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挡在他身前的那个此刻正奋力拼着力的兄弟,他知道那个小兄弟一直护在他的身前,自从跟那名站在道路中间的护卫一交手,他便是片刻不停地缠着那名护卫。
回想起身前的小兄弟刚进他们队伍的时候,小兄弟的青涩的面庞,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在他的眼前反复飘过小兄弟的笑容。
他心中确实是有些感慨,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那个小兄弟。
但是,他也是身不由己,没有办法。
他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现在,便是要保住根本,保住他自己的这条命。
他现在只能赌,主心骨跟他是同样的想法。
心中非常清楚的是,他是知道现在的自己绝对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计划,能够让自己顺利逃脱的计划
此时此刻,便一定是要让主心骨来拿主意。
成败在此一举,他们逃命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他现在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只好继续让小兄弟替他挡着,躲在小兄弟的身后,仔细观察着这场上的形式。
而后,他要做的,便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接近主心骨,靠到主心骨的身边去,好好地进行一番谋划。
但他这个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因为,江宪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江宪来祁州参加五州演武一事,她不光是避着不知情的外人,避着映州的各大家族,就连身边的两名贴身保护她的护卫,她也是没有例外,一并避着的。
歹徒之中的那名老大,看准了时机,就在主心骨被那名骑着马的护卫追着跑的时候,见主心骨的步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便是抓住了这个时机。
他丝毫不犹豫地跑到了主心骨的身边,没有再去管那个在他身前一直护着他、挡着他的小兄弟。
独留那小兄弟一人,去应对那名站在道路中间的护卫。
对于此事,他确实是有些不忍心的。
但是没有办法,人活在世,便是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为自己考虑,他只能是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在自己还能够把握的时候,都牢牢地抓在手中。
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的这条命,就此栽在这片鲜少有人经过的林子中。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他确实是没有任何办法,去扭转这一局面。他能做的,也只是让主心骨为他出谋划策,看看是否能够带着他成功躲过今天的这一劫,看看是否能够带着他逃出这三人的掌心之中。
战前,作为队伍的老大,虽然他做出了较为错误的决定,但有一点,他却是在决定战之前,便有着怀疑。
他的怀疑,是对这一行三人实力的怀疑,是对这不知深浅、不知经历、来路不明的一行三人的怀疑。
他直至现在,亦是不认为他们三人会是为一个小小药铺服务的。
他心中的判断,认为一家小小的药铺,仅是运送一车普通的药材,是绝对不会用得着天阶武者来保驾护航的。
再看他们对药材的重视,便绝不会是拿钱办事的武者,更像是某个势力长期养着的武者或者本就是为着自家生意保驾护航的武者。
仅凭这两名身手如此利落的天阶武者,他便是能够断定他们三人的组合,绝不简单。
至于主心骨,他心中便是另有算计。
一来,便是要让主心骨为他出谋划策,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他心中清楚,既然他都能够猜到如此地步,主心骨那里自然是不必多说,便肯定也是早早地便对这一行三人有了个大致的判断。
他想要除掉主心骨,主要是忌惮主心骨威胁到他队中老大的地位,而对主心骨的聪明才智,他却是没有什么怀疑的。
二来,他心中的考虑则是要拉上主心骨这个肉垫,在关键时刻,兴许能够将主心骨推出去,替他挡上一刀。
毕竟主心骨的实力是远不如他的,这一点,他是再清楚不过,所以才是有了如此算计。
主心骨只是一名地阶武者,而他是一名天阶武者,待他二人逃离,单独相处之时,他自然是不必担心些什么的。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他的美好想象,就在他即将接近主心骨的一刻,彻底落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形式躺下的。
在他老大来到他身边的一刻,他便没有再去管那名骑着马的护卫。
没有再去根据那名骑着马的护卫的轨迹去躲、去避。
他自然是不会是他们队中的老大所想的那样,不会是去迎风而上,跟那个骑着马的天阶护卫一较高下的那种情况。
就在他老大靠近他之时,他便是知道了他这个老大的心思。
他本来也是对他这个老大有所感情的,毕竟之前的重用是真的。
但后来暗地里对他的打压、排挤,却也是真的。
他对此郁闷过好久,终究是将自己困在失望、痛苦的情绪之中,轻易走不出来。
但后来,他却是想清楚了,也便是没有那么多的纠结了。
结合之前他这个老大对他的种种做法,他便是决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老大,不会轻易地去任由他老大利用。
现在的主心骨,心中十分清楚,他的下场。
要么便是死在现下的这片林子中,要么便是死在这三人的刀下。
要么,还有另一种情况,便是待他逃离这片林子之后,逃离这三人的掌心之后,死于他老大的刀下。
他跟他这个老大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早已是将他这个老大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是不会任由他这个老大去拿捏他,去算计他。
所以,现在,若是他把握时机,反杀了他的这个老大,便是可以拿回一些主动权,甚至可以在这三人面前邀功,以此当作筹码,可以免于这场劫难。
若是跟着他的老大走,才是真正正正地将自己推向深渊,才是一条必死之路。
他将这一切想得很清楚,所以他便是在他老大带着饶有希望的眼神奔向他时,趁机暗暗举起手中的短刀,在他视线不及之处,对着他的下腹,狠狠地捅上一刀。
当然,对主心骨来说,即便这三人最终是没有放过他,他便也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现在的主心骨来说,他的身上,早已不干净了。
他的心中,早便是被算计填满,身上处处充满了算计的气息,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对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期待。
所以,虽然他还是想要抓住时机活着,但是死,对他来说也并不可怕。
对于他这毫不犹豫的一刀,他老大中刀的一瞬,倒是没有感受到多少痛意,只是一脸震惊地直勾勾地望着他。
由于感受不到多少痛意,他这个老大在意识到自己受伤的时候,还是因为一口鲜血喷洒在对面主心骨的那张笑脸上。
第292章 输赢
看着那张笑意吟吟的笑脸,眨眼间,一瞬的工夫,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珠。
他这才将迟滞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那刀腹的连接之处,落在那口刀上。
那口刀,还是他送的。
现在,却成了取他性命的利器。
那张笑脸十分瘆人,密密麻麻的血珠,不断从他脸上滚落。
“你……还真是……看错……你了。”被捅的那名歹徒老大,忍着痛意,哆哆嗦嗦地说着。
对于自己的遭遇,他原本还是不敢相信的,现在,他确认了自己的状况,倒是有了一些释然。
被那口短刀所捅的一瞬,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的,现在,那痛意却是袭上心头。
这痛意却没让他那痛到欲裂、昏沉的头脑更加难忍。
这痛意,倒是没有跟他先前的不适叠加起来,反倒是让他瞬间清醒起来。
只是,他实在不甘心。
经营数年,近年来,这支队伍才总算是稳定下来,伤亡的队员,也不再那么难以估算。
明明他的这支队伍正在逐步变好。
曾经,他想过自己的下场,或是能够侥幸逃过,翻身一跃成为一方势力;或是不会太好,可能会死于官家的围剿;再或是死于某次大行动、大人物的刀下。
但绝不是死在今日,绝不是死在这普普通通的三人手上,绝不可以。
他的心气,不允许他到此为止。
昨日的他,辗转难眠。
每次要干一票大的,他都会在前一天晚上想上许多。
今日早些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有些没精神,却是没有想到会栽在今日。
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情他还没有完成。
比如,杀了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
然而,现在在他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却是结束他生命的罪魁祸首。
这事对他来说,实在可笑。
他算计多时,之前,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虑要如何除掉他,除掉这个曾经威胁到他地位,风头已经隐隐盖过自己的人。
但他却是迟迟没有下手。
他是散播了许多谣言,使得主心骨,这个站在他眼前的男人,在队内的名望下降了不少。
但对于最后可以彻底扳倒他的那一下,他却是久久没有决断。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绝非一个可以做到漠视一切的人。
主心骨跟了他不少年,他做不到马上便下定决心,将他除之而后快。
其实他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办法,可以将主心骨拉下那个位置,可以让队里的兄弟不再看重他,却又可以不取他性命的办法。
他没有主心骨的那个聪明才智,他想不出这样两全的方法,他能想到的,只有生存与死亡。但是,事情发展到一定的地步,便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很多时候,都是事情推着他去做出一些反应,而他的一些行为,就连自己也是看不懂。
很多事情逼着他不得不下定这个决定,他也确实是下定了这个决心。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刀子没有主心骨的刀子快。
只不过,他还是远远低估了主心骨,这个朝夕相处的,曾经的兄弟。
“够狠。”他哆哆嗦嗦,缓缓吐出的两个字,几乎是气声,比着先去的那一句,还要更弱上几分。
那张脸,笑意不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张眼含笑意的脸,嘴唇微动。
只是听了这话的人,却是有些慌了神。
随后他却也是笑了起来。
对于面前这人说出的这句话,他自然是清楚。
即便他现在已经是刀子入腹,但依旧能够头脑清楚地思考问题,甚至要比平日里思绪更加清楚。
“你当然是……知道。”这句话说得有些不明不白,不知道是对着面前这个脸上密布着血珠的人说的,还是他对着自己说的。
这句话说完,他的气力已然是被卸去了大半,就连脸上的表情,他都是有些维持不住。
做出那般笑脸,他却是要十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