争端坏事,我虽初来乍到,却也看得出这无数的信众在许多年里已经形成了简单稳定的体系。”
“如果只是看这些表面的话,的确称得上是理想国,没有争端,没有杀伐,佛门僧人还会帮忙接济疗伤。”
佛主脸上也有许多的皱纹,只是却很干净,明明年岁已大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气质,也更加证明了李子冀对于其纯粹的感应是正确的:“只看表面?”
他放下了手中的锄头,走到地头的两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坐下,然后用手拍了拍另外一块,示意李子冀靠近说话。
如果这一幕被外人看到,一定会惊叹的张大嘴巴,即便是佛门僧人见了也会忍不住在心中生出羡慕。
佛主平易近人,慈悲祥和,被无数人尊敬,可也正因如此,佛门弟子反倒是不敢太过随意,生怕举动不敬。
李子冀不会担心这样的事,他甚至不会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因为无论是圣皇,教皇,妖皇,他都近距离的接触过,闲聊过。
走到佛主的身旁坐下,望着面前一片的耕地上长出来的种苗,李子冀有些诧异:“花生?”
他并非是因为花生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佛主耕种花生而惊讶,因为在三千院的藏书记录里,佛主是不喜欢花生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这一点无可厚非,就像圣皇最不喜欢喝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