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并不完美，但却是苏阳在此刻这种特殊境遇下，完全凭借自己的思考得出的结论。
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带着几分遗憾。
人确实是丈量万物的尺度，但仅限于可知的范畴。在那可知之外，还有浩瀚无垠的未知领域。
“外物境能认识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道人轻声说道，随即对着苏阳头顶轻轻吹出一口气。
这一吹，仿佛吹散了整个世界。
沙尘、大海、天空，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虚无。
苏阳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坐在老庄观内，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片蘑菇。他困惑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蘑菇送入口中。
这时他才惊觉，食物早已凉透，而一旁的蘑菇汤锅早已熬干，锅底只剩下一层粘稠的糊状物。灶台里的柴火早已熄灭，冰冷的灰烬显示火焰已经熄灭多时。
“怎么回事？”苏阳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察觉到体内丹田处已经凝聚出一片法力湖泊。
湖面上，一条巨大的虚鲲正懒洋洋地漂浮着，半个身子露出水面，虽然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确确实实已经成形。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阳拼命回想，却发现脑海中关于幻境的记忆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急忙给江医生发消息询问。片刻后，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着江医生略带调侃的回复：
“有的人吃了蘑菇，还能直接和祖先交流觉得自己成仙了。区区失忆，算得了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苏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但紧接着，他发现12306在昨天发送了一条提示信息。他订的机票，将于今天下午五点起飞。
与赶尸道长约好的会面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苏阳匆忙起身，给这个月几乎没开过几次门的道观挂上外出的木牌。
他最后环顾了一眼道观，随即快步走向门外。
就在苏阳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梅凝恰好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恰好与苏阳擦肩而过。
她目光落在道观门前那块新换上的牌子上，字迹清晰，显然是刚写不久。
梅凝轻叹一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失落：“怎么又不在？”
这一个多月来，经过江医生治疗，她的精神状态已大为好转。唯一的问题，仍然是会时不时在夜里梦到那条七彩小蛇。
按照江医生说的，这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心魔，唯有直面恐惧，方能彻底消除。
“这个观主，不会是早知道我要来，才刻意躲我的吧？”梅凝心中嘀咕，望着那块牌子，强忍住翻门而入的冲动，正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梅凝还未及反应，身后竟悄然出现了两个男人。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倒，一股巧力适时传来，稳稳地将她托住。
“没事儿吧？”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梅凝抬头望去，只见拖住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着西装，一头短发显得干练内敛，脸色沉稳，透露出儒雅高贵的气质。
她自认为见识过不少帅哥，却从没想到一个中年男人竟能如此有魅力。
相比之下，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男人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你好！”中年男子也注意到了道观门前的木牌，询问道，“你知道这座老庄观的观主去什么地方了吗？”
梅凝摇摇头，苦笑道：“我都收了一个月的消息了，几天前听说观主回来后，立刻就赶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又扑空了。两位，也是来参拜的？”
“并非如此，我俩只是许久未归家，所以回来看看。”中年男子回答道。
家？
梅凝心中疑惑，却听男子又解释道：“现任观主是我们的师弟，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还俗了。当时，我的道号还叫做玄曙。”
“哦。”梅凝微微点头，打算准备告辞离开。一个十几年前就还俗的道士，能有什么本事呢？
“等等！”玄曙突然将她叫住，“我看小姐您眉心黑气缠绕，是不是撞见什么脏东西了？”
梅凝闻言，猛地停住脚步。
这都能看出来？
老庄观的水平看来挺高啊，一个还俗弟子都能有这本事。
“还请大师救我。”梅凝连忙说道。
“救字谈不上，”玄曙微笑着摆摆手，“我虽然已经还俗多年，但当年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些本事。小姐如果不嫌弃，让我为你驱邪如何？”
“大师请！”
随即，玄曙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方巴掌大的小印，在梅凝额头上轻轻一点。
“怎么样小姐，有没有感受到身体轻松了许多？”玄曙问道。
梅凝尴尬地摇摇头，心中有些失望。
“那再来一次吧，”玄曙面色如常地说道，“我这印其实是件宝贝，但自从三天前开始，效果越来越差，就好像我不再是它的主人了似的。”
只见他掐诀念咒，再次拿起小印对着梅凝头上一点。这一次，梅凝只感觉一股清气上扬，肩膀眼睛同时为之一松，困扰她多日的梦魇在此时直接烟消云散。
“大师，真的好了！”梅凝惊喜地叫道，“现在我感觉浑身轻松。大师要不和我一起下山吧，我肯定会好好款待你们。”
玄曙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今晚就住在道观里。虽说小师弟不在，但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第61章 封山神
翻墙进入道观，玄曙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吐槽道：“十几年过去了，这布局竟然一点没变。而且观里古董那么多，竟然连监控也不晓得安，真是够老派的。”
二师兄玄黎可没有玄曙那般耐性，他刚一进院子，就东闻西嗅，四处探寻。
“老头儿绝对是给小师弟留了什么宝物，”
他嘀咕着，“我打听过，他最近似乎发了笔横财，买了很多东西，甚至有钱去城里面订制新的神像。”
说着，他一会儿掀开被子，一会儿趴下看床底，一会儿又手脚并用地爬上房梁，忙得不亦乐乎。
可找了半天，连宝物的影子都没见到。
殊不知，苏阳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早已将大部分见不得人的财产都搬到了大乾世界，他们两人能找到才怪呢。
很快，他们来到了厨房，只见灶火已经熄灭，一锅蘑菇被倒掉在一旁。
玄黎见状，忍不住嘲笑道：“大师兄，你看。小师弟还真是古板，明明观里这么多古董，随便卖一件就衣食不愁，结果他硬是像傻子似的，守着宝山不肯卖，现在就只能吃些蘑菇充饥。”
“蠢货！”玄曙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没好气地说道，“小师弟是想要用那些蘑菇开发神识，突破外生境界，你懂什么！”
“这个时代，还能有人抵达外生境吗？”玄黎一脸疑惑。
“当然不能，强行突破只会导致灵魂被肉体拖累，小师弟的求道之心，我不如也！”玄曙心中无限感慨，眼神中闪过一丝敬佩。
他离开道观，是在十几年前，那时候的苏阳才五六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他离开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看不到前路。
灵气消失，凡人即使努力修行一辈子，也只不过能在体内积攒那么一两缕法力，这么点修为，顶多让人成为运动员而已。
这和玄曙心中梦想的遗世独立、长生不老差得太远了。
既然在修为上追求看不到希望，玄曙便将主意打到了世俗的功名利禄上。
临走之前，他带走了道观中最重要的传承法宝，南华太乙驱邪院印，简称南华印或者太乙印。
在如今这个灵气衰退的时代，南华印是少数还能够使用的法宝。
只可惜玄曙修为不高，只能使用它的基本功能，比如驱邪、治病、养魂、开光等。但凭借着法宝的威力，他这些年在世俗中混得风生水起。
然而，三天前，法宝突然不听他使唤了。
玄曙鉴定过很多次，法宝并不是因为灵气枯竭即将彻底化作凡物，而是单纯地不听他使唤了。
所以，他才拉着在苏阳面前受挫的老二，重新回到了老庄观。
回想到南华印的状态，玄曙心中更加烦躁不已。他忍不住对玄黎喝道：“你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吗？”
“我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就差撬地板了，真的什么都没有。”玄黎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现在该怎么办？”玄曙沉吟一阵后问道，“上次师父去世时，你找小师弟索要宝物时他怎么说？”
“他就拿出一本用简体字写的南华经给我！”
“我记得小师弟从小就不喜欢骗人，但他很喜欢用言语让人产生误会。”玄曙摸了摸下巴。
他也不太相信一本简体字南华经就是老观主留下的宝物。
突然，玄曙的双眼猛地一亮，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他连忙又问道：“当时是用什么东西装南华经的？”
玄黎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记得好像是个木头盒子。师兄，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宝物其实是那个木头盒子？”
“没错！”
“师父肯定是把一本普通经书装到了宝贝盒子里。然后小师弟将宝物和普通经书拿在你面前，告诉你经书是师父所留，盒子也是师父所留。”
“就这样，你被他误导了。而他本身，却没有说任何谎话。”
玄曙根据苏阳的性格，进行了一番相当严谨的推理，听起来合情合理。
只可惜他的逻辑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根本没想到所谓的宝物，竟然正是那本简体字的南华经。
“那现在该怎么办？”玄黎一脸焦急地问道，
“我打听到消息，他似乎在不久前击败了苗疆那边的蛊虫大家苗凤，还斩断了她一条手臂。苗凤本人，据说在体内修出来了三缕法力，而且她擅长的，还是最难缠的蛊道。”
玄曙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凭借着南华印，在这十来年时间里修炼出了七缕法力，几乎能与那些有灵石传承的老牌宗门道士相媲美。但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对付得了苗凤。
毕竟，七缕法力虽然看起来比三缕多，但也仅仅只是多了那么一点，从能使用一个术法，变成了能使用两个术法而已。
更令他心惊的，还是自己这位小师弟的心狠手辣。要知道苗凤除了是蛊道大师，在社会上还是重点大学的知名教授，难道小师弟就不怕对方的影响力吗？
对于这样淡泊名利、无视王法的道痴师弟，玄曙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这些年久居高位，斗法水平其实一般得很。
“要不师兄你通过社会关系，去逼迫小师弟？”玄黎突然出了个主意。
“你觉得这办法对小师弟有用吗？”玄曙喝骂道，
“更何况，如果让其余人知道我动用各种关系，只为了对付自己师弟，你猜那些老人精会怎么想？到时候傻子都知道，这位师弟手上有我想要得到的重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玄黎急得团团转。
“看来只有用武力镇压了。老二，你去给我准备黄纸、香炉和五供。”
“师兄，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封山神！”玄曙沉声道。
想要敕封山神土地，得消耗宗门气运、香火，南华印就能调动。除此之外，还得消耗灵气。
南华印算是保存比较完好的法器，内部储存了不少灵气，但对于敕封山神来说，还远远不够。
不过老庄观已经在这座山上待了几百年，若是敕封它本就会有一些先天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