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京师回来之后,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脑海中泥丸宫对他的“呼唤”越发强烈,那种水到渠成,渴望挣脱束缚的感觉越发明显。
而随之相伴的,则是龙舟器灵和自身的联系越发紧密。
有时在打坐的时候,即使不刻意感知,龙舟秘境的那一片小天地都会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这一切都隐隐揭示了,打破玄关,元神显化之后,灵宝认主便近在眼前。
在此激励之下,李存孝自然是不眠不休,一边调整身心,一边如饥似渴地从太乙真人和藏经阁中吸取经验。
第七境玄关,又称为入道,只因从这一境界开始,武者的修炼便要向天地探求。
天地为大道,人身为蝼蚁。打破玄关入道,犹如将一滴墨汁滴入江河,一不小心就会迷失自我,魂飞魄散。
想要在浩瀚天地中遨游而不迷失,灵相便是武者的凭依,是渡过苦海的宝船。
真元开辟泥丸,再以真形本尊入主神宫,与元神相合,成就灵相。
这个过程中,开辟泥丸对李存孝来说最为简单,毕竟如今他的根基已经夯实到了一个极致,能够轻易感知到泥丸宫的所在。
而以真形本尊入主泥丸神宫,对于其他武者来说是一个难点。
因为武者以魔念煞气入门,经年累月地饲养魔头在体内,哪怕服用的丹药再高级,也不可能保证完全保证身心的绝对纯净。
这一关,也是某种意义上和魔头争斗的最后一关。
真形之前种魔,真形开始化魔,玄关境界则是要斩去芜杂,降魔成仙、成佛。
只要踏过玄关,武者今后便几乎没有入魔的隐患,转而要将精力放在与天地的斗争和学习中来。
“我有金刚杵在,倒是不担心魔头反噬,唯独是本尊多了一些,入主神宫要多花些功夫。”
“眼下金刚杵还剩下一次破障没用,与其留着突破武学,不如试着拿来入门《昊天上帝古文书》。”
“若是能成,那我就可以三教本尊晋升第七境,元神的底蕴定会远超世人。”
“又或者保险起见,还是选择《玉光剑气集》?”
李存孝思忖之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世间之事总是出乎预料,当初为了文中子的一篇《中道》受尽折磨,哪知道转头就在大秦太宗处得到了儒教的神功绝艺。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几天前进入秘境,文中子悄悄找到他,希望.
“大哥,师父找你。”
李木叉的声音打断了李存孝的思绪,后者闻言起身,出了小院,径直往妙严宫而去。
等到了地方,不必通传,一路径自而入,却没想到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师父,掌教师伯?”
严道通手里捏着棋子,正冥思苦想,听到李存孝的声音,他顺势一拂袖,便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归正,分成两堆,自动“跳”进了棋篓子里。
“哦,师侄来了,坐吧。最近准备得怎么样?”
太乙真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也懒得计较,就听端正坐下的青年道:
“谢师伯关心。弟子不敢托大,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你这还不叫托大?”
严道通和太乙真人表情古怪,随后都忍不住笑了。
“若是程若水和秦思行听到你这番话,只怕要挖个洞来藏进去。”
“说是九成,我看其实是十成.嗯,这样的话。”
严道通扫了扫拂尘,并没有思考太久,语气温和:
“你若信得过师伯,那等你准备突破的时候便来找我,我好让你进三元极真洞天。”
“有灵宝的遮掩,即使你突破时闹出大动静,也不怕被外界知晓,如何?”
李存孝心中一喜。
这件事太乙真人是和他提前商量过的。
灵宝的存在太过引人瞩目,很难说突破玄关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原本回到楼观道突破,就是存了这一份考虑在其中,严道通主动提起正合他的心意。
尤其是如今朱全忠的大军已经驻扎在弘农,距离华阴县不到一日路程。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未知的后果,何况还是灵宝这种足以影响群雄与朝廷格局的重器?
“师伯是一派之主,又是弟子的长辈,有您护持,最好不过,那有什么不放心的?”
“弟子谢过师伯!”
严道通闻言,不由欣慰地捋了捋胡须。
江湖中,多少人为了金银财宝反目成仇?便是夫妻、兄弟、父子因此生出嫌隙的也不是没有。
掌握两仪幡的严道通,毫无疑问是三元极真洞天绝对的主宰。
李存孝愿意,也敢于在他的注视下突破,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种信任,看似理所应当,实则很不容易。
因为灵宝不是寻常的宝物,它足以改变一个武者的命运,不夸张地说,甚至是一个家族,乃至数万人的命运。
早在前朝大周文皇帝初创基业时,曾经出现过一个天才,得到了灵宝的垂青。
但是那人得到机缘之后,一方面日渐狂傲,自认为气运加身,唯我独尊;
另一方面又将自己所在宗门中的所有人当成假想敌,不敢相信别人,以至于反而催生心魔。
结果后来在突破真形的时候,就因为心神失守,变成了妖魔,直接被灵宝镇杀。
而那件灵宝,便是麻姑山北帝派的天蓬尺,一直流传到了今天,这也导致北帝派的弟子是各大圣地中最少的。
因为一旦突破的时候入魔,就会被自家的灵宝降下雷霆镇杀,这种压力,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好了,爱护晚辈,是我们长辈的职责。”
“如今局势动荡,咱们楼观道更是首当其冲,死生存亡,前途未卜。”
“有你这样的人杰,多少也是给祖师传下的道统多了一条出路。”
严道通说完,便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又补了一句:
“师弟,李存孝打破玄关在即,找个时候,把神功传给他吧。”
“真的?”,太乙真人先是一喜,随后露出狐疑之色。
“这是掌教的许可。”
深紫色的道袍下摆在秋风中摇曳,转眼身影消失在妙严宫外。
李存孝看着严道通离去的方向,心中莫名涌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好端端地,传青龙一脉的神功给他干嘛?
掌教师伯的意思是,要出事?
“想什么呢?觉得师兄在交代遗言是吧?”
太乙真人说话还是那么尖锐,李存孝闻言不禁讪讪。
“弟子不敢。”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轮得到你一个真传瞎操心?”
“道统传承,本就是头等大事,作为掌教,自然要审慎,提前做好几手准备。”
“咱们青龙一脉的《东华木公书》,和另外三脉的《少昊阴符经》、《夏官火正妙法》、《少阴玄冥真经》,都是仅次于掌门一脉秘传的神功。”
“眼下你突破在即,知道了也是分心。等打破玄关,我把神功和炼化乾坤弓、照骨镜的秘法一并传给你。”
李存孝闻言,心中那种不安更加重了,惹得老道士吹胡子瞪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
“要是李思齐在这听到这个消息,他得高兴得给老夫磕头了,你这小子,不识好歹,去去去!”
无奈地从妙严宫中走出,李存孝并未立刻回到自己的小院,而是转头来到了青龙阁。
百草园中豢养的妖魔数量已经少了许多,以至于一眼看过去,甚至有种稀稀拉拉的感觉。
但是丹房和器房之中,却是热火朝天。
一车又一车的材料,不断从山下拉上来,最后又变成丹药和兵器运下山去,在全副武装的神策军甲士护送下,抵达对峙的前线。
“师弟怎么来了?”
李思齐看见李存孝,惊喜地上前招呼。
不过看其姿态,却是亲近中又带着敬重,不像是对待师弟,倒像是对待太乙真人似的。
“前几日去了京师,在郭师兄府上,搜罗了一些天材地宝。”
“想着一直以来,都是由师兄操持山上的事务,小弟很是惭愧,于是炼了一炉丹,希望师兄不要嫌弃。”
李存孝说着,便从储物魔宝中掏出一个瓷瓶。
李思齐不敢大意,双手接过,稍微扒开瓶塞看了一眼,脸上便肉眼可见地多了几分喜色。
“为兄没看错的话,这丹药像是在二十四气丹的基础上,改良了一番?”
“师兄慧眼。”
李存孝并未多说。在经过金刚杵推演定心丹丹方之后,他对于丹方的理解越发深刻。
虽然要他独创一种新的丹药还做不到,但稍作优化,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丹药的材料,也是京师中那些希望和他结交的权贵们送来的,本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李存孝毫不客气地收下,如今正好借花献佛。
至于说什么欠人情之类要是京师被破,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
“如此,为兄就不客气了。”
李思齐珍而重之地收好丹药,几日来忙碌的疲惫都少了许多。
他是为家族结交人才不假,但要是能和李存孝建立起更亲密的私人关系,那无疑是更好的。
到了今天,他早已经把当初“取而代之”“怀才不遇”的想法抛之脑后。
当两个人差距不大的时候,才有嫉妒产生的土壤;
而如果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那就只有崇拜敬畏,再容不下其他了。
短短一年,对方都要打破玄关,轻松就把自己十多年走过的路跨了过去。
李思齐现在毫不怀疑,自己眼前的,就是一尊未来的宗师,乃至于是大宗师。
为一尊陆地神仙做事,和为一个普通师弟做事,两者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对了师兄,不知道晋王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套了半天近乎,李存孝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晋王和梁王,一南一北,是群雄中实力最雄厚者。
朱全忠迫近京师,李翼圣不可能不有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