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决定,普宁镇定心神,安住不动、沉稳如山的意蕴从其身上散发出来。
甚至于干脆盘膝坐在水面上,左手触及水面,平滑如镜的水面,倒映出黑龙剑上如火焰般升腾的黄色光芒。
对方摆出这幅毫不设防的姿态,李存孝反而露出严肃之色。
或许在外人眼中,普宁像是放弃了防御,引颈受戮一般。
但在他眼中,却好似看到海上升起大山,一尊明王盘坐其上,右手长剑盘绕黑龙。
黑龙入海,如毒龙入心,搅动四海,引来痴恨烦恼,浊流淹没红尘俗世,吞噬不定之心。
一种似有若无的明悟涌上心头,李存孝忽然抬起右足,用力践踏。
奇妙的是,无形的风流顺遂他的心意,于其足下交织出夜叉之形。
风声的呜咽好似夜叉的吼啸,仿佛有一双筋肉盘蹙的大手,将天人托举。
刹那间,李存孝金色的双瞳里好似有火焰燃烧,额头上红莲的印记悄然浮现。
心神之中,赤裸上身的少年战神发出一声低喝,其脚下赫然也有一只青面獠牙的夜叉,身披领巾,腰间挎刀,作臣服之态,将其奋力托举——
魔头降服,这是小夜叉刀法完全为其所用的体现!
沉默之中,汹涌的力量在其中孕育。
围观的百姓惊讶地发现,明明两人已经没有动作,莲池中,水面以上,风平浪静。
可水面以下,却是越发汹涌澎湃,好似镜面之下,是另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刹那间,普宁举剑,用力朝身下一刺,虚无的剑气,好似拨动了莲池下的地基,又或是刺入了海水中的毒龙。
下一刻,十多米高的浪涛猛然将其顶其,好似一条水流构成的蛟龙,张牙舞爪,挣脱了深渊的锁链,掀起巨浪,转眼就要倾覆人间!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有人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到,不受控制地发出惊叫!
而李存孝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水龙,却似海水中的礁石,其脚步迈动,从缓步,到快步,到疾走,到飞奔,最后甚至像是飞腾于浪涛之上。
转瞬之间,他踏着水龙掀起的汹涌潮水,借助浪头的托举,飞上空中十丈之地。
体内的血气、五脏精气混溶为一,熊熊燃烧,象牙般温润的躯体发出宝光,筋骨皮肉好似金色的琉璃。
升腾的水雾被烘炉般气血蒸发,被扭曲的风流约束成环绕周身的披帛。
他的双眼中金光内敛,高举龙雀宝刀,身下扭曲的青色气流盘结,好似一头雄俊的神禽,伴随刀锋挥下,托举着佛子天人般的哪吒太子,搏击狂涛中的毒龙!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水珠,好似倾盆大雨。
普宁口吐鲜血,面带畅快笑容,自空中急速坠落,直到被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托住。
“师兄.”
“你啊你”,普行无奈摇头,掏出一颗丹药给普宁服下。
仰望空中徐徐落下的人影,不由朝身边的圆光说道:
“天鼓寺,出了一个天骄啊。”
后者闻言,同样忍不住抬头。
漫天的雨幕洗去了空中的暑气,清风习习,七彩的虹光飞架云霄。
李存孝背对霞光,徐徐飘落。
披帛般的气流向后飘散,象牙琉璃一般的肌肤映衬飞虹,那庄严面容好似佛菩萨下生人间,额间红莲,缓缓消逝。
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和喝彩,还有情不自禁地顶礼膜拜。
太乙真人和契此和尚对视一眼,各自不知想到什么,悠悠一叹:
“好一个闹海降龙的俏哪吒!”
第152章圆觉,你认罪罢
“啧啧,原来你们佛门就是这么拉拢信徒?”
看着莲池中万众瞩目的李存孝,太乙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
“人前显圣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效果比讲经演法好得多这种手段不能常用,有神通而无正法,那是波旬。”
契此拍了拍肚皮,也笑道。
“不过偶尔用一用也不错。”
太乙真人目光在场上游移,不经意间注意到咬牙切齿的圆觉,立刻想到上次杀手袭击的事。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李存孝收服了风轮。
后来发现李存孝天赋惊人,又忙着挖契此的墙角,差点把这事忘了。
此时想起来,心中便不由闪过杀机,但念头一转,又放下亲自动手的打算。
忽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搞什么名堂?有话直说。”
契此瞥了一眼身旁的老道,他一向是直来直去,不喜打机锋。
“我在想,有的人收了这么好一个弟子,但却故意放着仇家不管,未免有些太粗心了。”
“你在教我做事?”
大和尚冷哼一声,“你在说圆觉雇杀手的事?”
句子是疑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太乙真人这下真的不高兴了。
“你既然知道,还把那贼秃留着干什么?给李存孝和张力士一家上下添堵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冤冤相报何时了是吧?”
“去你的”,契此和尚也皱起眉头。
“只有念经念傻了的人才那么干,仇人当然是要杀得一干二净才好。”
他说着,眼神也转到莲池外,守在昏迷侄儿身边,双眼发红的圆觉身上。
“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霸道?招呼都不打一声,生杀予夺,把自己当神了?”
“圆觉是天鼓寺罗汉堂的执事,要怎么发落,得让德正师侄拿主意。”
不过话到此处,他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但此人睚眦必报,此事过后必然会像毒蛇一般蛰伏起来,那就留不得了。”
“我自然有法子,顾全德正师侄的体面,又能保住李存孝.不对啊”
契此一下回过神来,“我徒弟的事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老牛鼻子,贼心不死是吧.别跑!”
太乙真人嘿笑一声,身影消失不见。
大和尚满脸不快,但是回过头,看着和会善寺二僧谈笑自若的李存孝,想到方才的一幕幕,神情又舒缓下来。
“庄严说法,忿怒降魔.有贫僧当年的风范。”
“等他晋升黄庭,也是时候加加担子了。”
“就是这些资源,啧”
契此有些发愁地揉了揉肚子,也转身离开。
“要不然,去明教那里打打秋风?”
次日,天鼓寺山脚下。
“李师弟,昨日一战,十分痛快!”
“等下次我们都突破黄庭,一定要再来切磋啊!”
普宁经过一夜休息,气色好了许多。
临到分别,紧紧握着李存孝的双臂,面色神情又大方,一点没有战败的忸怩。
“普宁师兄直爽豁达,我也不虚词推脱,下次一定!”
战斗的输赢,对武者的精气神当然有影响。
但以修炼而言,战斗最大的价值,还是取长补短。
而李存孝,无疑在昨日的战斗中收获颇多。
自从斩杀慕容柏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全力以赴,将一身所学尽数施展,可谓酣畅淋漓。
对从前学习的武学,都有了更深的认识,新生的天人夜叉之躯,通过昨日一战,也像是得到了洗礼一般。
如今他发力运转,比起昨日之前,又觉和谐融洽了很多。
当然,这一战他只用了龙雀刀,所以是略胜一筹。
若是用上魔宝风轮,只怕普宁就要惨败了。
‘哪吒不愧是专司斗战的武神,越是战斗,越是有益于我的修炼。’
‘看来日后,还得多多与人交手才是’
李存孝想着这些,跟在圆光身后,将会善寺二僧一直送到城中码头。
通济渠自东都雒阳而出,向东穿过郑州、汴州、宋州。
二僧返回会善寺,并无急务,况且普宁有伤在身,自然是走水路更好。
“李师弟是年轻俊杰,等得空了务必要来会善寺做客。”
“日后,咱们说不得还要一起并肩作战呢。”
普行同样表现得十分热情。
显然,对于能力压自家师弟的对手,他也是十分认可。
昨晚他才从圆光那里知道,李存孝年纪比普宁小了近十岁,然而却能胜过后者,其含金量不言而喻。
都是密宗支脉,守望相助,自然是要多多亲近。
“一定,一定”,李存孝应了两声,却又有些疑惑。
“并肩作战说的是?”
普行笑而不语,扯着连连挥手的普宁上了客船。
李存孝只得看向一旁的圆光。
后者笑了笑,示意他跟上。
“师弟对于明教知道多少?”
“裹挟流民,聚众造反?”
“这些是朝廷给他们的罪名。师弟只需知道,明教与我佛门之间,有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