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屋子。
李锐亲自给傅环沏了一壶茶。
缕缕白烟自茶杯中袅袅升起。
傅环轻呷了一口，双眼一亮：“好茶！”
入口不涩，过后舌尖泛起微微甜意，不似白糖红糖那般甜腻，却沁人心脾。
与他在京城喝到的茶大不一样。
李锐呵呵笑着：“傅大人喜欢就好，就是些本地产的野茶罢了。”
野茶？
当然不是。
要是野茶都能叫一个自京城而来见惯了世面的钦天监司晨高看一眼，那清河的采茶人早就一夜暴富，哪儿还会饱一顿，饥一顿。
这茶，是他特意从南疆弄来的。
南疆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般都是作为贡品运出去的。
京城除非是王族皇子，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喝到这茶。
李锐也就是占了个地理位置近，这才弄到一些，特意用来款待北边来的人。
想要把人招待周到，文章就要做在平时。
平日多收集一些，临了的时候才不会无计可施。
手段多了，总能有用得上的时候。
就怕黔驴技穷。
傅环越喝越是喜欢，不知不觉间，茶杯竟就见了底。
他有些不好意思。
身份尊贵者，喝茶其实讲究个浅尝辄止，品茶又不是喝茶，怎能如那些粗鄙乡野之人那般，牛吞海饮。
太不雅。
傅环出身贵族，做出这般行径叫他自己都觉得失礼。
李锐当然瞧出傅环脸上的异常，却不点破，只是笑呵呵、若无其事的又添上一杯。
“年轻人呀。”
傅环一看就是常年呆在钦天监里研究方术的方士，极少出门。
涉世不深。
李锐这才开口：“傅大人，这次来清河是有妖乱？”
傅环摇头：“李大人也是安宁卫的人，我也就不瞒着，乃是为了贵军守备高真一事而来。”
李锐连忙打住：“事关机密，傅大人还是不用告诉我了。”
“李大人果真是深明大义。”
傅环不禁对李锐升起一丝佩服。
能守住好奇心的人，可不多。
他可是晓得，现在整个安宁卫的心思都被高真一事牵引，肯定都想知晓案情的细节。
一方面确实是安宁卫的大事，二是高真若真的死了，牵涉的利益也众多。
傅环只是涉世不多，却很聪慧。
不禁对李锐这个老头子高看了两眼。
李锐转而与傅环聊起了问仙楼的事情。
他或许是安宁卫里唯一一个不关心高真案情细节的人。
高真就是他杀的。
还了解个屁。
只要晓得曹威等人还在调查便足够。
比起案情，聊钦天监和问仙楼，傅环就没什么压力。
钦天监对外界神秘，那是因为钦天监的方士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其实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问仙楼现在更是成了闻名天下的显宗，再不是从前的隐宗。
也没什么好瞒的。
当成闲情逸事聊而已，气氛当然就变得轻松。
对傅环来说是寻常事。
可对李锐，那可全都稀奇得很。
他对钦天监的了解可都是只限于纸面上，这一次好不容易碰到了个钦天监的官员，而且因为姚雪的关系愿意与他多聊，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李大人，其实钦天监没有你们口传的那般玄乎。”
“无非就是对武道的妙用罢了，只不过武者注重以真气动杀伐之道，而方士则更偏重于以真气勾动天地，仿照上古修真士的手段罢了。”
一说起上古修真士，傅环就是一脸心向往之。
上古灵气未彻底消散，仙庭仙门大开。
九品修真士就能调用天地之气，不像现在，必须到七品柳筋，才能靠自身养出类似修真之气的武道真气。
而且单靠自身养出的真气，论数量根本无法与庞大的天地灵气相提并论。
李锐心头微动。
“那钦天监可有长寿之法？”
他所说的是长寿，并非长生。
因为他晓得，世间根本没有长生的办法，若是有，那虞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皇帝，而应该只有一个。
傅环摇头：
“寿命乃天定，世间并无长寿法。”
李锐：“傅大人为何如此说，我看江湖上不有很多养生功。”
傅环又摇头：
“强体健身以延年，这本身就是一种凡夫俗子的谬论，钦天监的前辈曾经做过实验，一个不修炼武道的凡人，即便以再好的灵药滋补、再好的养生功法强身健体，至多也就能活二甲子，此乃凡人寿之极。”
“我等武者能增寿，乃是真气逆转命数，这才能增寿。”
“可如今天地灵气退散，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能活五百载便是武者寿之极。”
“功法不能增寿，能增寿的其实是真气，与功法有关，但并非主要原因。”
李锐顿觉新奇。
不愧是钦天监，居然把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变成了前世的实验，成了理论性的东西。
“五百载，为寿之极.”
听着傅环一通输出，李锐心头微动。
一入柳筋，一般的武者都能增寿五十载。
跨入龙门之后，再增寿半甲子。
一般的龙门武者寿命就到了恐怖的三甲子。
李锐更是一口气能活过两百载。
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相当于活出了第二世。
可寿命并不会无限增长，甚至都不会加速增长。
一品至尊也就只能活五百载，显然是因为初得真气，增寿效果比较明显，越往后，效果其实反而没那么强。
但.李锐隐隐觉得，长椿功不太一样。
似乎能打破寿命极限。
聊着聊着，两人又聊到了曲成风。
“傅大人，不知那曲小兄弟近况如何，鬼冥教可有留下什么伤害？”
说到曲成风。
傅环眼中竟然出现崇拜：
“李大人有所不知，曲师弟乃是钦天监千年难得一见的方术天才，说不定便是下一任监正。”
李锐眉头一挑。
方术天才？
这与他印象之中的曲成风完全不同，虽然之前接触的时间短，但李锐自认为看人还算准，那样一个中庸纨绔胚子，怎地突然转变这么大？
怪哉！
据了解，曲成风十六七岁入的八品，说差吧也不差，但比起天下英豪，实在算不得什么天才。
可傅环一个七品，正经世家子弟，居然对曲成风一个八品钦佩有加，着实奇怪。
傅环看出李锐眼中的疑惑，解释道：
“李大人有所不知，曲师弟遭逢大难之后，整个人就如同开了窍一般，甚至连监正大人都对他青眼有加。”
“千年一遇就是监正大人给的评价。”
千年一遇.
要晓得，虞国立国到现在，也才几个千年？
岂不是说曲成风的资质在虞国历史中都能排前三。
那也太吓人了些。
“这曲成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奇遇？”
不知不觉间把心头疑问说出。
对此，傅环也很好奇。
但只听说，曲成风回去之后把失踪那几天的事情全部忘了。
监正大人检查过后，也未曾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已深。
傅环这才告辞离去。
李锐送傅环出了门，而后才回到房间中。
依旧是走气一个大周天，然后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