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拿筷子的手一抖，轻轻抬头道。
“萧老，这个时候，你就没必要和我装了吧。”
陆胜语气平淡，直接说道：“我既然都问了，自然是知道了些东事情。”
“你这样隐瞒，只是会更让我觉得你有问题。”
“在破庙时，我看得出你为了保护程姑娘姐弟，是真心拼命，想要护着他们。”
“包括出手帮助，请我同行护送，皆是为了程家姐弟。”
“可你为何要在沿路上留下记号？按理说，不应该是检查路上有什么痕迹，处理干净吗？”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留下的这个十字印记，到底是干什么的~么。”
陆胜眼眸直直注视着萧老，如此说道-。
萧老沉默不语。
“既然您老不说，我也不强-求。”
“毕竟，我本来就是个外人。”
“只是因为答应与你们同行，护送你们一程。”
“但你如此，我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到时候怎么死的不知道。”
“所以，就此别过吧。”
陆胜见后者不说，也懒得多管，直接起身告辞。
萧老脸上神情变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待陆胜推开房门，要离开的时候，他开口喊住陆胜：“少侠留步。”
“若老朽将实情道于少侠，少侠是否依旧愿意护送我家小姐少爷。”
萧老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陆某既然答应了护送你们一程，就会在尽我可能的情况下，将程姑娘姐弟送到广丰郡城。”
“但若是太过复杂危险，我照样会选择离去。”
陆胜没有回头，语气漠然。
“唉。”
萧老深深的叹了口气，眼眸复杂无比，温和，愧疚，等等情绪闪烁，道：“老朽愿意如实相告。”
陆胜神色平静的回到座位上，看着眼前萧老，等他出声。
“那个十字印记，是老朽留给截杀小姐少爷之人的记号。”
萧老语气也平淡许多，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到嘴里，缓缓说道。
果然。
陆胜眼神微眯，道：“为什么？”
这正是他之前想不通的一点。
萧老没有回话，起身朝着门外喊了声：“小二，来壶酒。”
随后坐下，向陆胜继续诉说。
“五天前，家主去世，我奉命去接小姐和小少爷回来。”
“就在我出发时，我儿子找到我......”
“说，让我杀了小姐和小少爷。”
“听到这话，我当时十分震惊，认为他疯了。”
“二十八年前，我带着刚刚出生的他，被仇敌追杀，是家主，也就是小姐小少爷的父亲救了我，救了我儿。”
“所以，自那以后，我便留在程家，为程家效命。”
“我从小教导我儿，家主是我父子的大恩人，如果没有家主，就没有你我父子。”
“可现在，我儿子竟然让我杀了小姐和小少爷。”
萧老吃着饭菜，脸上满是苦涩。
陆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家主生前待我父子不薄，恩重如山，而且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平时都将我当做爷爷一样，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等狼心狗肺之事。”
“我狠狠的呵斥了他，问他是不是疯了。”
“但下一刻，他告诉我，家主的死，是二爷暗中下了毒手，而且他也参与了。”
“畜生啊，我怎么生出个这样的畜生！”
“我对不起家主，对不起莺儿，我恨不得一掌将这孽子毙了。”
说道这里，萧老真情流露，有些激动，惨白的脸上出现一抹激动潮红。
“那是什么，让你拼死护着程姑娘姐弟，但又做出留下记号的事情？”
陆胜出声询问。
“那孽子告诉我，如今我一家人都落入了二爷手中，我杀了小姐少爷就是投名状，日后我父子地位在程家水涨船高。”
“若我不杀了小姐和小少爷，到时候，二爷就会杀了我全家！一个不留！”
萧老重重的叹息了一口气。
听到这话，陆胜心中仿佛隐隐明白。
“我浑浑噩噩的来到了乡下老宅，将家主噩耗告诉了小姐，接她和小少爷回去。”
“看着小姐伤心的模样，想到昔日家主对我的恩情，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做那等心狗肺的悖逆之事！”
“哪怕不顾一家老小，我也决定，要将小姐和小少爷送回郡城。”
这时候，小二敲门，将酒送来。
萧老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有道是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那孽子知道我会下不了手，所以带人前来路上截杀。”
“我出手将他们逼退，而那孽子继续劝说我。”
“我原本坚定的心，忍不住动摇了。”
“自古忠义两难全，一边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家主！一边我自己家人！这让我能怎么做！”
“少侠，你说老朽该怎么做。”
萧老又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满脸苦涩。
“所以，你便一边护送程姑娘姐弟回广丰郡城，但同时又在路上留下记号，让你儿子带人来追杀你们？”
陆胜说道。
“没错。”
“老朽想着以自己的性命，来护送小姐少爷，以偿家主之恩。”
“同时，念及父子家人之情，沿路留下记号，让他们尽管来杀。”
萧老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呵呵，虚伪。”
陆胜冷笑一声。
确实，自古忠义难两全。
一边是有着再造之恩的程家。
一边是自己的家人，这很难选择。
但老者这行为，在他看来，十分虚伪。
内心明显已经偏向于儿子，家人了。
却还带着几分假惺惺。
自以为做到了公正，对得起两边。
要是他生了一个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别的不说，直接大义灭亲了。
“如果你心中做到了公平公正，真想报答程家恩情，你为何一直留你儿子性命？”
“让你杀程姑娘姐弟，他只是个传话之人，但他可是参与杀害程家主。对你父子有再造之恩的程家主！”
“而且，若不是你儿子自作孽，也不会有把柄落在那二爷手中，害了一家性命吧？”
“若你心中真的做到了公平公正，你在留下记号，让人追杀而来同时，为何心存死意！”
“我想，你在途中，内心又动摇了，后悔了，想要将程姑娘姐弟放弃，杀害？”
“但终究下不了手，想着自己死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样，程家姐弟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了？反正你都死了，也管不着。”
陆胜脸色平静而淡然的说道。
萧老神色一僵。
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
但只是叹息一声。
的确如同陆胜所说一样。
这一路来，他的心一直在动摇。
不断的动摇。
内心底线在不断下降。
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真将程素心姐弟送到广丰郡城了。
那样的话，他儿孙，家人，都得死！
但他内心还有良知，一丝底线。
也正是如此，遇到陆胜后，他生出想法，向陆胜求助。
想着将程家姐弟交给陆胜，自己能够解脱。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没错。”
“少侠你说的对，我确实虚伪，虚伪至极。”
萧老双眼通红，低声说道。
“这几天，我内心也备受煎熬，思来想去，一直没有答案，不知道怎么办？该怎么做。”
“一边是对我有恩的家主，我看着长大的小姐少爷，另外一边，是我的家人，杀害家主的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