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说明,此处确实是成了个是非之地。
于是,他点头同意。
柳元辰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稍缓,继而精神一振,随后他道:“事不宜迟,陈掌门,双儿,我们速速……”
“轰!”
话音未落,城外天际,一道强横气息骤然爆发,如狼烟冲霄,搅动风云!
紧接着,一道赤色长虹划过长空,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其目标赫然便是这小院!
柳元辰脸色骤变,失声道:“不好!是焚天遁!怎的来得如此之快?!”
说完,他转向陈清,急切说道:“陈掌门,来者乃巡天司的客卿,最近正好在附近几道游历观景,性子火爆,最是难缠,且背后牵扯不小,更有出身来历!若被他当面缠住,刨根问底,诸多麻烦便再难推脱!速随我先回司衙暂避,到了那里,自有规制应对,他也不敢过于放肆!但必须要快!”
言语间,那赤色长虹已逼近城池,灼热气浪即使隔得老远也能隐约感知。
陈清目光扫过迫近的虹光,笑道:“不必慌张,稽魔卫衙门,我认得路,你们跟着我来。”
接着,在柳家兄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陈清信步来到院墙边一扇寻常的木门前,那乃是通往隔壁杂院的侧门。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
“吱呀——”
门应声而开,但门后却并非预想中的窄巷或邻院,反是光影流转,景象大变!
柳元辰、柳双儿定睛一看,眼神一凝!
那门后赫然显露出了稽魔卫临时衙门内部的景象——
肃穆的厅堂、值守的兵卒,二人凝神之下,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人声!
“虚空挪移?咫尺天涯?!”柳元辰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等神通手段,可不该是金丹层次就能掌握的!”
柳双儿亦是掩唇,眸中满是震撼,但她却很快回过神来,就道:“陈君之能,每每总是超乎想象!”
“两位,走吧。”陈清率先迈步而入,身形没入那门户之后。
柳双儿当即举步跟随。
柳元辰不及细想,听着天上嗡鸣,只得压下心头骇然,急忙跟上。
“吱吱吱!”
那金丝小猴儿叫了几声,灵活地窜了进去,小黑猫这会也反应过来,有些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院落,旋即听得猴子叫,当即收回目光,一咬牙,化作一道幽影,紧随其后。
就在几人猴猫的身影消失在门中之后,那流转的光影当即恢复原状,门后的景象也成了侧院之景。
“咻!”
就在这时,赤色长虹轰然坠地,光芒敛去,露出一名身着赤袍、带着几分沧桑落拓之意的中年男子。
他发丝微乱,眼角已有细纹,但一双眼睛开阖间精光隐现,身上的气息更是灼热而浓烈。
“嗯?”此人落地之后,目光一转,扫过小院,眉头当即皱起,“怪事,明明气息残留尚烈,人却不见了?遁法再快,也不该毫无痕迹,况且那人还是刚刚凝聚金丹,就算滋生了神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握,就算掌握,也不应该连我都难以捕捉……”
转念间,这人的神识如一下子铺开,仔细探查每一寸角落,却丝毫找不到方才那几人的踪迹,仿佛几个人凭空蒸发了一般。
“奇哉!”男子抚须皱眉,眼有困惑,“难道这南疆边陲之地,真藏着能瞒过我感知的遁术高人?”他视线一转,落在司衙方向,摇了摇头,“若是躲进了稽魔卫的地盘,倒是不好硬闯了,我当年负气离京,立誓不借血脉之力搏个前程,如今却也不好自破誓言,用身份去压人。”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小院,在那一片因灵气滋养而葱郁茂盛、隐隐发出微光的草木上停留许久,眼中讶异之色更浓。
“好浓郁的乙木精华!还有这灵气……几乎快凝成实质了,寻常灵脉节点也不过如此。”他蹲下身,捏起一片草叶,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与精纯灵元,低声自语,“历来都是修士寻那灵脉充沛之地以求突破,何曾见过破境之后反哺天地,将寻常院落化为洞天福地的?”
他眼中精光一闪,站起身,脸上满是好奇与热切:“莫非这就是一结丹,便达金丹极境,九转圆满的特殊效果?丹成之时沟通天地本源,所以引动这般不可思议的异象!这人,我一定要想办法见上一面!”
想到此处,这赤袍炎阳子目光落到远方的司衙上,沉思良久,身子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赤影,消失在巷弄之间。
小院重归寂静。
但很快,四面八方,数道强弱不一的神念接连探来,在小院上空盘旋,皆是被之前的雷劫所吸引来的,但他们之前被雷劫之剑所惊,根本不敢靠近,这时遥遥探查,来回穿梭,既无发现,也寻不到正主的踪迹,虽也惊讶于那满院生机盎然的灵植,却不好靠近一观,只得悻悻然退去。
嗡!
待得众多神念散去,角落里忽有一线血光蠕动,如活物般凝聚成一张微缩面孔,正是先前那遁走的魔道老祖。
“嘶——”这血面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血屠真灵瞬息泯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如此说来,那溟霞陈清岂止是身负元婴级护道法诀,分明还掌握了能隔空咒杀、夺命于万里之外的手段!老祖我方才若迟疑半分,此刻焉有命在?可能就是我替血屠师徒挡灾了!真是灾星师徒!”
一念至此,那血色面孔的眼珠急转,血光波动,显是心绪激荡。
“凶险!大凶险!”念头陡然一转,那血面上竟扯出个扭曲笑容,“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该结交!此等人物,杀劫随身,亦气运滔天!乃是真正的时代骄子,纪元之子!若因血屠、虹飞凰那两个短命鬼的因果,恶了此人,对老祖我的道途产生了恶念,继而滋生因果,结成仇怨!那老祖我必死无疑!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甚至越是挣扎,死得越快!”
血光闪烁,他越想思路越是通畅。
“必须化敌为友!嘿,说来,老祖我怕是第一个窥见他几分根底的魔门之人!这岂非是天赐良机?合该老祖我捷足先登,抢先投资!待其他魔门的老怪物们反应过来,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一口热乎!”
“此番,定要下足血本!”
“每一次的遗迹探索、试炼,朝廷都会下血本,不仅开放秘库,赐下丹药法宝,更允诺,试炼中所得机缘,皆归个人所有,为的就是遴选菁英!”
司衙内堂,青石铺地。
柳元辰本欲细问金丹玄妙,却被柳双儿抢先一步,说起了那遗迹试炼之事——
“那处遗迹非同小可,据考乃是中古时期,太阴教与月华府联手开辟的一处别府洞天,还意思是元婴道场,不知何故失落于时空乱流之中,每隔一甲子方显踪片刻。”
陈清闻言一怔。
柳双儿跟着又道:“若能在这试炼中脱颖而出,不仅本身能从遗迹中获得好处,收拢灵气,还可得朝廷青眼,日后资源倾斜,道途坦荡,此乃鲤鱼跃龙门之机,多少宗门俊杰翘首以盼。我为你争得此名额,但去与不去,在你一念之间。”
陈清闻言,思索起来。
他心中玄牝之门吞吐灵机,又有梦境机缘,只需端坐山中,便可从容提升,外界所谓资源机遇,于他而言,实如鸡肋。
“这就是柳道友你之前提到的美差吧?”转念之后,陈清也不绕圈子,拱手一礼,便道:“道友厚爱,陈某心领,只是在下闲云野鹤惯了,不喜纷争,更不想招惹因果,这等盛会,恐难适应。”
这是直接婉拒了。
柳双儿闻言,眼神变幻,似是释然,又似失望,轻叹一声:“人各有志,既然如此,我便回复上面吧。”
柳元辰则是松了一口气。
陈清沉吟片刻,忽然又道:“柳道友,你方才说,这遗迹,与中古时期的太阴教和月华府有关?”
柳双儿虽不明所以,但仍立刻答道:“不错,卷宗记载,那处别府或许曾是两派论道、秘传弟子试炼之所,虽已荒废,深处想必仍残留着两派道法痕迹。陈君莫非对此有兴趣?”
第217章 历史更易,尘封渐显
陈清双目微微眯起,并未立刻回应,心中泛起古怪之感。
历史更易,月华府道统已被他一手斩断,几大道途残篇皆已并入隐星宗,再听到有关月华府之事,这感觉上难免会有异样。
另一方面,据陈清所知,在他北上之前,太阴教与月华府关系也仅止于泛泛,何来联手铸就别府、共辟道场的情谊?两家弟子更非同道,谈何论道试炼?
他所知的二者唯一交集,便是昔日被辰光道人算计,坠入的那片诡异残域,而那里分明是月华府元婴布下的杀局,伪装成太阴教山门,欲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当时那片界域,本质乃是一块元婴道场的碎片,在陈清等人陷入其中后,便要回归道场,最后虽被陈清强行打断进程,却也不知所踪,极可能落入了时空乱流之中……
一念及此,陈清心念陡然一跳。
“莫非这所谓新现世的遗迹,就是……”
一旁的柳元辰见他沉吟,念头急转。
他实不愿陈清参与此次试炼,尤其亲眼见证那惊世骇俗的结丹九转后,更认定此子乃潜渊之龙,一旦腾空,必惊天下!
他们柳家好不容易先一步结下善缘,若让他此刻暴露于各大势力眼前,那些庞然大物抛出的橄榄枝,柳家拿什么去争?岂不是平白为他人作嫁衣?
一念至此,他当即开口,语气凝重:“陈掌门,恕我直言。那太阴教实乃中古仙朝时期的北地大宗,源流悠长,尤其在仙朝中期历经一场魔劫后,愈发强盛,这等宗门遗留的遗迹,绝非善地,凶险莫测,更牵扯极大因果。”
说着说着,他又话锋一转:“至于那月华府吗,其实更是诡异,在其鼎盛时,教众遍布北地,香火鼎盛,却骤然触怒某位不可言说的存在,所以在极短时间内被抹去一切痕迹,道统断绝,山门成灰!这其间因果之重,足以压垮元婴!那遗迹若真与这两家皆有关联,只怕是祸非福,避之唯恐不及啊!”
陈清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柳元辰一眼,看透了他心中的小九九,却也不点破,只暗道若不知内情,听他这般说辞,反更易激起探究之心。
摇摇头,他索性问道:“关于那抹平月华府的存在,可有更确切记载?”
柳元辰一怔,心知失言,一番言语,反而勾起了对方兴趣,便暗叫不妙。
柳双儿却无太多顾虑,接口道:“原本众说纷纭,但近日玄卷有许多新发现,据称可能与一个尘封已久的古老宗门有关。此宗在历史中极为隐秘,几乎被彻底遗忘,不知玄卷阁用了何种手段,竟从故纸堆里掘出些许线索,兴许是最近一些遗迹出土,被他们找到了新的脉络,对了那个宗门……”
她话未说完,便被柳元辰一个眼神制止。
柳双儿顿时醒悟,眉头微蹙,最后轻叹一声,转而道:“其中具体详情,等你去玄卷阁查阅方能知晓。正好,我之前为你争取到一次兑换玄卷阁藏品的机缘,兑换之时,自有阁中高人接待解说,放心,涉及到保管典藏卷宗之人,绝非刘胤那等浅薄之辈可比。”
玄卷阁?
陈清心中一动。
如今他与那守经人于印也算有了合作之谊,这玄卷阁与残卷阁名称这般接近,里面到底藏有何等渊源,或可借此机会探寻一二。再者,自己从参玄公处听来的那句晦涩秘语的解释,也是时候去交换太元遗迹的具体情报了。
一念至此,他念头渐炽。
柳家兄妹观其神色,以为他新晋金丹,需静悟巩固,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柳元辰还不忘提醒:“陈掌门,此地不宜久留,稍后还需转移,以免被各方探子纠缠,而且也确实不能长待,若是朝廷正式来人,以官面身份相请,反倒不好推拒了。”
陈清顺势颔首:“黑水城若暂无事,陈某便先回山静修一段时日,若有变故,再联络不迟。”
柳双儿闻言,知他心意已决,不再劝说试炼之事,就道:“如此也好。”
待二人离去之后,陈清稍微运转内息,便将九转金丹稳固下来,然后回忆着那句话的详细解释,做好腹稿,才好去交易。
“纪元之劫,在于道果更迭;三生之妙,见于道衍真文。”
“这第一段关于道果的部分,若进一步解释,就是说天地定期会有大劫,能度过去,那这纪元便是继续,若度不过去,这纪元便更改了,而纪元是否更替的关键,就在于道果是否凋零、重塑!”
“不过,参玄公却又提到,说每个纪元的道果皆有不同,要看开辟者的所属,道果成,纪元生,道果凋零,纪元衰败,道果枯萎,纪元结束……”
其实陈清在一些典籍中是见过“道果”这个词的,但寻常法门中的“金丹道果”、“元婴道果”,皆为比喻,取其“得证”、“圆满”之意。
“但很明显,参玄公所言道果,似有实指,乃维系一纪元的存续之根!非言语能尽述,或涉莫大因果,要么就是他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要么就是他认为说出来,我也无法理解,不过知道这些,足以应对于印了,甚至还可以有所保留……”
想着想着,他思绪一转,落于那涉及“道衍真文”的第二段上。
“按那老儿的说法,修士参玄问道,一旦修行到了某个境界,便会滋生出‘道衍真文’,这真文该是与转生轮回有关,又或者与冥土关联,甚至许多飞升的修士,会留下自身的道衍真文,流传世间,后人若能参悟,便可获得机缘!”
“但他没有说明,什么境界才能滋生道衍真文,不过既然提到了是飞升修士所留,那境界自是极为高深的。而且,一些玄门真解也提到过,元婴、法相之后,境界越发玄奇,不光是提及名姓会被感应,甚至知晓对应境界细节,都会影响心智、侵染意志,所以相关的功法记载,往往难以流传,知之甚少。”
这般想着,陈清将这两句话的关键提炼出来。
“这两句话,一个着眼于时代大势,是宏大叙事;一个落脚于个人境界,只是涉及的境界高深,两者既然对仗,或许还藏有更深玄机。”
想了想,他摇摇头,并不强求理解。
“知其然,暂不必知其所以然。但在那于印处,用来交换太元仙帝的遗迹情报,该是绰绰有余了。”
陈清心念既定,便不再纠缠,但除此之外,尚有其他需要注意之处。
“参玄公身份不低,又诚心想要邀我入其药宗,理应不会信口开河,其解释这两句语句后,又特意强调,说记录此偈之载体,往往不是凡物!一般的载体是无法记录这句话的,否则没多久,就会消失不见,那于印是在什么载体上看到的呢?”
想到这,陈清眉头渐皱,忆及于印曾说乃翻阅古籍所得。
“他看得那篇古籍,恐怕并不简单,我当问询一二!”
思绪既定,思虑无碍,他立刻屏息凝神,意沉冥冥,跨越无尽虚空,降临而去。
就在陈清沉念降临的同时,亦有事生。
却说东灵洲极南处,有一妙境,名曰杏花村。
此村非是凡俗村落,实乃东灵三十三大门之一,醉仙坊的山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