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看中的弟子,修炼的连佛门武学都不是,转修只怕要费些功夫。”
“若是服了散功丸,损伤了气血,只怕有碍前途。”
“要不我提前让德聪给您备一炉丹”
“好师侄,还是那么周全——不过我早有准备。”
契此和尚伸出胖手,五指合拢,赤炎凝聚成花苞,随后绽开八瓣红莲,其中似乎有梵文沉浮。
“此物我本来是用做借走照骨镜的报酬,奈何太乙看不上。”
“虽然这武学并不完整,但若说用作转修之用,却是再好不过。”
说着,他便屈指一弹,莲花缓缓飞来。
“既然我借师侄宝地收徒,那你尽可一观,就当做是酬劳了。”
“前辈做事还是这般讲究”,德正合十一礼。
他这话并不是阿谀奉承。这世上高手,实力越强,越是霸道,我行我素。
对于小辈,基本都是“找你做事是你的荣幸”这样的态度。
像布袋和尚这般,一点不摆前辈高人的架子,做事提前向主人打招呼,甚至还会提前给出报酬的,寥寥无几。
德正也不是贪婪的人,虽然契此说尽可一观,但他伸出手轻轻一捞,却是只拨出了莲花中浮沉梵文的一小部分。
“毗沙门天王,生那拏天,一切诸天众,皆悉大欢喜”
“尔时世尊如是,安慰毗沙门天王已,即入调伏夜叉炽盛普光三摩地”
“那拏天现此身时,大地震动,观者皆怖.三太子,善能调伏阿修罗众,及一切夜叉罗刹部等,亦能勾召一切天龙之众.”
一时间,蕴含佛武奥妙的精义文字在心中流淌,德正恍惚片刻后,不由赞道:
“果然妙法。便是残篇,也胜过寺中药叉部的上品武学《飞天夜叉功》。”
“就不知道这州城之中,何人有此福气,能得到前辈青眼?”
“我那位师兄的路子怕是走不通了。”
回到镖局的张力士面色疲惫,石铁、张月鹭、叶乘霄、李存孝等人闻言一愣。
等到说清来龙去脉,众人脸上都带几分怒气。
“这位圆华师叔简直是趁火打劫!”
张月鹭愤愤不平,看向父亲的眼神多出几分心疼。
她知道父亲是多么要强的个性,若是换做在楚丘的时候,只怕已经怒不可遏,大打出手。
可如今来到了州城,却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个中的酸楚,实在难以为外人道。
“你们都不要冲动。形势比人强,再说我也没有答应他的条件。”
“寻求庇护是一回事,完全依附他人又是一回事。”
“我阔别州城多年,寺中情形不明,断然不能让你们卷进那些人的争斗之中。”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找德聪首座试一试了。”
张力士说完,叶乘霄似乎想到什么,顿时一惊。
“师父说的是那位药王院的首座,州城里鼎鼎有名的炼丹师?”
他先是一喜,随后却露出为难。
“可是,我听城中人说,那位只爱钻研炼丹,门人不多,弟子更少。”
“就算城中的几家权贵,也很难让那位给出什么好脸色。”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众人都明白,镖局只是众多背井离乡之人的一员。
除了张力士的本事稍微拿得出手,其他都是不值一提。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为师自有办法。”
张力士、石铁和李存孝三人对视一眼,各自了然。
该是天坑湖收获的灵草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师父是想让我们献上灵草,换取庇护?”
等叶乘霄和张月鹭离开,张力士听到李存孝的提问,微微点头。
“德聪首座,性格纯粹,除了炼丹,向来不爱管寺中杂务。”
“但越是如此,其他首座,乃至德正住持都要敬他三分。”
“迷鼓花是炼制定心丹的主要原料之一,这丹药有价无市,乃是真正灵丹。”
“据说是突破第五境时,极为重要的灵丹妙药,不夸张地说,能让武者多一条命。”
“为师那般用法,牛嚼牡丹,实属无奈。”
“德聪首座为人说一不二,只要献上灵草,圆觉是不敢冒着得罪一名炼丹大师的风险来找你们麻烦。”
“如此,盂兰大会便能顺利参加,你们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说到这里,张力士看向李存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惋惜。
丹师收徒,要求比内院收徒更为严苛,往往是从十四岁少年就开始挑选。
据说一万个人里,才能挑出一个合适的苗子。
而被选中之后,便要学习辨认药性,记下成百上千种药物的性状和处理手法。
这样的准备工作,要一直等到丹师学徒突破黄庭。
真气之火,是炼制丹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条件。
也就是说,举凡丹师,必定是黄庭武者。
而黄庭武者,却不一定有资格成为丹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用心钻研药物配比和火候控制,就很难兼顾武学修炼,更别说和人实战,乃至生死相搏。
而那位德聪首座,却是天纵之才。不仅炼丹一道是大师,一身修为战力,同样是诸位首座中的前列。
如此天才般的人物,眼光之高便可以预见。
‘若是三郎生在州城,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丹师,哪怕只能炼制最低等的丹药,也足以成为权贵们的座上宾客。’
‘可惜.’
张力士自从回到州城,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叹气。
但李存孝闻言,却不由注意到话中的几个字眼。
“师父,黄庭之后,又是什么境界?”
“黄庭之后便是真形,真形之后便是天梯。”
“黄庭境贯通经脉,淬炼真气,你已经知道了。”
“至于真形,我所知不多,当初在寺中习武时,大家也都讳莫如深,只知道有个说法,叫做化魔境。”
“听说突破这一境极为凶险,十个武者里,九个都要死在这一关。”
“至于天梯,倒是听闻要淬炼脊椎什么的,寺中诸位首座便是这一境界。”
张力士讲得含糊不清,李存孝并不怪他。
当初对方在天鼓寺达摩院没待多久,就因为得罪了圆觉不得不离开州城。
晋升黄庭之前张力士都在楚丘,自然没有接触那些信息的渠道。
“师父,您当初是为什么杀了那圆觉的弟弟?”
李存孝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石铁闻言也支起耳朵。
张力士沉默了片刻。
“圆觉俗家姓魏,有个弟弟叫魏匀。”
“当初我在寺中达摩院,圆觉比我早几年。那时他已经是脏腑圆满,我则是刚刚突破脏腑。”
“魏匀资质远不如其兄,一直留在罗汉堂,仗着有个好哥哥横行霸道。”
“我那时已经二十多岁,早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其实不爱管闲事。”
“但是有一次,我竟然发现魏匀那畜生,借着求签的名义,偷偷奸淫女香客。”
张力士也不知想到什么,粗大的五指缓缓攥紧成拳。
“那畜生恬不知耻,被我撞破了,还敢自称什么送子观音。”
“之后又拿他那兄长圆觉威逼利诱,趁我失神的功夫,更是将那女香客杀害,意欲栽赃与我。”
“我当时怒不可遏,三拳便打死了那个畜生。”
“后来寺里的长老们为了掩盖丑闻,将这事压了下来。”
“圆觉因此被外放,而我则因为杀害同门,被开革门墙。”
“事后有人告诉我,这还是德正住持力排众议的结果。”
“因为那女香客的家人,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魏家原本是想要我的命、”
“但因为德正住持,我还是平平安安地走出了州城。”
“再之后,便是和崔大崔二相识,创立镖局了。”
张力士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师父,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李存孝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和石铁一同离开了房间。
留下一室寂静。
次日,天鼓寺前,人流如织。
得知盂兰盆会的消息,不少年轻武者都纷纷赶来,侧门处专门安排了几位僧人,以及五个什的武僧,负责维持秩序。
罗汉堂被州城百姓称为外院,收纳俗家弟子。
其中考核上等入达摩院,中等为僧兵,下等或者下放到各处操持寺庙产业,或离开寺院自谋生路。
而僧兵最低也要气血大成的实力,其建制与军队无异。
十人一什,五什一伙,三伙为一队,天鼓寺中有三队共四百五十人。
加上散入周边分支寺院的武僧,尽数加起来,号称“八百金刚”,足可匹敌数千人精锐,乃是除了各大首座之外,宗门镇压反叛的主要力量。
“如此精锐,若是开进楚丘,只怕慕容柏也得当场跪了。”
队伍的一侧,李存孝暗自打量着那些僧兵。
这些人持枪按刀,札甲外披着僧袍,个个孔武有力。
能供养这么一支军队,可以想象天鼓寺所拥有的田土和产业多么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