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贫僧竟然是收了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回来,日后且有得头疼了。”
德聪吓了一跳,心道方才和师兄的密谋不会都被听到了吧?
“那前辈有没有准备魔宝?”
德正打趣了一句。胖和尚闻言昂了昂头,大手伸进布袋里,抽出一杆丈许长枪。
紫黑色枪身,金色枪头和尾纂,枪尖好似扭曲波浪,但不是分叉蛇舌的造型。
赤红色的真气涌入,枪身上顿时亮起金色梵文。
梵文发光如同燃烧,火焰如同水流汇聚枪尖和枪杆的连接处。
此时才能看到一头赤鳞大蟒,张开血口,喷吐火焰,焰光由赤红最后转为深紫。
由跃动的火焰,化为实质般的枪刃,自枪尖的中部分叉、延伸,但最后两边凝聚出的枪尖只有中间蛇矛的一半。
“中品魔宝,紫炎蛇矛三叉戟”
契此随手舞了个枪花,好似拖拽着一条火焰巨蟒。
“您还真准备了”,德正也就是随口一说,见状不由感慨。
“我们无量寿如来一脉本就是以火为尊,这些东西当然要准备好。”
“不过后面的资源,我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给他。”
说到这,他忽然话题一转。
“会善寺的人过来,是不是提到明教的事了。”
“瞒不过前辈。的确是妖教的人又有动静,汴州、宋州的大城,近来都有幼童失踪。”
“这帮畜牲,通通该杀!”
契此眉头倒竖,杀机毕露。但随着蛇矛被收回,他的表情也重回平静
“正好,等盂兰会后,便到李存孝出力的时候了。”
“若不能除魔卫道,那就算武艺通天,也不配做我的弟子!”
李存孝走在天鼓寺中,回忆着方才的对话。
关于修炼上的秘闻,德正自始至终也只说了十二正经,但对于奇经八脉,却绝口不提。
《最上秘密那拏天经卷》当中,对此的记录也不完整,但话语当中透露的意思,正经和奇经,俨然是两个不同的境界。
有蓄气丹,还有一门上品武学,这盂兰盆会,自然是不得不参加了。
天人化生之后,他的战力早就超过普通的脏腑圆满,因此对于石天龙之流,并没有太过担心。
倒是关于身份的变化,颇有些意外之喜。
“调我去丹房,待遇等同达摩内院弟子.”
李存孝摩挲下巴,心中还是觉得古怪。
德正对自己的看重毋庸置疑,但是一边表示亲近爱护,一边又把自己扔到丹房,保持距离。
偏偏德聪虽然今日热情了许多,但也不像是要收徒的样子。
这就让他对天鼓寺有种亲近又疏离的古怪感受。
“李师侄,李师侄!”
圆华不知从何处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师侄调去丹房,日后前途无量,一定要和师叔我多走动啊”
李存孝心中了然,知道大概率是德正打了招呼。
“师叔乃是我敬重的长辈,疏远谁,也不可能疏远您啊。”
圆华笑容更甚。
别人不知道李存孝的身份,他却再清楚不过。
就是德正住持看好的晚辈,以他的性格都不会轻易得罪。
更别说对方是疑似胜过德正的佛门大高手,所看重的弟子,那就更要交好。
不说飞黄腾达,只说近在眼前突破真形的事情。
若有高手护法,就算失败,也不至于失去心智,沦为妖魔。
“来来来,师侄,达摩院的弟子衣衫我已经让明烛拿到我的禅房”
之后的一应手续,顺理成章,并没有什么意外。
由于盂兰会只有两三天时间了,屠宰房等各房也干脆停工。
李存孝一身罗汉堂外院的月白换了达摩内院的天青,也无意招摇。
正好回城中修炼,熟悉天人化生后的种种变化。
他如今实力大增,镖局其他人早就不是对手,只能是张力士亲自来喂招。
然而即使是黄庭入门的实力,若对上手持龙雀刀的李存孝,张力士甚至都不敢言取胜。
除了感慨恐怖如斯,也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话。
如此几日之后,伴随各地涌来的人流,州城中的节日气氛达到鼎盛。
盂兰盆会,终于在城中开幕!
第148章盂兰盆会(上)
宋州州城,乃是依托运河而建立。
通济渠穿城而过,区隔南北。
刺史白香山到任后,适逢当时粮食歉收,流民涌入。
于是以工代赈,在南北城之间,开挖水池,以为利民之举。
这池水中栽种莲花,每到夏季,红白粉绿,泛舟池上,幽香雅致,美不胜收。
十几年下来,莲池早已成为城中豪富游玩之所,连带着在莲池附近兜售商品的市民,也能维持生计,可谓一举两得。
而天鼓寺的盂兰会,正是在这莲池之上举办。
盂兰节也好,中元节也罢,哀思逝者,是家家户户的大事,并非一个寺庙能包办。
从早上辰时开始,刺史府衙便派出衙役和军士,到莲池附近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一座座临时的木台也早在莲池上搭建起来,甚至于覆盖了莲池一半的大小。
等到巳时一刻,天鼓寺的高僧们就会到此诵经祈福,直到午时之后,才是“目连救母”。
天鼓寺将选拔弟子放到这一日,不得不说是一步妙棋。
既能够展示实力,但同时,装扮成比丘和鬼怪的武者们,又能够上演一出好戏,娱乐民众,变相宣传佛法。
“这方面,道门就不如佛门了。”
太乙站在某处高楼上,看着脚下人山人海,感慨之后,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胖和尚。
把老道我盯这么死,阴魂不散啊.
“虽然如今沙门里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但论及传法,道门是要差点。”
契此和尚笑眯眯地拍了拍肚子,吟诗道:
“一粒金丹吞入腹,方知我命不由天金丹太贵,老百姓哪里买得起?”
“还是嘴里念几句阿弥陀佛,就能往生净土,方便得多。”
不等太乙讥讽,他又自顾自道:
“只是方便法门一开,披着袈裟的波旬子孙也就藏了进来”
“诱奸香客、搜刮民财,哄骗百姓毁身供佛、大放印子钱抽骨吸髓真是末法时代。”
“沙门,又污秽了”
听出契此话语里若有若无的杀机,太乙不禁挑了挑眉,有些明白,为何前者仇家那么多了。
‘不懂得和光同尘,连自己人都搞,交的到朋友才有怪了’
‘三郎要是跟了他,只怕没几年就要被仇家搞死.’
契此一边感慨,一边也在打量身边道士的神情,心里同样嘀咕。
‘道门外丹尤重资财,自本朝建立,便和皇族李氏勾搭不清。’
‘楼观道地处京畿,如今大厦将倾,李存孝要是跟了他,八成要被波及.’
两人心思各异,但随着莲池中诸僧的禅唱停止,香火的特殊味道随风扩散,一声钟鸣,将二人的目光都拉到莲池中央。
“德正住持,有劳了。”
宋州刺史白香山相貌儒雅,颌下留着长须,身穿四品官员的深红圆领袍,革带上挂着银鱼袋。
“白刺史折煞贫僧。诵经祈福,于这世道只能稍作安抚,您才是真正能安民兴业的人啊。”
德正并未仗着自己的年龄和修为托大,对面前的白香山十分尊重。
对于宋州州城的百姓,后者的确当得起一句爱民如子。
虽然当今天下豪强并起,白香山也不能保证境内毫无匪患。
但至少在这附近的几个县,其能做到不乱加赋税,严令军士不得扰民,同时遇到灾年,筹措赈灾粮食,已经难能可贵。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一旁的刺史府长史郑延昌吟了一句诗,赞道:
“当初刺史以此诗名震帝都,可惜为奸佞所不容,否则留在中枢,定能一展拳脚。”
“陈年往事,便不必再提了”,白香山面色如常,请德正落座。
此处高台毗邻莲池,是最好的观景之地。再远一些,才是城中诸权贵以及天鼓寺诸位首座所在之地。
原本德聪以炼丹大师的身份,足可与德正一道列席。
但是前者讨厌客套规矩,这么多年,都未曾上来过,白香山只能作罢。
“既然人已到齐,就别让大家久等了——圆光,开始吧。”
听大弟子耳语了几句,德正微微点头。
前者下得高台,吩咐几句,提前准备好的,绘制有种种图画的木板立刻搭建起来。
一方面将莲台分成了几个部分,另一方面也形成戏台一般的效果。
熟悉一点的百姓见状已经高兴地大喊起来,孩童们更是手舞足蹈:
“目连戏!目连戏!”
圆参不知何时带着几个药王院的弟子悄悄来到附近,手里几个丹丸砸落,顿时制造出阵阵阴冷的烟雾。
明明是七月暑日,没来由地却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