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啊,快放箭啊!”
“不行,太快了,根本看不见!”
“结阵!结阵!二公子!二公子!”
朱友贞猛地打了个哆嗦,好似午夜回魂,体内灵相升腾,将余下军士的血气接驳过来,血鹤再度凝实,朝着中间靠拢。
就在这个刹那,一道强烈的冲击从头顶传来,澎湃如泰山压顶的力量,将朱友贞即将出口的号令都硬生生咽了下去,堵在胸口,就像身体撞在了精钢打造的城墙上。
骏马嘶鸣,纵然有军阵的加持,依旧有半数直接被这一击打至跪地。
圆形的凹陷,伴随着龟裂的土石扩散到五六十米,留下蛛网般痕迹。
“嗬~~”
恐怖的力量险险被军阵化解,朱友贞忍不住发出破风箱似的吐气声。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这巨大的圆形龟裂之外,四滩放射状的腥红已经将地面浸染,粉红肉糜和黄白骨渣整齐地铺在土层上。
反观自己周围的军士,原本百人之众的精骑,几个眨眼,已经只剩下五六十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胯下九头青狮,身侧环绕风火轮,手持螭虎大枪,身上青鸾甲卷起狂飙,金龙纹璀璨的赤红长绫环绕身侧,如同天将下凡。
琥珀色双瞳里满是冷漠,口中说话的同时,两尊雄伟灵相已经拔地而起:
“你刚才说,谁是丧家之犬?”
第313章枪挑朱友贞,血祭华阴县
“不可能!不可能!”
“那是我的控鹤军,我辛苦培养的控鹤军!”
“用人命堆出来的控鹤军啊!”
朱友贞在片刻失神之后,看着那宛如神将般的身影,面庞扭曲得叫身边人都差点认不出来。
不怪他如此震惊,除他以外,周遭的几个控鹤军参将,同样是神色惊惶又狰狞,就像是被逼到角落里的困兽,色厉内荏,只为掩盖内心的恐惧。
单人独骑,怎么可能与军阵的力量抗衡呢!
方才的一幕幕,几乎完全掀翻了他们的常识,更是把从军征战以来培养出的张狂凶暴打得粉碎。
军阵的长处,就在于聚沙成塔。一百个黄庭,也不可能是第七境武者的对手,但一百人的军阵,却足以让他们和玄关武者抗衡。
更不要说,率领他们、坐镇中军的朱友贞,同样是一位第七境的武者。
同为第七境,无论怎么想,都该是有着军阵加持的朱友贞占据上风,可偏偏,却是李存孝一口气,将其杀了个人仰马翻!
“指挥使,此人不对劲啊。”
身边的亲随咽了口唾沫,朱友贞听得出来,对方的声音都在颤抖,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紧。
眼下已经不只是报仇雪耻的问题了,若是不能将李存孝斩于马下,自己手下这批人心中只怕都会留下阴影。
对于寻常的士卒来说,这意味着他们上战场时溃败的几率更大;而对于服用血丹晋升的药罐子武者来说,这更是增大入魔几率的隐患!
“不要慌!我们虽然死了一小半,但你没发现吗?这些弟兄都是脏腑境界,李存孝也只不过是以强击弱!”
“他要是真的能正面和军阵抗衡,早就直接冲上来砍了我的首级!老子都不怕,你们怕个卵蛋!”
朱友贞说到后面,已然从低语不由自主变成了怒吼。
不过这一番话终究是起了作用,这些控鹤军也都是杀人盈野的老手,抓住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之后,很快又调整了心态。
血色的飞鹤比起刚才缩水了一圈,但就像收缩得更紧密的阵型一样,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灵动。
“可惜,没能一口气把这些人击溃,若是他们能多消沉片刻,这时候我就能硬顶着把朱友贞锤爆了。”
李存孝见其重整旗鼓,不由暗道可惜。
再怎么看不起朱友贞的为人,对方常年混迹军中,熟稔战阵却是做不得假的。
他在玄关境界的战力毋庸置疑,但是军阵加持下,朱友贞已经不能当做寻常玄关武者来看待。
“不要慌,李存孝再厉害,终究只有一个人。方才他硬扛着控鹤军阵的压力,一轮爆发,此时必然疲惫。”
“换个思路来看,将那些脏腑武者杀掉后,我控制军阵的压力反而还会减小,能够做到更精妙的操控。”
“这一战,优势在我!”
朱友贞一一细数敌我优劣,也不管是真的客观存在还是自己主观臆想,总之十胜十败搬出来,再三为自己打气,竟然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心中甚至想到,如今是敌逃我追,时间在自己这一方,完全没必要太急。
只要一直将李存孝拖在此处,对方迟早露出破绽,哪怕自己不能亲手将其擒杀,但只要最后对方死了,就还是自己赢了。
不知不觉间,朱友贞都已经放弃了亲自报仇的打算,可惜的是,现实不会因为个人的想象而有所变化。
就在他严阵以待的同时,朱友贞看到李存孝身上,同样有强横的真元交织升腾。
在左者,为赤红天王,在右者,为青碧仙尊。
重重层楼将灵相托起,交织的真元化作灿灿纯金,随后尽数涌入螭虎大枪与金红混天绫之中。
螭虎与赤龙交叠起舞,两双骇人眼瞳,好似与李存孝的双眼重叠,倒映出控鹤军众人恐惧狰狞的神情。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击!
快如闪电的一击!
一切就像是方才血腥惨状的预演,在朱友贞等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刹那,十多道真元的光芒在军阵的四面八方和上空爆开!
朱友贞噗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勾连血气的灵相接受到大阵传来的反馈,浑身上下就像是放在铁毡上的矿石,一瞬间浑身酥麻。
肌肉和骨骼,全都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胯下的战马,更是忍不住奋起前蹄,原本黑亮的眼睛此时都已经被震得血红一片。
朱友贞这位主帅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境界远低于他,并且还受到李存孝重点照顾的其他控鹤军军士。
那些黄庭境界的还能惨叫,剩下的几个脏腑武者,则是直接拄着兵器,和胯下的战马一同跪在了地上,胸口起伏如同残破的风箱。
“不行啊指挥使,挡不住,弟兄们挡不住的.”
才激发的凶性,在这恐怖的一击之下再度溃散。地位较高的几个亲随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乞求般地看着主帅,希望对方的口中能说出撤退的命令。
“指挥使,我们不是对您不忠,可那根本就不是人啊!留下来,兄弟们只能白白送死”
“混账!打下去才有活命的机会,逃跑就只有死!”
朱友贞状若癫狂,实则却是这些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看着不远处那蜿蜒的赤龙和螭虎,再一次将目光投来,他几乎是尖叫着嘶吼出来:
“快重新结阵”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攻击比他的话语更快到达,一切都被淹没在炸开的光与影之中。
血色飞鹤哀鸣,拼命地挥舞翅膀,最终却还是如同囚鸟,被密密麻麻的赤红罗网所包围。
“我不打了!我不打了!”
“饶命啊!饶命啊!”
“指挥使大人,救我们啊!”
“.”
鬼哭狼嚎传入耳中,李存孝一直绷紧的嘴角终于放松,翘起弧度。
正面硬拼军阵,当然不是明智之举,但军阵终究是由人组成。
是人,就会有情绪的变化,会因为即将到手的功勋而激昂亢奋,也会因为敌人的恐怖而陷入混乱和迷茫。
不同状态下的军士,结成军阵的难度不同,效果也有天壤之别,这是他从自己统领道兵的经历中得到的认识。
所以从被朱友贞咬住开始,他就已经在思考,如何才能将对方的士气击溃。
而最后的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有着净天眼在,纵然是看上去不动如山的军阵,也还是会暴露出这样那样的缺陷,这也是他刚开始能够靠着爆发,一口气杀掉小半控鹤军的原因。
而眼下得手之后,李存孝也并没有疏忽大意,仍然是奉行先剪除羽翼的策略。
一蓬蓬血雾炸开,一截截残肢飞起,一声声惨叫入耳。
朱友贞浑身颤抖,握着刀,跟随着手下临死前的哀嚎移动视线,宛如神经质一般地来回扫视,却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既不敢驱策马匹上前,也不敢转身逃走,就那么听着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踏。
靴子踩踏泥土,拔起来的时候,和黏腻的血浆分离,发出刺激鸡皮疙瘩的声音。
“抓到你了!”
朱友贞猛地一夹马腹,却没有如想象那般疾驰出去,而是一个失重翻滚,跌下马背。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胯下骏马嘴里满是粉色的血沫,腹部的骨骼都已经变形,竟然是被他紧张之下逸散的真元给活活压死了!
“李存孝,我啊!”
一道冰冷锋锐从后方贯穿了他的胸膛,露出口吐霜刃的玄螭枪头。
强横的真元如洪流涌入,瞬间封锁了他的穴窍经脉。
血气和真元反噬之下,朱友贞无法遏制自己的伤势,血柱径直从他的七窍中炸开来,使其忍不住发出惨叫。
李存孝胯下骑着九头青狮,单手擎着丈余大枪,明明挑着一个成年大汉,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挑着一截破抹布一样随意。
“垃圾东西,就这点本事,也敢大言不惭?”
话虽豪迈,脸色实则也有些发白。
真要算起来,开打到现在,连一分钟都没有。
短时间内爆发几十次,全都是全力一击,即使对于现在的李存孝,也不是轻松能做到的事。
也好在有七阶的九头青狮相助,否则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百人精骑组成的军阵击溃,断然不会那么简单。
“李存孝,你若.嗬嗬杀了我,父王,父王不会”
血液涌进喉咙,使得声音断断续续,好似溺水之人。
朱友贞拼命地调动气血和真元,一边试图稳住伤势,一边双手抓住枪头,脑袋竭力后仰,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
“别废话了,死吧。”
大日光辉般的真元涌入玄螭大枪,伴随着手臂的弯曲而内敛,随后又在枪杆抖动的弧度中绽放,好似有一头螭虎一下从须弥芥子之中跃出,膨胀——
嘭!
朱友贞直接被这一枪抽爆,化作漫天残渣,疾风骤雨般打在黄土地上,也打在了一行急停的马蹄前方,留下三个指头大小的凹坑。
“死了?!”
朱友珪猛地扯住缰绳,力量之大,扯得身下骏马一个趔趄。
身后的两百赤鸦军看着方圆百米被血肉浸润的黄土,和他也是一般反应,好似见了鬼一般,拔刀的声音和吸冷气的声音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