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当初苦渡圆寂在了彩云山,也给了佛门进入圣朝的借口。
佛门和神教不一样。
佛门信徒虽然有时候死脑筋,但大部分也是心善的。
神教信徒或许也心善,但却死忠神教,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玷污,如果顾春秋当年说神子是教皇私生子那样的话要是传了出去,只怕神教信徒会络绎不绝的前来要说法。
“县侯。”
祁连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李子冀说道:“外面来了四个和尚,想要见您。”
李子冀和西风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他们刚刚还在谈论佛门的事情,现在就有佛门僧人找上了门。
走到侯府门外。
李子冀抬眼望去,三个身材高大的僧人带着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小沙弥就站在门外静静等着他。
这四个僧人面目平静,一丝不苟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却散发出厚重和慈悲的气息,看到李子冀出现之后他们的目光就始终悬在李子冀的身上,一分一秒都不曾移开。
李子冀的眉头微微皱着。
这种气息他很熟悉,他在很多人身上感受过,比如沈自在,比如肖西北。
小沙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三位高大僧人齐齐迈出一步向前,对着李子冀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僧礼。
“长觉寺僧人,戒语,戒念,戒心前来挑战李县侯。”
“分生死。”
第492章 长觉寺
长觉寺就是新建立在长安城外的寺庙,距离长安城大概有五十里的路程,不算远,到今天满打满算也只不过才建立了两个月而已。
长安百姓,包括沿途客商行人也都经常会去走一走,目前看起来香火算是不错。
据说镇守在长觉寺的佛门高僧乃是传说中的罚恶菩萨,除此之外还有四位五境罗汉,小小一间长觉寺已经有了五位大修行者,已经能与洗剑宗等一流势力对抗,声势不可谓不足,佛门底蕴不可谓不深。
不过说来也对,毕竟是紧邻圣朝京城,除了广收信徒积聚香火愿力之外,长觉寺也代表了佛门与朝廷进行沟通联络。
西风已经为李子冀说明了长觉寺的消息。
李子冀看着面前三个眉目一丝不苟的大和尚以及那个站在后面视死如归的小沙弥眉头微皱,这一幕当然让人十分意外,甚至不仅仅是他,哪怕是西风也同样很是意外。
来挑战李子冀的不是洗剑宗弟子,也不是浮萍山弟子,甚至不是诸如圣朝之外纯阳宗,摘星谷这样的大修行势力,而是最不可能的佛门弟子。
佛门弟子很少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只要做了那就一定非常认真,竭尽全力。
“挑战不是儿戏,生死战更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李子冀看着面前的三位僧人,他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虽然佛门与后党之间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后党还没有这个能力让佛门弟子前来找李子冀生死挑战。
事实上,在第三境中敢挑战李子冀的人已经极少了。
戒语轻诵佛号,身上流动着金色佛光:“一战之后,自会说明。”
戒语,戒心,戒念三人都与李子冀同境,动起手来倒是没什么公不公平的说法,只是前来挑战却不愿意说出理由,实在令人费解。
这不是欧阳梨花挑战顾春秋,绝顶天才之间的碰撞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眼前这三位僧人年纪都是三四十岁,当然和绝顶天才这几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也没必要通过挑战李子冀来扬名。
而且李子冀与佛子交情颇深,还将十里村的消息代替传回了佛门。
“因为不贪?”
长觉寺的住持是佛门的罚恶菩萨,而当初在十里村着相死在李子冀手里的不贪和尚正是罚恶菩萨的弟子,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似乎也就只有这个。
戒语微微摇头:“不贪师叔咎由自取,执法堂已经明令佛门上下,李县侯为佛门除害,这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当然不会因此来生死挑战。
“李县侯不必多问,与我等一战之后自会告知与你。”戒念不想再继续多说下去,直接上前一步,要与李子冀动手。
李子冀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戒语说道:“长安城内禁止修行者交手,这是圣朝的规矩。”
戒语看着李子冀,片刻后认真说道:“李县侯即便今日不接受挑战,以后也总是要接受的。”
如果李子冀拒绝,他们几个就会寸步不离的跟着,直到李子冀同意的那一天。
李子冀摇了摇头:“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可以陪你们去长安城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佛门僧人会来与他生死战,但他很想知道,而且也看得出戒语三人不会善罢甘休,那就只能同意。
而且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当分生死这三个字说出口之后,就绝对收不回。
李子冀能够平静对待很多事情,但分生死这种话一旦落在眼前,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西风陪在身侧,一行人走出了长安城。
沿途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诧异且好奇佛门的僧人为什么会找到李县侯。
“就在这里吧。”
李子冀看着面前熟悉的小石亭,想起了与陈草被陈无泪设计引到城外嫁祸轻泽堂的那一天,原本的小石亭已经被毁了,现在这座是重建的,从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
这里的雪很厚,因为被阳光晒过之后表面微微发硬,原本的青草地已经看不见了,两侧山林倒还映在眼中。
小沙弥牵着马车站在不远处,戒语三人一字排开与李子冀相隔十丈,最先走出来的是戒心,他手里拿着一个木鱼,每走一步便敲击一声,每敲击一声身上的佛光就明亮一分。
当他走到李子冀身前五尺的时候脑后甚至出现了璀璨的佛环,身上的灰色僧衣也有着蜕变成为雪白袈裟的迹象。
僧衣变化不单单只是改变颜色那么简单,而是代表着戒心的佛法造诣精深,佛理趋于圆满。
他的心平静如湖,他的双眼透着僧佛的庄严。
李子冀甚至闻到了香火的气息,好似四周燃着数不清的香烛。
“何至于此。”
李子冀震惊的同时也带着讶色,他看着已经开始燃烧自己的戒心和尚,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与佛门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能够值得戒心以命相搏。
戒心的脑后佛光依旧明亮,并且更加璀璨,但他的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变成了金纸一般的颜色,手里的木鱼每次敲击他的血肉都会被透支,寿命也随之剧烈的燃烧缩减。
他是抱着死志来与李子冀交手的,就像先前所言,此战分生死,无论李子冀是否手下留情,戒心这一战后都会死。
戒心的目光明亮,在灰暗的面色下显得格格不入,灰色僧衣半截成了雪白,四周甚至出现了诵读佛经的轻淡声响。
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即将燃烧干净,他将自己所有的信仰,全部的信念全都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突破了极致。
“信念相悖,佛理难容,李县侯与佛门之间早晚会势如水火,既然如此,莫不如早些解决。”
戒心原地盘膝而坐,缓缓地闭上双眼,手中的木鱼在几人的注视当中急速变大,悬在李子冀的头顶上高高敲下。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肉眼可见的枯萎,就好像是花草凋零,树木干枯。
这一路走来戒心所做的所有准备,都汇聚在了木鱼敲落的这一刻。
第493章 以命换命
李子冀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木鱼,听着四周环绕耳畔的佛音,他抬起了手掌,掌心朝上,对着那悬在头顶的木鱼。
“虽不知因由,但我尊重你的舍命。”
戒心自知不是李子冀的对手,舍命以秘法提升实力,也笃定李子冀会尊敬他的做法,面对这一击不会躲开。
李子冀的确不会避开。
因为他的确没有避开的必要。
戒心奉献一切所凝聚出来的力量毋庸置疑的强大,可李子冀已经见过很多强大的对手。
不贪,沈自在,君上,神子。
李子冀站在世界顶端,他所知所见都是最顶端最出色的。
普通修道者可能一生都未必能与大修行者说上一句话,李子冀周身所见却全都是大修行者。
木鱼敲下,宛若僧侣敲钟,发出惊世之音,化作囚笼牢狱从李子冀的头顶落下,朝着他的身体笼罩过去,尚未触及地面,地面深厚积雪就已经被清之一空。
李子冀并没有去看头顶的木鱼和囚笼,他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身前的戒心身上,戒心已经急速的衰老,枯瘦的身体像是风中残烛。
李子冀的目光里没有嘲笑,没有怜悯,有的只是凝重,毫无疑问,能够让戒心如此不惜身死也要挑战他的理由一定很沉重。
囚笼落下,佛光环绕,石亭被映衬成了金色,李子冀举着手掌,三卷一在体内流动,汇聚着最精纯,最纯粹的剑意,化作无数剑光自掌心之中蜂拥而出。
金色佛光凝聚而出的囚牢与无形却明亮的剑光碰撞到了一起,响彻的佛音开始低迷渐渐消失,囚笼上的佛光宛若镜面一般破碎。
璀璨佛光化作金色的雨洒满地面。
李子冀放下了手,他的手掌上出现了十几道微小的伤口,往外渗透着丝丝鲜血,然后又很快愈合。
戒心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干瘦如同骷髅,血肉被献祭干净,就连那双原本十分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下来,他看着李子冀,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但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最终还是缓缓闭上眼睛失去了生机。
戒心已死。
小沙弥的脸上露出了悲色,但戒念紧接着却又走了出来,他对着李子冀行了一礼,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请赐教。”
李子冀的眉头仍旧皱着,戒念已经开始动手。
他身上没有佛光外放,整个人从外表看上去就好像是没有一点变化,但李子冀却能够感受到那其中的不同。
戒念赤手空拳,迈开脚步像是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步迈出就已经来到了李子冀的面前,如同一个武夫一般挥拳砸了过来。
戒语,戒念,戒心,三人的实力相差应该不会太大,李子冀运转以身化剑,手臂变成了琉璃颜色,不躲不避抬手打了过去。
双拳碰撞,劲风吹完了两侧山林,发出沉闷的一声。
李子冀原地未动,戒念脚步倒退五六步方才停下,抬眼凝重的看着李子冀,虽然早就知晓李县侯的实力强大近乎同境难寻敌手,但传言只是传言,只有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才能真切感受到这其中的差距。
李子冀也是在看着戒念:“佛门金身。”
佛修有很多手段,戒念所修金身也是类似于体修的一种,修行到大圆满处可以肉身成佛,直入五境,放眼普天之下,都是修行体魄的极佳神通。
只是戒念的修行天赋实在不如李子冀,而且以身化剑同样是最顶尖的体魄神通。
戒念深吸一口气,脸上忽然出现了痛苦之色,但紧接着又恢复平静,身体也在不停的膨胀和恢复,一直重复着这个过程。
李子冀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皱的更深,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厌恶:“我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能够值得你们佛门弟子接连不停用命相搏的事情。”
这种举动让人尊敬,让人不解,也让人厌恶。
戒念没有说话,膨胀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原貌不再有所改变,他和戒心使用的秘术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放弃自己的性命来换取短暂的强大,佛法和灵气被他拘于体内无法外散,提升实力的同时也等于是摧毁了自己的身体。
“此战过后,你死,无需知晓,我等身死,戒难自会告知与你。”
戒念眼眸之中带着山岳般的坚毅,他看着李子冀,一身僧衣无暇,纤尘不染。
忽然间,戒念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猛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将心脏掏了出来,这颗心脏并不是血淋淋一片,而是散发着金色的佛光,像是跳动的舍利。
戒念将心脏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破碎的心脏沾染身体,他始终内敛的气息在这一刻终于是彻底压制不住溢出到了体外。
远处的西风眉头微皱。
李子冀看着这一幕沉默着没有开口,他忽然觉得这个僧人有些可怜,他也没有动手直接将对方杀死,既然戒念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他应该也必须给予尊重。
戒念的步履变得蹒跚,失去心脏之后是不可能活得成的,他现在就连走路都十分困难,但他体内的力量却强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戒念的眼中满是坚定,他需要在自己死亡之前将所有的力量宣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