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想到这一点，下意识地抬头朝天上望去。
一个巨大无比、看不见尽头的庞然大物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这庞然大物的肌肉有节奏地律动着，鳞片也随之有规律地起伏，它们连成一片，仿佛海浪一波又一波地袭来。红色的鬃毛沿着巨物的脊背起伏，狰狞的骨刺隐藏在鬃毛之间。
在老龙之躯的尽头，是一对如太阳般耀眼的存在。
苏阳猛然间联想到了一件事情。
大乾的天空，似乎也有两枚太阳。
难道大乾的太阳就是烛龙吗？
苏阳来不及多想，便看到一尊身穿龙袍、负手而立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苍茫的星空在他的头顶为背景，做衬托。
他俯下身，将一支由红色鬃毛制成的毛笔蘸入一处水体之中。
那水体之中，数不尽的灵魂在哀嚎哭泣，随着男人挥毫泼墨，一幅幅江山社稷图逐渐成形。
这等强者的姿态，令人心生向往。
大丈夫当如是！
虽然从未见过此人，但苏阳却本能地知道了他的身份。
乾皇！
只有乾皇才有如此气魄，以冥河为墨，挥斥方遒。
就在此时，乾皇的视线落在了苏阳身上。
苏阳竟毫不犹豫地与其对视，却只看到一条漫漫星河！
第279章 众人大惊，谁是苏阳？
苏阳尚未弄清眼前状况，便惊觉自己竟悬空于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上。
此刻，他身上所着，正是曾经目睹乾坤卫都督所穿的服饰。
在他脚下，巨大的阵法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尽管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却本能地察觉到了这阵法的用途。
乾皇高声宣旨：“云州乾坤卫都督玄阳接旨！飞升大阵尚缺十亿人魂，朕特命你手持江山社稷图，即刻督办此事。”
十亿人魂？
苏阳听闻此言，不禁毛骨竦然，脑海中回想起关于此事的种种传言。
据说，大乾的所有修士，皆渴望死后能进入江山社稷图中，即便身死，也甘愿继续做乾皇的臣子。
那么，对于修士或凡人而言，何为死亡？
是与身边的亲朋好友再也无法相见、畅谈？
还是停止思考，陷入永恒的沉寂？
江山社稷图却能满足一切需求，即便是凡人进入其中，也能以魂体形式存在数百年之久，而修士则能存活更久。
至于数百年后会发生什么，无人能说得清楚。
这听起来似乎颇为美好，凡人自然也不会拒绝。
乾皇缓缓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一幅两尺宽的画卷。
苏阳深知，只要自己伸手接过，便能瞬间掌控十亿人的命运。当然，这十亿人并不会真正死去，他们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活着”。
“滚！”
苏阳只吐出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剑气，直接驱散了眼前的虚幻景象。
被拒绝的乾皇并未动怒，反而逐渐扭曲变形，化作一个黑色的漩涡。
苏阳紧盯着这个漩涡，只觉自己的意识如同一根稻草，被无情地拉扯着，即将被吞入水底。
乾皇变了，变成了一个难以名状的实体。
但苏阳却本能地知道它是什么。
就如同在梦中，当出现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时，如果你认为它是你的宠物，那它就会逐渐变成一只宠物。
此时，乾皇所变成的东西，名为“道”。
这正是苏阳一直追求，却始终无法言说与解释的“道”。
“想走进大道之中吗？那就去取得十亿人魂作为祭品吧！”
那幅江山社稷图竟然仍未消失，它正悬浮在苏阳的头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其中记载着无穷的智慧，以及那难以言明的大道。
《齐物论》中有庄周梦蝶的故事，而苏阳正是玩弄梦境的行家。
但此时此刻，他却沉醉在自己所设定的大道之中，无法自拔。
只要接过这幅图，夺取十亿人的性命……最关键的是，这十亿人并不会真正死亡，他们会在图中活得很好。夺走这十亿人的寿命，似乎并不需要承受丝毫的心理负担。
明明他也是个行事任性的人。
就因为想看看地上神国计划能否成功，便将苍龙联邦十亿多人拉上了自己的战车。
他做的事情，与乾皇的命令并无本质区别。
都是在满足私欲的同时，尽量使凡人获得利益。但他此时就是无法下手。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位来自域外的不知名天使曾经说过，苏阳的忠圣剑意，缺了“圣”字。
忠圣剑意代表着抉择。
若皇帝命令臣子做出违背本心之事，而忠心耿耿的臣子仍能维持心灵的圣洁，那便是忠圣剑意。
苏阳确实忠于大道，但正是因为对大道过于虔诚，反倒一直未能领悟忠圣剑意的真谛。
此时此刻，在剑池的作用下，他的心灵正遭受着无情的拷问。
……
清微剑池宛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成千上万种剑意裹挟其中，搅作一团。然而，在这纷繁复杂的剑意洪流里，却有一道独一无二的锋锐剑意脱颖而出，显得尤为醒目。
它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静静蛰伏，引得所有人翘首以盼，期待着它在某一刻绚丽绽放。
在头顶那片属于清微剑宗的天空中，同样蛰伏着一道极为锋锐的剑意。这道剑意已然历经千锤百炼，宛如一柄名震天下的宝刀，此刻却仍在不厌其烦地自我打磨、淬炼，只等那花苞绽放的刹那，以雷霆之势将其斩碎。
田玉心知肚明，那道剑意正是她父亲的。
对此，她心中感慨万千。曾经那个只能借势而为的后辈，如今已然成长为能与自己父亲平起平坐、一较高下的强劲对手。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白衣的外门弟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剑池。
“不是说最近十天内所有人都不得接近剑池吗？”田玉眉头紧蹙，心中满是不悦。若是因这小小的打扰，导致那花苞意外掉落，那可如何是好？
“师姐，大事不妙！不知是何人所为，竟将宗主即将与客人决战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如今，整个云州的剑修都闻风而动，正朝着咱们宗门赶来。不仅如此，就连许多外州的剑修也在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外门弟子慌慌张张地说道。
田玉闻言，脸色瞬间数变。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父亲而来的。
即便大乾已然整合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可高级修士的数量依旧稀少。这其中，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当年乾皇创立大乾之时，手段极为强硬，杀伐果断，将那些宗门中人几乎杀得断代。越是高阶的修士，死得就越是凄惨。
其二，五百年的时间终究还是太过短暂。大乾的力量体系与地元界截然不同，充裕的灵气让他们能够维持一种相对缓慢的修行节奏。几十年筑基、几百年结成金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像在地元界，九年便修成元婴的“怪物”比比皆是。
这就导致大乾境内的高阶修士数量远远不及其他地方。
据统计，目前整个大乾的元婴期高手大概有两三万人，化神期高手有两三千人，大乘期高手仅有几十人，而渡劫期高手更是只有寥寥几个。
这些高手当中，又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五百年前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修士。
尤其是化神期高手，基本上都是年过五百岁的老者。
而田心，如今五百二十岁，勉强能算作五百岁之内的修士。以五百岁的年纪便达到元婴巅峰境界，堪称天才中的天才。
更为关键的是，他的战力完全不像是一个新生代修士所具备的。
在这五百年间，他已经用无数旧时代修士的鲜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越级挑战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据不完全统计，死在他手上的化神期强者已经超过十位。
天机阁那帮爱凑热闹的家伙曾出过一份排行榜，将田心列入了前百名的行列。而那份排行榜，可是专门针对化神期高手的实力排行榜。
正因如此，当某个坊市传出田心要与人生死决战的消息后，大乾一百零八州的剑修们，无论使用何种剑法的修士，都迫不及待地朝着云州赶来。其中不乏化神期甚至是大乘期的强者，他们只为亲眼目睹这尊天才出剑时的刹那风华。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一个疑惑。
玄阳是谁？
能让田心如此郑重对待，甚至不惜签订生死契约进行死斗的修士，总不至于是个默默无闻之辈吧？
当然，也有一些手眼通天的人物，确实查到了平川县驻县修士的信息，但没人会将这位玄阳与正在和田玉约战的修士联系在一起。
毕竟，这位驻县修士在七年的考核中，最佳成绩不过是第三名，七年时间里一次甲等成绩都没拿到过。
虽说他在阵法师大赛中夺得冠军，但那毕竟只是给没有进行过阵法师考核的外行参加的比赛罢了。
玄阳是否能被列为大乾十大剑修之一？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大惊失色，纷纷追问玄阳是谁？
这便是苏阳如今所处的尴尬境地。
第280章 诸侯剑成
抵达山门之际，只见几位弟子凑在田玉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田玉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暗自嗔怪那群老辈人物。旋即，他轻叹一声，迈步走出了护山大阵的庇护。
“田玉，在此拜见诸位前辈！”
清微剑宗的上空，密密麻麻地悬浮着众多身影，他们皆是来自五湖四海、神州各地的顶尖剑修。
如此庞大的阵仗，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心惊胆寒。
倘若他们同时出手，清微剑宗恐怕连一秒钟都支撑不住，便会被彻底夷为平地。
若非乾皇有令，严禁当今时代出现死斗之况，清微剑宗恐怕早已开始遣散弟子了。
“田心的女儿？”云中剑仙身着一袭白衣，拥有化神初期的修为，他亦是云州人士，故而由他出面领头讲话，
“看来你的父亲正在潜心磨砺剑势，这些年他游历凡间，想必又有不小的精进。”
“家父这些年确实有所精进。”田玉恭敬地行礼道，
“他正在专心磨砺剑意，为应对接下来的强敌做准备。因此，接下来他无法亲自与诸位相见，还望诸位海涵。”
“无妨，相比于田心，我们其实更为好奇与他交锋的玄阳是何等人物。”
田玉刚欲开口介绍，却整个人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说玄阳只是个驻县修士，修为似乎在筑基、金丹、元婴之间？
又或者提及他曾一剑斩杀筑基巅峰的尸魂魔？
这无疑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