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魔宝这种杀伐利器,本来就不是筋肉武者能自如运用的。
李存孝没被抽干,足以说明其血气充沛,远超寻常武者。
他在魏博藩镇十多年,这种事情听都没听过。
“你是说,龙雀刀对你的心神影响极小?”
张力士的震惊比起崔炜一点不少。
他是亲自用过龙雀刀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玩意儿的邪性。
炼魔成宝之法,虽然容易造就杀伐利器,但杀人越多,里面的魔头也越壮大,这速度有时甚至会超过武者成长的速度。
那些话本故事里,意外捡到魔刀魔剑,结果性情大变的故事,就是最好的写照。
“还是有影响的,大概就像虫子在耳边叫那样?”
李存孝也不确定,因为从来只有他驾驭魔头,还没有魔头骑在他头上的。
张力士眼神更加复杂,这时崔耀骑马赶来,说是斥候在身后没有发现追兵。
“八成是被明教拦住了”,崔耀面色稍霁。
张力士则沉默片刻,才下了决心一般看向李存孝。
“趁着慕容柏被拖住,我们赶紧赶路。”
“我先去看看夫人。三郎,迟一点你来找我,我有事情交代你。”
说完,又特地补了一句。
“是关于你修行的事。”
李存孝重重点头。
“伍元,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给我滚一边去!”
慕容柏面无表情,此时的他浑身披挂,手里提着一把长柄瓜锤,领着人马和一众白衣黑帽的明教徒对峙。
“这话说的有趣,好像你慕容县尊不来找我麻烦,我圣教的兄弟姐妹就该感恩戴德一样。”
伍元这边的人马虽然甲兵不怎么齐整,但数量却是内城的几倍。
而且这帮人眼中都满是狂热和仇恨,显然是教徒当中信仰坚定的那一批。
“慕容柏,你以为隔三差五地发兵,派一堆鹰犬来剿杀,我们就会偃旗息鼓?”
“你以为只要割掉我们的头颅,筑成京观,我们就会胆战心惊?”
“你以为夺走了大家的田地,害得他们无立锥之地,家破人亡、卖儿卖女都不能活下去了之后,还能像无事发生一样,悠游自在地骑马踏过那些惨死之人埋葬的土地吗!!!!!
伍元的话一句比一句激昂,最后更是化作愤怒的咆哮,将他身后所有人的仇恨都点燃。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把头别在裤腰带上造反?
都说明教是妖教,可为何一年一年地剿,还是像野草一般,永远都割不尽?
难道伍元、孔和尚这些坛主、香主,真的是什么神佛使者?
难道他的话真的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人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连死都不怕?
“.我们不是连死都不怕,我们是不造反就没得活!”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兄弟姐妹们,跟我杀!”
“杀光这些食肉喝血的畜牲,打进楚丘城,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杀!!!!!”
鼎沸之声好似海浪滚滚而来,内城的骑兵们一时间觉得心跳好似擂鼓,就连那些贱民脸上跳动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的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还有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他们是气血境界的好手不假,可是这一百多号人,只怕是用嘴咬,都能把他们撕成肉片了。
气血武者,还不是刀枪不入啊!
“一群蝼蚁。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慕容柏的神色依旧冰冷,没有半分波动。
儿子死了,他的雄心壮志好像也随之而去。
此时什么割据一方,什么称王称霸他都不想了,只有冰冷的仇恨在血管中流淌,只有切肤之痛萦绕在心间。
他会杀死所有挡在复仇道路上的人。
“萧衍,血魔箭给我。”
萧衍闻言有些犹豫。
血魔箭是萧家的传家魔宝,用一支就少一支,不像张力士的定风珠和龙雀刀,还会随着杀戮变强。
只是叶知秋这个家主和叶荣祖这个大公子死了,叶家短时间内没人找得到家传魔宝在哪里。
而慕容柏为了给儿子治病,将两件家传魔宝都拿了出去,才换回来一件袈裟。
现在,内城三家就只有他手中有魔宝。
“我说,把箭给我。”
慕容柏依然面无表情,但其眼底深处隐隐露出几分杀意,刺得萧衍面皮一缩,摸出三支漆黑的重箭递了出去。
韩瑜和沈鹏不发一言,对慕容柏强抢一般的举动视若无睹,只因他们和慕容柏同病相怜。
三个大家族的家主,凑到一起,竟然凑不出一个儿子来?
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一尺半的重箭搭上弓弦,血色的奇异纹路从尾羽向着箭头延伸。
空气爆鸣,压缩的气流甚至在箭矢前方形成了尖锥,伍元见状怡然不惧,脱下只是用作装饰的金线袈裟,流露出其下一领黑漆札甲,其上隐隐有牛头鬼的虚影闪烁。
明教好歹也是闻名天下的大反贼,身为坛主,怎么会一件魔宝都搞不到?
明教最近频频遭到内城扫荡,身为坛主,伍元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撒下暗子耐心等待。
一听闻慕容柏只带着三位家主出城,伍元当即拍板,带着精锐从中拦截。
什么飞虎镖局的事他才不管,既然走了,那敌人就只剩一个。
“慕容柏,受死吧!”
“.降服亥母,化魔为佛.慕容家的赤髓真功,比起叶家的白猿炮捶强得不止一点半点。”
“慕容博当初那些话,不是夸大其词。”
闪烁的篝火下,李存孝收起炭笔,将抄写完成的两本秘籍折叠收好,悄悄塞到弟弟随身的小包袱里。
里面不仅有银票,救急的药物,还有他之前得到的全部秘籍。
反复阅读多次,李存孝早就已经背熟,这些,是他给木叉留下的最后手段。
万一兄弟俩意外失散,有这些东西,弟弟也能尝试着习武自保。
但那是最坏的情况。
“如今金刚杵镇压着慕容博、叶知秋两个脏腑境界的魔头,还有叶荣祖这一个筋肉境界的魔头”
“按照之前服用水魈肉的经验,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妖魔或武者,提供的煞气也要多几乎一倍。”
“也就是说,炼化之后,至少是一次破障,或者更多,是两次破障。”
“这样,哪怕没有小夜叉刀法,我都能用已经筋肉境界的大力金刚掌直接突破脏腑。”
“只不过看张师之前的样子,应该是能省下这笔煞气。到时候直接炼化双眼窍穴,肝脏修炼一步到位。”
李存孝默默思量着,起身穿过值夜的镖师们。
白日他击杀两大脏腑武者的消息传开,此时众人再看他,俨然有一种面对崔家兄弟、石铁时的敬重。
似乎只要他挺直腰杆,露出镇定自若的神情,就能为这些背井离乡的人注入新的力量。
“师兄,师父让我找你过去。”
叶乘霄脸上带着类似的神情,但靠近之后,他又加了一句:
“多谢师兄斩杀叶荣祖父子,为我家人报仇!”
李存孝微微点头,拍了拍对方肩膀。
再走了几步,便看到坐在营帐外的张力士,旁边张月鹭正低声和他说些什么。
不用多说,营帐里面的一定是张夫人。
队伍里并非全是武者,妇孺老幼经不起连夜跋涉,身怀六甲的孕妇更是如此。
哪怕张夫人本身是拿捏气血的武者,但如今怀胎六月,能小跑几分钟都是武道的功劳了。
何况夜晚妖魔出没,贸然赶路,反而可能导致无妄之灾。
“你大师兄的伤不算重,又服用了灵草,修养一夜,战力便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目光从女儿的背影移开,张力士回过头说了这么一句。
这或许是离开楚丘城之后,目前最好的消息。
只要慕容柏不是发了疯精锐尽出,为了防备明教攻城,加上他自己,能出城的最多也就四五个脏腑,和镖局的力量持平。
“三郎,师父之前不该猜疑你。这件事,是我做的差了。”
李存孝闻言一惊,张力士说完这句话却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脸上神情松快了几分。
“慕容柏战力与我相当,修行武学更是不俗。”
“我们之间,必有一战,谁生谁死,还不好说。”
“所以有些话,现在就要告诉你。”
李存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张力士也并不需要安慰:
“我之所以犹豫要不要传你小夜叉刀法,是为了你的前途考虑。”
“你是不是觉得,兼修多种武学、得到多种魔头加持的武者,实力会强于其他普通武者?”
心脏好像都漏了一拍,李存孝差点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了,但张力士接着又道:
“.就像我和你大师兄。虎魔夜叉加身,钢筋铁骨,快如疾风,你觉得这样很强?”
“的确强,但却只是一时的。”
“我突破黄庭有多困难你都看到了,但这还只是兼修杂学的一个坏处。”
“第二个坏处,要等到黄庭境界才能体现出来。”
李存孝立刻追问,“是什么?”
“真气”,张力士满脸惆怅。
“兼修武学,魔头之间相互排斥,会使得真气难以练就。”
“就算练出来,也会比单一魔头练就的真气更驳杂。”
“驳杂的真气太过脆弱,与人争斗时,极易被破开。无论攻防,都会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