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听到此话脸色泛起红晕,白衣曼妙的身姿在灯火下更加婀娜。
她银牙紧咬,似乎在犹豫抉择。
云婉虽是群芳宴花魁,背后的金主却是一名女子,到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要是谢观所说的难为情是指男女之事,月华轩的一些恩客不是没有提过。
只是云婉心中早下了决定,此身第一次要托付给意中人。
周允儿神色失落,心中酸楚,想到莫非谢观喜欢云姐姐这种大姑娘。
何孝听后,瞧见云婉细如柳枝的腰肢,一张秀美羞红的脸盘。
他竟然不由腹中一阵躁动,只好微微弯下来身子。
云婉正下定决心,此次群芳宴是自己唯一离开月华轩的机会。
其中取舍,从他散尽家当购买花簪便可知。
俞客摆了摆手道:“云姑娘,只是开一个玩笑。”
“云姑娘请出诗题吧。”
云婉抬眸看着少年已经走向条案似乎在研墨。
心中舒了一口气,又觉要是谢观这种清俊少年也不是不能接受。
云婉连忙走上,说出群芳宴上表演才艺之后定下的诗词题——蝶恋花。
张源来早就感了兴趣,连忙走近条案。
他细细想来,蝶恋花是词牌名。
蝶恋花,原是唐朝坊曲,后用作词牌;
本名《鹊踏枝》,又名《黄金缕》《卷珠帘》《凤栖梧》《转调蝶恋花》。
其中可以赞颂才子佳人的爱恋,也有家国兄朋之情。
看来云婉是花了心思的,这类熟悉的词牌,群芳宴之中的才子多是有写。
说不定就有意外之喜,得一首佳词。
其格律为双调六十字,上下片各四仄。
词牌诗作,都是有定韵定调,不能有误。
何孝曾以“蝶恋花”为词牌创作过诗词赠予佳人,对此词牌的韵脚颇为熟悉。
贾瑜也同样写过几首以“蝶恋花”为词牌的诗词,因此对于这次的诗题并不陌生。
只是!
他们没想到这位花魁云婉竟然会选择如此经典的词牌作为题目,心中不禁暗赞她的聪慧。
然而,他们也深知这类题材难以写出新意,毕竟前人之作已多且精彩,想要超越实属不易。
冯雅雅三人早已知晓诗题,此刻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谢观。
周允儿开始研墨。
俞客则微微沉思,脑海中已有一首完整的词浮现而出。
他缓缓提起笔,在宣纸上挥下。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笔墨流转间。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李香君已将这首词的上阙轻声念出,字里行间透露出一抹落寞离愁之意。
仿佛能看见一人独自倚靠在高楼的栏杆上,微风拂面,带着一丝丝凉意,而望不尽的春日离愁正从遥远无边的天际悄然升起。
碧绿的草色与飘忽的云霭雾气在落日余晖中交织,那份无言的愁绪,又有谁能懂得呢?
又在思念谁人了?
俞客笔墨不停,下阕继续写出。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本想尽情放纵喝个一醉方休,举杯高歌,直得勉强欢笑索然无味。
张源来已经感觉此诗只是读来都感忧愁之意。
胸中一股烦闷的情绪似乎挥洒不出。
不由想来要是此时离开雅雅远去,一个人离开汴京回陇西道,站在高楼之上又是何等忧愁。
少年最后一句落下。
云婉轻轻念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李香君脸色一怔,不由轻轻响起抽泣之声。
我日渐消瘦也不觉得懊悔,为了你我情愿一身憔悴。
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怎么会茶饭不思,戒酒难以消愁。
贾瑜三人一震,嘴唇颤抖,喉咙发干,“这……”
又是一首今日必定要流传而出的诗词就在他们眼前如此写下。
唯有张源来细细品味,反复咀嚼道:“衣带渐宽终不悔……”
冯雅雅不由轻轻依靠在张源来怀中,二人眼神看向对方,分外珍惜。
珍惜眼前人。
云婉抬眼看去,只见少年已经停笔,神色淡然,似乎就是随手写下的诗词,只是眉头轻轻扬起。
她不由痴了。
胸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
第353章 水龙吟,燕王破阵乐
群芳宴,甲区。
“好个谢观!”
李雨桐寒星般的眸子几乎要迸出火来。
“谢人凤!你给我说清楚!那公孙娘子压轴的定场诗,怎么会是谢观所写?”
鎏金步摇在她鬓间乱颤,远处戏台正传来阵阵喝彩声。
今日群芳宴竟然让谢观出尽风头。
谢人凤青白交错的脸色隐在的阴影里,锦袍下的肌肉绷得死紧。
玄月堂杀手里面他花下重金,竟然买不到谢观一具尸体。
他喉结滚动间,他忽地重重一掌拍在条案上。
谢人凤忽地绽开笑意,指节却将栏杆生生掐出裂痕。
“雨桐,稍安勿躁。”
“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时?”
李雨桐心中疑惑更甚。
如今谢观声名大噪,定会受到谢府的重视。
为何谢人凤却如此笃定其好景不长?
谢人凤声音阴沉,“若是谢观安分守己倒也罢了,可他偏要如此张扬。”
“谢府早已定下入赘之事。”
李雨桐闻言,眉宇间泛起疑惑:“如今谢观声名鹊起,岂非正合谢府联姻之利?”
“若是谢府之中有大人阻止,赘婿之事怕也是作罢。”
谢人凤冷笑一声,未再言语,但那笑容中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妹妹当真以为……”
“谢府祠堂供着的祖宗香火,难道是骨肉情分?”
“长安城里,名头是刀,亦是枷。”
他说道此处,脸色笑道:“一个平庸庶子,拿来联姻也就算了,可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的庶子,有了这等才华,老太君不会放他走的,也不会推他入青云,只会让他烂在谢府……”
“一个赘婿,要是李家不要……只有入贱籍。”
“一个贱籍之人,纵有满腹才华,又能怎样?”
“无法科举,不得入学堂,更不可为官……身为赘婿,又兼贱籍,注定他永无出头之日。”
要知道,当今大齐,以儒孝治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重于泰山,不可违逆。
李雨桐听后脸色缓和,轻哼一声道:“就让他得意一时,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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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宴登台幕后。
胡芸娘凝望着云婉与李香君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沉思,心头莫名泛起一丝失落。
沉香急忙催促道:“芸娘,快到你登台了。”
“公孙娘子已谢幕三巡。”
胡芸娘抱着古琴,准备妥当。
贴身丫头踮起脚尖,细心地为她整理着红珊瑚耳坠。
胡芸娘抬眼望向四方戏台,只见公孙娘子盈盈下拜,向四方观众致谢,随后公布出那首定场诗。
戏台之上,满堂喝彩声响起。
沉香与胡芸娘静心聆听,那诗词确实佳作,但两人并无太多波澜。
公孙娘子与霓凰几乎常年占据花魁前一,与她们并非竞争对手。
公孙娘子云鬓微斜,手捧洒金笺宣纸笑道:
“此篇乃草堂诗会谢观公子所作。”
此话一出!
“铿!”
一声拨动颤音响起,胡芸娘怀中的焦尾古琴险些脱手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