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瘫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浸湿透了,鼻青脸肿,似乎刚刚挨了一顿胖揍,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过了好久,他忽的坐直了身子,“刺激,太刺激了,不行,我要求亲,我要亲自去求亲。”
范闲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秦大人,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人打死的。”
“怕个屁,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是个大宗师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宗师就能不让人成亲了,就能阻止弟子找如意郎君了。”
这话他敢说,范闲和言冰云都不想听。
范闲现在还能动,所以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离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远一点。
“你这么干,差点把两国和谈的事情搅黄了,回去以后,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我怕啊,但我可以找太子救我啊,太子是不会看着我死的,最多让陛下惩罚一下,白娶了一个老婆,这难道不好吗?!”
“人家海棠对你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好不好。”范闲从来没有觉得和人说话会这么废劲过。
“这你就不懂了,太子跟我们说过,烈女怕缠男,她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就缠着她,缠到她精疲力竭,她就会接受我了。”
“太子真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太子还跟我们说,要吸取李弘成那个白痴的教训,不要那么含蓄,不要想着在她面前表现什么自己的风度之类,那些,屁用没用,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缠!”
“太子,还真是风趣啊!”
一旁的言冰云也有些听不下去了,无奈的摇头道,“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就算这里距离京都远,陛下一时还不知道,但上京那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海棠毕竟是北齐的圣女,他们不可能让海棠嫁到我大庆的。”
“那就把北齐打下来!”秦元斩钉截铁的道。
“哦日!”
范闲和言冰云心头都跳了一下,这特么还在北齐呢,这院里有很多北齐人啊,你特么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是谁要把北齐打下来啊!”
果然,秦元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从院外响起。
范闲和言冰云的面色变的难看了起来,倒是秦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哟,狼桃啊,好久不见了!”
狼桃阴沉着你走入院中,狠狠的瞪了秦元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范闲,“小范大人,陛下让我问你一句,当众调戏我北齐圣女,这就是你们南庆的礼节吗?!”
“不是,没有,我不认得这个家伙!”
范闲连连摇头,指着秦元道,“这个家伙的任务只是护送我来上京的,来到上京他的任务就结束了,本应该回去的,现在已经不算使节团成员了,可他自己死赖在这里不走,我也没办法啊。”
“这么说来,无论我们如何对付他,小范大人都不会管了。”
“不管,丢人的玩意儿,要打要杀你们自便。”范闲语气坚决的道,“最好把他阉了,去了烦恼根,他也就不闹腾了。”
不是范闲不讲义气,也不是范闲与他有仇怨,而是秦元这玩意儿,太特么丢人了。
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自从因为肖恩和海棠朵朵打了一架后,他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开始了对海棠朵朵的疯狂骚扰。
一番乱战之后,肖恩最终被使节团带到了上京,但也油枯灯尽,但是秦元的花痴却愈发的严重了,用他的话讲,他秦元这辈子,非海棠朵朵不娶了。
然后,他就缠上了海棠朵朵。
在各种场合制造偶遇,甚至在北齐的宴会上公开示爱。
正是那一次公开示爱,把庆国的脸都丢尽了,他还引以为豪。
一场大宴就因为他的示爱不欢而散,可这个家伙还是不知收敛,追着海棠跑,这几天也不知道和看不惯的北齐武者打了多少架,最后,海棠被他缠的实在没办法了,搬出了自己的师父,宗师苦荷。
秦元虽强,但也要看遇到谁。
不出意外的被苦荷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竟然还甘之如饴。
总之,这一次,整个使节团都因为他的存在而灰头土脸,脸都丢尽了,现在都不好意思跟北齐的人打照面了。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和他进行切割,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死不死,范闲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狼桃意外于范闲的坚决,不过,也正合他的心意,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望向了秦元。
“狼桃,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想和你打,我手上有药,你要是真敢动手,我就给你下药。”
听到一个“药”字,狼桃嘴角也不禁抽搐了一下,这南庆真是不当人子,竟然研究出了化功散这种针对九品上强者的迷药,简直就是天下武者的克星,一不小心就着了道,着了道就任人摆布,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不过,好在对于这种化功散,师父苦荷近期也研究出了一些应对的办法,他倒也不担心遇到了没有任何反击之力,但恶心是真恶心啊!
“我也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是来通知你,阁下已经成为了我北齐最不受欢迎的人,陛下下旨,令你在三日之内离开北齐,否则,师父将会亲自出手抓捕你,让南庆朝廷派人来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哪怕是九品上强者,北齐也早就将他扑杀了,而且杀的理直气壮,可谁让这秦元不但是九品上强者,还是枢密院秦家的子弟,背后还站着一个大宗师呢?
这就有点难办了。
但难办也要办啊!
再让他这样胡搅下去,丢脸的就不仅仅是南庆了,还有北齐,万一海棠朵朵一个不小心着了他的道,那北齐可就亏大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用大宗师来威胁他,限定时间离境了。
秦元一听就炸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准备放两句狠话,一只信鹰划破天际,从天而降,停在范闲的肩上。
范闲面色一变,取下了信鹰脚上的信件,信鹰扑翅而去,消逝在天际。
范闲看了狼桃一眼,那眼神在告诉狼桃,你该走了,但显然,狼桃没有这个心思,反而带着一脸古怪的笑容,抱着胳膊,看着范闲道,“你看你的,我就在这等着,看着他收拾行李。”
“哼!”范闲不满的冷哼一声,打开信件,只一眼,面色骤然大变。
第158章 监察院里的一把火
南庆使团内,气氛十分的凝重。
凝重中,还带着一丝焦虑。
秦元走了,在得到情报的第一时间便乖乖的收拾了行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上京城。
南庆黑暗之王,监察院院长陈萍萍被刺,这个消息引爆了整个使团,也引爆了北齐上京城。
范闲是北齐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因为信鹰的速度最快。
但陈萍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身亡的,根本就瞒不住人,所以北齐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接下来便是一阵欢腾。
这些年来,陈萍萍这三个字,不仅仅是竖在南庆官员头上的一把刀,同样也是竖在北齐头上的一把刀。
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究竟有没有陈萍萍的棋子,谁也不知道这位南庆的黑暗之王究竟知道了什么样的秘密,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如梗在喉!
如今天他死了。
有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中,激起巨大的涟漪。
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暗中捏住把柄的人暗中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神伤,在家里的阴暗角落为他上了一柱香。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言冰云看着手上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情报,嘴里不停的嘀咕着,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陈院长怎么可能被刺杀,怎么可能死的如此潦草,怎么可能……
“消息已经传开了,陈院长被人刺杀于承天殿天,满朝文武都看在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范闲叹了口气,他的心情很复杂。
对陈萍萍这个出生以后第二眼看到的人,后来一直在暗中护持自己的院长,他心中已经将其当成一个可信的长辈了,但也正是这个长辈,用实践让他看清了这个世道的黑暗,看到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朝中各色人等暗中的苟且。
他也知道,这位长辈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有些秘密与他息息相关,但却绝不会对他起什么坏心思。
总之,就是一种五味杂阵的感觉,还带着一丝悲凉之意。
他想回去,送这位老人家最后一程。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赶不上了。
“承天殿外,众目睽睽之下。”言冰云摇头道,“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也不信啊!”
“你说,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么,凶手会是谁呢?”言冰云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心中一动,脑海中没来由的闪过一道人影,但很快,又一道人影出现。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其实也是刚刚入京没多久,对京都的人和事并不熟悉,我只知道陈院长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了,谁都有可能。”
“或许吧。”言冰云仍然眉头紧蹙,“但能做到这一点的,肯定不是普通的仇人。”
范闲没有说话,只是坐到了屋外的长廊之上,望着夜色,神色有些惆怅。
言冰云走到他的身旁,看了一眼他那惆怅的眼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范闲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如果我说,是陈院长出卖了你,你相信吗?!”
言冰云面色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幽幽一叹,“人已经死了,相不相信重要吗?”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现在的京都,应该很热闹吧?”范闲叹了一声。
※※※
京都,东宫
月上中天,霜白的光华凝成银纱披洒在院中。
小院中央,一道红影翩若惊鸿,雪色的剑光挑起满院的枯枝残叶,枝叶飞扬中,绯色身影手中的银光,在夜空中划出道道雪色圆弧,寒刃劈开夜风时,剑穗流苏震出清越铃音,震慑心神。
“好,好,灵儿姐姐好剑法!”已经开始显怀的范若若坐在椅子上,一脸兴奋,拍手叫好。
月色之下,寒光收敛,红衣凝立,叶灵儿一脸无奈。
范若若是个不懂武功的,就是看她舞的好看罢了。
至于那个懂武功的,竟然一点都没有朝自己这边看!
“哼!”
叶灵儿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化为流光,直射坐在轮椅上,呆呆的望着天空中月亮的某人。
李承乾目光还是望着天空的月亮,右手抬起,轻轻的夹住飞来的剑尖,叹道,“你这样不行的。”
“我知道我不行,可是你总要告诉我怎么样才行吧,我现在困在九品不得寸进,你知不知道这样很难受啊?!”
“我不知道啊,原来修行武道也有瓶颈的吗?!”李承乾面上露出迷茫之色,仿佛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你……!”叶灵儿一时气结,差点就不管不顾的一巴掌呼上去了。
“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想出个办法来,我一定要突破。”
“唉,你的资质虽然不错,但一般来讲,到九品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这么年轻,已经是九品了,是需要一点时间沉淀的,太过急躁不好。”
“那为什么毛齐五,不提他,秦元、归子田和郭保坤都是九品上了,而且已经开始踏上自己的道路了,为什么我不行?!”
“你别看他们年轻,他们都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我根据他们的特点一点一点的帮他们铺平道路,已经十年了,才有现在的成果,你来东宫才多久啊。”李承乾摇头苦笑道,“还有就是,你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的神气活现的,哪一个没有经历过一番磨砺呢?你现在是太子妃,谁敢磨砺你,不怕被我打死啊,所以,你比他们更麻烦,我要给你找一条按部就班的成就宗师的路,这需要时间。”
“那我出去自己磨砺自己。”叶灵儿眼中一亮。
“想什么呢。”李承乾道,“太子妃殿下,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就别做白日梦了。”
“我……!”
“殿下,陛下相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