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烛龙不就在院子里吗？”
阿璎双眼清彻透亮，充满疑惑。
“嗯？”
苏阳闻言，也顾不得门锁了，用力一推。只见那枚金黄琥珀，正大大方方地立在院子中央。琥珀内，龙身上的人头仍然紧闭着双眼。
然而，这枚烛龙胚胎却已经发生了变化。最明显之处，便是它的影子。最初将它拿出来时，它还是有影子的。
而此时，烛龙胚胎立在院子中间，却仿佛一块冰晶玻璃般，地上竟无半点影子。
“你退后！”
苏阳对阿璎嘱咐道，随即重新站在烛龙胚胎面前，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
他的手臂穿进了琥珀之中，五指合拢，手掌却只传来了风的触感。
“它不在现世。”苏阳感应一番后，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阿璎站在门口位置，随时准备撤离，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凭借操控空间的能力，隐隐能感受到它就存在于院子中央。这说明，它隐藏自身的方式与空间有关系。但从古书记载来看……它应该是通过时间的方式将自己藏了起来。”
至于具体手法，苏阳也难以判断。
他五指曲张，空间随着意念凹陷成手掌形状。苏阳想要试着，能不能将烛龙给拉回现世当中。
曲张的空间闭合，像是水桶将烛龙装在封闭空间中。
“抓到了？”阿璎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询问。
“雾里看花，水中捞月。”苏阳摇了摇头，说道，
“虽说没捞到，但我多少有些理解烛龙藏身的原理了。它并非不在此处空间之中，而是不在此处时间之中。它很可能就藏身于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一秒、两秒之中。可就是因为这一到两秒的错位，令我难以触摸。”
“那现在该怎么办？”
苏阳捂着下巴想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开坛，咱们请祖师爷！”
“啊？当初您对付血神的时候，都没有请祖师爷吧？”阿璎一脸惊讶地说道。
苏阳应了声。
问题恰恰出在这儿。这枚烛龙胚胎，尽管目前尚未显露出任何攻击性，但在苏阳眼中，却比血神还要难缠得多。它很可能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却偏偏藏匿起来，不肯与人交流。
在苏阳看来，对待这种“给脸不要脸”的家伙，绝不能惯着。若有求于人，就该老老实实说出来；若想搞事，那就先将其“腿”打断再说。
生活中，有些人遭遇重大转折时，因自身阅历有限，无法判断这一转折究竟是福是祸，于是便放任自流。运气好的，或许会被这转折推上一个成功的位置；运气差的，则可能直接被转折折成两截，再无翻身之日。
苏阳可不想做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人。尽管他的智慧和阅历尚不足以判断这一转折的利弊，但他有靠山、有背景。
案牍上，两米长的供桌上，早已摆好了各种仪式用品。这些都是上次对决血神时未曾用过的物件。
苏阳低头看了眼被啃过的苹果，目光随即转向阿璎。
“反正不吃也坏了，我这就去买新的。”阿璎说道。
“不必。”苏阳探手一抓，几百米外的学校小卖铺果蔬摊子顿时凭空倒了一地。
“……”阿璎无言。
苏阳丢下些钱在收银台上，手上凭空出现了许多新鲜的苹果和香蕉。
“这次由你来主持仪式。”苏阳将符箓与桃木剑递给阿璎。
“我？”阿璎有些惊讶。
“该教的，我都已经教过你了。这些东西，你得学会用。而且，你此前好像从未请过祖师爷，现在请一次，权当混个脸熟。”苏阳解释道。
“真有效果吗？祖师爷不会嫌我烦吧？”阿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已经紧紧抓住了桃木剑，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是询问祖师爷，还是直接请祖师爷下凡？”苏阳闻言，看了烛龙胚胎一眼，说道，“还是直接请祖师爷下凡吧。”
“好！”阿璎应声道。
供桌上，立着太乙救苦天尊的画像，又放着南华印。阿璎先洒下净水，又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诵念起大神宝诰来：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
诵念完毕后，阿璎双手结成莲花印，继续说道：
“老庄观第……”
苏阳的目光紧紧盯着阿璎的每一个动作，不自觉地跟着那清越的诵经声低低应和。
虽是初次主持，阿璎举手投足间的韵律却浑然天成，竟无半分滞涩。
供桌之上，原本袅娜盘绕的青烟，倏然凝滞，继而如被无形的巨手捋直，化作一道笔直纤细的灰白丝线，扶摇直上。
那烟线穿透云层，飞向目力难及的深邃之处，最终，在某个高度凭空消逝，不留半点痕迹。
与此同时，无形的抽吸之力仿佛自虚空中生出。
老庄观这些年积攒下的、沉甸甸的气运与鼎盛的香火愿力，竟如决堤之水，飞速流逝，无声地消散在天地间。
殿内供奉的烛火都随之猛地一暗，复又挣扎着亮起，光影摇曳，平添几分诡谲。
九遍《太乙救苦宝诰》诵毕，余音尚在梁间萦绕。
就在这诵声落定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宏大意志，骤然降临！
那感觉如同万钧山岳悬于头顶，又如浩渺星河倾泻而下，压得人神魂欲裂。
然而这威压来得突兀，去得更快，几乎在苏阳和阿璎刚捕捉到一丝神念的瞬间，便已消弭无踪，快得如同幻觉。
“师父…方才是祖师爷的意志降临了么？”
“这…”苏阳一时语塞。
他召唤祖师爷的次数本就稀少，眼前这青烟骤直、气运狂泻、意志乍现又倏忽无踪的异象，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
祖师爷…到底是来了，还是没来？
这异状，究竟是吉兆，还是…？
心头疑云密布，苏阳下意识地侧身，目光投向那静卧于祭坛中央的烛龙胚胎。
只一眼！
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那原本沉寂如石的胚胎，此刻竟已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只竖瞳！那瞳眸深处，并非血肉之色，而是蕴藏着一轮微缩的、炽烈燃烧的大日，金芒流淌，灼灼其华，带着一种俯瞰尘寰的漠然与古老威仪，正冷冷地映着殿内摇曳的烛光！
第264章 太阳的力量，尽在吾手！
烛龙那只独眼猛地睁开，死死锁定了苏阳。
苏阳心头一紧，下意识便将阿璎护在身后。
谁知阿璎非但没有退避，反而一步上前，手中天丛云寒光一闪，稳稳护住了苏阳背心。
两人互相互助后背，全身紧绷，与那睁开的巨眼无声对峙。
时间仿佛凝固，良久，烛龙庞大的身躯却无一丝动静。
“师父，”阿璎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烛龙根本……没醒？”
苏阳微微颔首，再次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去。
他直面那凝滞的巨瞳，心神竟奇异地沉静下来。
烛龙的状态果然异常，他的神识终于再次清晰地捕捉到了它的存在。
那独眼虽然睁着，内里却一片空茫，再无半分神彩。
“看来，祖师爷已经出过手了。”
苏阳仔细检查南华印，猛然间发现印章上所积累的香火之力竟已被消耗殆尽。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与烛龙交汇。只见烛龙瞳孔金光璀璨，宛如一枚炽热的太阳。不，那根本就是一枚太阳！
苏阳的心神瞬间被吸引其中，他看到了隐藏在烛龙眼睛内的巨大符文。核聚变、裂变……各种复杂的反应在这枚“太阳”中反复上演。过往关于可控核聚变的知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苏阳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用法力勾勒出烛龙眼中的纹路。
霎时间，他的手掌爆发出巨大的热量，将整个老庄观笼罩其中。远远望去，仿佛地面上出现了第二枚太阳。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老庄观的灵气急剧攀升，浓厚了十倍不止，并且还在持续增强，仿佛永无止境。
此刻，苏阳仿佛将太阳的力量握在了手中，自己也沉浸在了大日的光辉之中。
“师父！”直到阿璎一声轻呼，苏阳才从太阳的力量中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手中聚合的灵力如同核裂变一般，完全不受他的意志控制，正在拼命消耗着某种物质，不断释放出能量与灵气。
“我提供的法力相当于一个引子，提供了核裂变或者说核聚变的起始能量。然后通过这道符文，将某种东西不断转化为热量与灵气。若是能完全掌握这份技术，就能解决能源转换灵气的问题了。”苏阳解释道。
“师父，别想什么科学研究了。我感觉你再不将手上的东西甩出去，整个学校都会被你移平的！”阿璎紧张地说道。在她感知中，苏阳手上捏着的光与热，已经超越了氢弹的威力。
苏阳瞥了她一眼，倒也没有故意吓她。他控制空间，将周围空气排空，随后直接放弃了那条手臂。
无论这个奇妙的反应需要用到什么物质，只要制造出一片绝对真空，让其自由发展便是。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在于，每次使用后需要自斩手臂。
当失去苏阳的控制后，反应瞬间失控。苏阳的手掌化作这奇特反应的原材料，在极短时间内参与了裂变、聚变等反应。
能量在狭窄的空间中反复爆发、压缩，最后完全形成了一枚高爆手雷。
“这竟然没炸？”阿璎指着被苏阳压缩到拳头大小的独特空间，由于空间内充满能量的缘故，散发着大量光与热，拿在手中仿佛一枚小型太阳，光彩夺目。
“单纯的能量，很难突破空间限制，空间与重量有关系。”苏阳白了阿璎一眼，补充道，“下去的时候，多看点书。你应该也会梦蝶之法，晚上去那些院士教授的脑子里多转转。”
阿璎吐了吐舌头，却没有立刻答应。当然，这不是她叛逆期到了，而是她觉得没有必要。她所修炼的齐物论与逍遥游完全是两种不同路子。
她在外生境界，并不需要像苏阳一样在体内建立九重天地，只需要体悟就好，什么时候悟了，什么时候就能突破到彻悟。
她的修炼方式，其实要比逍遥游简单一些。逍遥游看上去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就有收获，但想要从外生突破到彻悟，还是需要经历一个大悟的过程。而这份悟，苏阳到现在还没摸到影子呢。
“您现在打算如何处理这条烛龙？”阿璎问道。
苏阳眼神闪烁，随后重重说道：“留下来！”
……
大乾，南华观。
想要留下这烛龙胚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苏阳关闭了空间通道，摆好桌子，研好墨，开始思考如何下笔。
地府能与大乾僵持五百年之久，显然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够对付的。最佳方式还是借用大乾官府的力量。只是，他得编一套完整的说辞。
而在见识过烛龙的威力之后，这套说辞倒也不难编。心中整理了一番思绪后，文章便跃然纸上。
“平川县南华观申详云州知府：
窃下官谨为承报境内妖兽事故，缘平川县近年灵力浓度逐年攀升，下官详加研鞫、访查天上地下。
经查，地下被埋藏神兽之卵，下官见识浅薄无法识其来历，只好将其置于观内。
然，此卵竟在被下官收于储物袋后凭空消失。下官复勘现场、查阅成案等，但均未奏效。
兹因久悬不结恐生变故等，下官未敢擅专。理合备由知府大人亲提审讯、或委派干员覆审指示方略。”
书写完毕，苏阳双手迅速掐了个法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