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已至，突破五境之上只有死路一条。”
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王书圣并非是没有理智的疯子，知道真相的他，一点一点的失望开始累积，变成了不可挽回的绝望，他蓦然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没有怒骂，没有痛苦，也没有气愤，只是静静地坐着，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眸光一片死寂。
王书圣从未怕过死亡，也并非是对自己的未来而难过和惶恐，他是对大河国未来的绝望。
一个没有了王书圣的大河国，很难坚持下去。
王书圣突然开口说道：“一个月前，我有一股强烈欲望想要突破五境之上，我有三成把握，可以迈过去，可是我没有那么做，伱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卫光明突然露出怜悯之色，说道：“大河国多一个五境之上的王书圣，并不能增强大河国的国力，反而会引来道门的忌惮，加速大河国灭亡，少一个五境巅峰的王书圣，大河国三日可灭，看似有得选，实则没得选。”
王书圣回头对着卫光明微微一笑，唇边的笑意久久荡漾，却有着一种勉强的意味，分明心中怀有无数的甘苦，却仍旧要强做欢颜，泪水和笑声交织，透出一份凄凉的画面。
“真是没想到，在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卫光明！”
卫光明也跟着笑，恍惚间他看到了曾经年轻的王书圣，一副意气风发，要为国效力，要守护整个大河国。
王书圣确实做到了，他以一己之力，将大河国延续至今。
“书圣，你放心，你未必会死，只要你再活几年，就能撑过永夜，届时你徒弟莫山山也成长起来，你便可以尝试突破进入五境之上。”
王书圣听了卫光明的话，心中有些意外，他看着卫光明坚定的眼神，发觉这句话并不简单，似乎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光明大神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光明眼神一凝，说道：“帮我做点事情，我会给大河国一条生路，并且让你有机会再度打破桎梏。”
王书圣的一颗心仿佛被攥住，大河国三个字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的瞳孔收缩，他的心脏砰砰跳着。
“你有把握度过永夜？”
卫光明只是一时兴起，他布局很少使用不在掌握中的棋子，哪怕没有王书圣，依旧不会改变他对局势的掌控，他不会对王书圣透露任何计划。
“所以你的选择呢？”
王书圣沉默了，卫光明是人间第二强者，作为执棋人，他很确信，卫光明在人间布置了一场足以让整个人间都焕然一新的大局。
包括永夜降临，都是这棋盘之中的不可或缺的一份。
就在王书圣左右徘徊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一个少女惊呼的声音。
“啊！”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王书圣很熟悉这个声音，是他墨池苑的弟子，好像是叫若花。
“真是的，明明这么怕黑，却要出来寻山。”
“哎，墨池苑的这些弟子，总是那么不让人省心。”
随手一挥，便有一道念力笼罩，将黑暗中摔倒的若花扶起来。
卫光明也感知到了远处人影。
他见过这个小女孩，好像和宋不屈走的很近。
“鬼呀！”
被念力触摸，使得若花更加害怕，一路向着山道上逃去，路上再度摔倒，又爬起来，速度却更快了。
一个小插曲，让王书圣停止了徘徊，他转头看向卫光明，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缓缓的滋生出来，他的拳头握的死死的，就像是嗜血阴狠的狼。
“我不喜欢命运被支配，所以我选择否。”
“卫光明，哪怕你先一步突破了五境之上，却并不代表你有多厉害，我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也可笑，我刚才竟然鬼迷心窍，生了贪婪之意，差点向你倒戈。”
“幸好，我没有疯，哪怕一个我墨池苑的女弟子都知道，跌倒了，要爬起来。”
“我却差点摔断了脊梁，一辈子都无法爬起来。”
“大河国，不会成为你的棋子，山山也一定不会入光明神山。”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还是想要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说着，王书圣一跃，飞到虚空中，在他的身前散发出磅礴的念力，手指勾动天地元气，周遭山脉的阵法激发出来。
抬手间，便是一道不动神符。
依托阵法所书写出的神符，已经超越了五境，达到了五境之上的门槛。
寻常五境巅峰，若是遇到这股力量，定然要被彻底镇压。
可惜这道符，遇到的是卫光明。
黑暗中，一朵光明之花盛开，从中激射出无穷的天地元气，将虚空中的神符给阻挡住。
“你会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卫光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王书圣选择了否，便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不需要有任何的同情。
一指点出，虚空便被禁锢，唯有光明花在盛开，周遭的天地元气也都被光明花给吸收。
王书圣立在虚空，身上的衣服破碎如絮，一股冷飒肃杀之气弥漫，他身前的神符就像是明灭不定的烛火，满头的银丝撒乱，大片浓稠的血液沿着丝线滴滴垂落。
痛楚让王书圣越发的清醒，他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徒弟莫山山的身影仿佛就在他眼前。
在看到了卫光明年轻的样貌，他的脑海中产生了很多想法，甚至偏执的以为是卫光明色迷了心窍，对莫山山产生了别样的情愫，所以才向墨池苑提亲。
并且这个想法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疯狂的扩散，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他，使他变得极为愤怒。
“老不羞，老匹夫，竟敢染指……”
夫子还没有死，人间也还有观主，卫光明他凭什么这么嚣张！
“卫光明，你给我死来！”
王书圣再度爆发全身的力量，书写出一道更大的神符，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从云海之中传出，他的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他的修为气息竟然在不断的膨胀。
整个人就像是被黄金浇筑了，在他的周身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将整个山脉都给笼罩，承载着无上念力和天地元气，在这一刻，他仿佛一颗太阳一般，那是一种无比尊贵神圣的气息。
顿时，一道毁天灭地的神符，向着卫光明镇压而下。
只听得，轰隆一声，虚空震碎，光明之花彻底绽放。
无比纯洁的光明，如同一颗月亮一般，向着虚空中飘荡，拦在了那一片耀阳之下。
极尽升华，王书圣的这一战，已经存了死志向，甚至将身体寄托给了神明，也就是昊天。
这一刻，他迈入了天启。
永夜降临，昊天要吃掉人世间的所有五境之上。
它不满足于王书圣的献祭，它想连着卫光明也一起吞了。
很可惜，这具身体，承载不了更多的力量。
昊天，也不可能凭着这具身体杀死卫光明。
王书圣归于寂灭，被昊天吞噬，卫光明依旧留在原地。
天空阴沉，四野茫茫，褪尽色彩的大地上掠过阵阵冷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举目四顾，但见寒霜满地，万木凋枯，荒草掩映的古道旁耸立着几株虬枝老树，碎絮般的浓云从苍穹之上翻滚而过。
卫光明忽的抬起头，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深邃无比，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眼底里的疑惑越来越重，眼神愈发的复杂。
永夜，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人间第一人的观主，已经在荒原施展手段，很大程度的阻拦了永夜。
人间第一大阵的惊神阵，在唐国释放出惊人的人间之力，再度阻拦住了永夜的脚步。
“这还不够么？”
在卫光明眼前始终存在着一股迷雾，无法看清昊天本来的面目。
人间布局的强者们，都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昊天，是有意志的，人在布局，天也在布局。
第191章 举世伐唐
西陵有座神山，拔地而起，直上青云。
满山满坡都是桃花，一年四季盛开如花，一簇簇一丛丛，如云似锦，风吹过，粉色的花瓣如一场花雨，向着山下飘荡，散发出阵阵香气。
这座山的另外一边，却是断崖峭壁，好像有谁用巨斧砍去了一般，险峻直立，云朵在它的脸上游动，苍鹰在它的腰间盘旋。
山间有一独臂老人，挺拔如松的腰板佝偻了许多，鬓角犹如染了霜雪一般，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容上，少了冷峻和锐意，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疲惫。
在独臂老人的肩头上坐着一个青衫女童，兜帽从头顶滑落手中，露出两个缠着白丝带的小揪揪，小脸红扑扑的，笑容十分的真诚，她的视线落在山下，江面竹筏一垂钓老人，只剩下一星墨点。
这里是桃山，昊天道门最为神圣而庄严的地方。
围绕着这座山，只见一座座山峰像无数把剑刺向青天，低山逶迤，滚滚滔滔。各种奇峰异石，千姿百态，有的如金蛇狂舞，有的似烈马腾空。在陡峻危立的绝壁上，一棵棵倔强的青松穿过乳白色的薄雾，在微风中婆娑起舞，好象有意向人们炫耀它那妩媚多娇的英姿。
“这里就是桃山么，好漂亮呀！”
卫雨竹的脸上绽开一个鲜花般明媚的笑意，迅速在脸庞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时，笑意渐渐浅淡，嘴角也微微上扬，唇角的酒窝里盛着久久不散的甜蜜之色。
“是啊，很漂亮。”
赵南海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错半个身位跟在两人身后，他身上象征着神官身份的大红袍格外扎眼。
就在这时候，独臂道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脚掌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就好像土地就要在脚下裂开似的，他看向前方的眼神充满凝重。
前方的桃花丛中有一顶轿子，这顶软轿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其中还雕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上面散发出极强的天地元气，其中纹路暗合规则之力。
“阵法，神符？”无尘小声呢喃，看着前方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这世上真正厉害的神符师并不多，但那些真正厉害的符道大家，对于修行者的威胁也极大，哪怕是五境之上的强者，对于符道，也颇为头疼。
颜瑟是人间第一个凭着神符师达到五境之上的人，但他却并非人间第一个同时拥有五境之上和神符师两种力量的人。
历年来，道门有许多的绝世天骄在迈入了五境之上后，又修行符道，凭着漫长的时间，迫使符道达到了五境巅峰的水平。
当然，这些人无法和颜瑟相比，颜瑟的符道领域，虽仍旧是五境巅峰，但他对于神符的领悟，早已超脱，多花费些时间，画出一道超越五境之上的符，也未尝不可能。
眼前这顶轿子的主人，一定是后山的某位大能，在入了天启之后，符道领域也即将大成。
赵南海也向着前方看去，念力探查之下，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只是一眼，他整个精神世界都受到了冲击，雪山气海都差点溃散，一口老血喷出来。
本身在大河国就受了不轻的伤，忽然遭受到精神冲击，便没有来得及防备，使得他新旧伤同时发作，整个人差点站不稳。
“这，怎么可能！”赵南海震惊，对方并非恶意出手，只是轿子上神符的自主反击，便使得他这样一个五境巅峰的大人物，心神失守！
五境之上，真的就这么可怕？
反倒是卫雨竹，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凭着肉眼去看前方轿子，倒是没有感受到危险。
“无尘，别来无恙。”轿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轿帘缓缓的升起，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晒得偏黑的脸庞上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额头上布满了沟壑般纵横的深深的皱纹，下巴上留着一缕半白的胡须，向前微微的翘着，双眼闪烁着亮光，显得精明而干练，又不乏庄重之色。
赵南海看到轿子里的人，只觉得浑身一震，一个名字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南海一脉六百多年一直在海中小岛传道，但对于中原形势却一直都有所了解，只是凭样貌，便已经猜到了这人的名号。
他的心中，只有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