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人思索再三，道：“我一直关注着他们，觉得鬼秀才鬼话连篇，定把这孩子教坏了，没想到他去考秀才，反而中了榜首。考举人，又是榜首。他去考进士，考状元，竟一路闯过去，果真拿到状元回来。我便在想，这孩子与真王不一样，与那些天才也不一样。他学得一肚子歪门邪道的手段，但或许他真的能成事。”
后土娘娘看他一眼。
柳道人连忙道：“弟子绝没有收他好处，替他说话！”
后土娘娘似笑非笑道：“你收了他很多香火罢？”
柳道人面不改色：“他给娘娘上香时，偶尔也给我一根，但弟子不会因为此事而对他偏袒。”
后土娘娘挥了挥衣袖，柳道人退去。
后土娘娘再度看向西牛新洲的阴阳两界，思量片刻，道：“虽是边陲之地，但毕竟尚有我的道统。我背负诸神的祈愿而复苏，不可辜负他们。行与不行，还需做过一场！”
青羊行走在那道孤零零的道路上，道路越来越狭窄，细如羊肠，两侧则是昏天暗地的黑暗海水，哗啦作响。
它反而现出真身，迈开蹄子，欢快的小跑，屁股抖来抖去。
如此走了不知多远，前方突然有亮光传来，待走近时，只见一片仙境映入眼帘，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花与树五颜六色，点缀山河。
远处有大鲤鱼从河中跃起，在空中蜕变，化作螭龙，矫腾而去，更远处的海面上，有大鱼长达数千里，跃出海面，化作金翅大鹏，振翅扶摇而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青羊吓了一跳。
这时，远处有几只青羊结伴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我的族人！”
青羊又惊又喜，连忙追过去，叫道，“等等我！不要走！”
那几只青羊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很是疑惑。
其中一只公羊瞥了他一眼，道：“阁下很是面生咩。客从何来。”
青羊只觉乡音亲切，笑道：“我来自西牛新洲……”
“臭外地的，到我们纯阳仙境攀亲戚要饭来了，听口音便知道是乡下的羊。不要理他咩。”几只青羊离去。
青羊连忙道：“几位亲戚先别走！你们可知不死仙药是何物？”
其中一只母羊心善，用角指了指，道：“咩，就在那里。那是枯荣上仙的宝贝儿。”
青羊看去，只见一株丈高仙树栽种在空中，汲取天地间的仙气，散发条条道道仙光。
树下盘绕着一条金龙，散发着滔天气焰，却在呼呼酣睡，声音如雷。
青羊不假思索，直奔那株仙树而去。
那几只青羊驻足向它看去，但见臭外地的势如奔雷眨眼间便跑到那株不死仙药前，张口啃树，三两口便将这株不死仙药吃得光秃秃一片，旋即转身，向这边狂奔而来！
“呼——”
青羊从它们身边一晃而过，留下瞠目结舌的几只青羊，和刚刚被惊醒的金龙。
第493章 涂山娘娘
那条金龙迷迷糊糊，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待眼瞳聚焦，才发现不死仙药已经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叶子，花朵，果实，被吃得一干二净！
他大惊失色，循着贼人气机看去，便见那几只青羊呆呆地站在那里。
“上仙让我看守此宝，留待开劫时救命！如今被人啃秃了，如何是好？”
金龙扑将过去，将那几只青羊抓住。
那公羊叫道：“是外地羊所为，与我们无关。那只青羊，去那边了！”
金龙看去，只见公羊所指之地，空空如也。
金龙将它们吊起来打，严刑逼供，几只青羊叫屈不已。
待到枯荣上仙回来，见到不死仙药被啃成这个样子，不由大怒，将金龙吊起来打。
金龙叫屈，将实情相告，枯荣上仙又审问那几只青羊，将信将疑，道：“我这仙境乃我的合道之地，谁能悄然无息的闯入我仙境中来？”
他掐指推算，不由大皱眉头，没能算出偷不死仙药的贼人是谁。
“古怪，连根脚都被抹去了，谁这么不待见我？”
他看向不死仙药，舒了口气，低声道，“好在仙药还未死，小心栽培百十年，还可以长出来。若是死了，开劫时只怕我便无药可救了！”
青羊冲出纯阳仙境，回到那条羊肠小道上，欢快的往道路尽头跑去。
跑着跑着，他只觉身体越来越轻快，脚步越来越轻便，仿佛每迈出一步，都可以甩掉一身的污垢和烦恼。
没多久，他便跑到道路的尽头，只觉身体轻盈，元神壮硕，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他回头看去，突然怔住。
只见这条道路上，居然有着无数只青羊，每一只青羊都保持着奔跑的姿态，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些青羊，都是他！
青羊呆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道路开始崩溃瓦解，道路上的一只只青羊相继湮灭消失，被黑暗之海吞没。
青羊连忙奔向前方，一股脑冲入光芒之中，待到他稳住身形，只见自己又回到娘娘庙里。
他连忙向莲座上的后土娘娘见礼。
后土娘娘虚虚抬手，笑道：“你可知你吃下的不死仙药是何物？此宝乃枯荣上仙千辛万苦才寻到的宝物，种在自己的纯阳仙境中，在开劫中为自己保命。你这一路抛下的是无数个过往已死的你，不能成仙的你。如今，你已在仙药的作用下蜕变，死而复生，修成仙体了。”
青羊又惊又喜，再度拜谢娘娘。
后土娘娘道：“你吃了枯荣上仙的宝物，为自己续命，与枯荣上仙结下一段因果。将来会如何，我也不知。你自己当心。”
青羊懵懵懂懂，不明白她这句话有何深意。
另一边，天狐穿过圆环，来到环中的山丘，只见此地青山葱翠，草木皆是古老无比，只是没有人烟。
他化作虬髯大汉，迈步而行，在山间游荡，心中纳闷：“后土娘娘命我来此地，寻找那九尾仙狐的墓葬，或者有缘。只是这深山老林，如何寻找？”
这时，只听琴声传来，杳杳渺渺，琴音幽深。
天狐胡小亮循着琴音而去，远远只听有女子伴着琴音作歌，歌曰：
“涂山逢玉影，治水识仙姿。
灵契通山海，云霓作聘时。”
而后歌声一转，变得有些哀怨凄婉。
“君心逐浪远，妾影化星离。
九尾空摇月，千年独望伊。”
胡小亮心道：“前面四句好像是说有人治水经过涂山，遇到一位仙子，两人心有灵犀，志趣相同，于是以云霓为聘结为夫妻。后面四句却是说这位治水之人离开涂山，去治理洪水，仙子的心思化作星辰形影不离。她在涂山望月空候千年，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个治水之人，因此颇为幽怨。难道，弹琴的便是我要找的九尾仙狐？”
他来到近前，却见山中有宫阙，白玉堆砌，没有杂色。
宫中有狐女迎来，道：“娘娘知有后人前来，请公子过去说话。”
胡小亮化作人身时，模样儿粗犷潦草，头一次被人尊为公子，心中惴惴。
他随着狐女入宫，但见此地古色古香，却泛着阴气，应该是陵墓所化。
狐女引领着他穿过重重叠叠的廊桥，来到宫闱深处，但见层层白色帷幕挂在宫中，遮挡住他的视线，隐约可见有一位娘娘坐在帷幕后，正在抚琴。
狐女引领他落座，对面的琴音顿止。
胡小亮心中惴惴不安，打破沉默，道：“晚辈冒昧惊扰，还请娘娘见谅。”
帷幕后传来一个颇为动听的声音，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惊扰的？你是青丘一脉，还是轩辕坟一脉？”
胡小亮心头微震，九尾天狐分为两脉，一是青丘，一是轩辕坟，在外的狐族都奉这两地为祖地！
但这种传闻极为古老，如今很少有狐族知道了。
“晚辈出自青丘一脉。”胡小亮道。
“青丘一脉？那便是我后人了。”
帷幕后的娘娘笑道，“你此来所为何事？”
胡小亮将自己血脉不纯的事情说了一番，道：“弟子在西牛新洲开枝散叶，是那里的狐族族长，如今危难关头，蒙高人指点，前来求一份机缘。”
那位娘娘道：“原来如此。血脉不纯，炼去杂血便可恢复血脉。我传你一门天狐证道法，你按照法门修行便是。”
过了片刻，一个狐女端着玉盘前来，玉盘中放着一根竹简。
胡小亮连忙拜谢，收起竹简。
帷幕后，那位娘娘道：“送你来的那位高人，莫非是后土娘娘？”
胡小亮不敢隐瞒，道：“正是。”
那位娘娘道：“后土娘娘又给我添事儿。你去吧。”
一片雪白的帷幕扑面而来，从胡小亮面前拂过，待到帷幕过去，只见四周一片青山绿水，并无什么白玉宫。
胡小亮心中一惊，捏了捏袖筒，记载天狐证道法的竹简还在，这才放心。
他原路返回，又回到后土娘娘庙，拜谢娘娘。
后土娘娘笑道：“你适才所去之地叫做涂山，涂山娘娘是你先祖，你有所求，所以会赐福给你。”
胡小亮道：“涂山娘娘的名号，我未曾听说过，只听说家祖出自青丘。”
后土娘娘道：“涂山娘娘与治水的人皇结为夫妇，但那时人皇还不是人皇，待治水之后，人皇登上皇位，地位非凡，不可能再娶狐女了。她在涂山空候千年，渐渐生出怨念。人皇建立大夏，后来大夏最后一代人皇当政时，轩辕坟中有九尾狐出，化作绝世佳人，坏了大夏的江山，报了当年祖辈的情仇。”
胡小亮瞠目结舌，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道：“娘娘，适才晚辈所去的地方，莫非华夏神洲？”
后土娘娘笑而不语，挥手示意他离去。
胡小亮只好离开，专心研究天狐证道法。
这几日，陈寅都在努力炼化那一缕轮回之气，杜怡然研究玄黄之气，造物小五坐在莲台上修行，陈实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钟无妄带来了道泉之水，交给陈实，道：“道泉之水极为难得，乃是仙气凝结为露，为西牛新洲唯一一处大道之泉，没有沾染半点邪气，最是难得。”
陈实取来自己从前泡药浴的大锅，把道泉之水倒进去。
钟无妄看得眼角乱跳，耐着性子道：“此物乃大道泉水，最为难得，唯一一口道泉，就在我绝望坡……”
陈实诧异道：“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他抱起巫契的尸骨，放进大锅里，然后自己也泡了进去。
钟无妄看着坐在锅里的陈实，嘴角抽搐一下，道：“道泉极为难得……”
“你也要进来？”
陈实犹豫一下，“我家的锅不够大，恐怕盛不下我们仨。”
钟无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陈实只觉这道泉果然神奇无比，丝丝奇异的热量从肌肤的毛孔中钻了进来，淬炼他的肉身元神，让他舒坦无比。
钟无妄站在锅边，打破沉默，道：“听闻有人修炼旧法渡劫，这个人是不是你？”
陈实张开双臂，悠然道：“没错，是我。不过是我的身外身渡劫。我已元神成仙，借仙界的仙光仙气淬炼肉身，肉身化作仙体，我便可以合道。你应该知道我合道时这天地便会大改。”
钟无妄想到他的阴阳道场，心中凛然，道：“你化身合道，但真身的境界远不如我。我将走出新法成仙的道路，远胜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