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下方山峦林间,十数道遁光冲天而起,皆是太一内门弟子驾驭,他们结成阵势,拦在前方。
为首一名青年面如冠玉,厉声喝道:“前方飞舟,立刻停下!报上名来,验明符印!”
陈清脚步一顿,立于舟头,顶着那“刘印”模样,压下体内沸腾的门户躁动,故作镇定道:“我奉洞明长老密令,有紧急事务!”
那青年弟子目光在陈清脸上扫过,眯起眼睛,冷冷道:“洞明长老早有谕令,言你刘印已被邪魔侵染,心神失守,命我等见之即刻擒拿!你竟敢自投罗网!结阵!拿下他!”
他先是下令,随即又吩咐两边:“速发警讯!刘印在此!”
几个命令一下,其余弟子反应极快,手中法诀翻飞,道道灵光交织,铺天盖地般罩向飞舟!同时,一枚赤色令箭尖啸着冲天而起,轰然炸开,映亮半空!
陈清瞳孔一缩,心知伪装已被识破,行踪彻底暴露!
“也罢!”他朗声长笑,带着股冲破桎梏的畅快,“潜行匿踪终是小道!既然藏不住了,那便——”
“轰!”
陈清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衣衫无风自鼓,猎猎作响!
“——杀出一条路去!”
“咻咻咻——”
七十二道黄绿剑符自其袖中呼啸而出,化作漫天流光,腐朽衰败之气瞬间弥散开来,如群鸦扑食,刺向四方太一道宫弟子!
转眼之间,就有七八人跌落,许多人的护身灵光,更是摇摇欲坠!
“结阵防御!联合抵御!”那为首青年骇然失色,惊呼道,“刘印怎会突然如此之强?!”
然而晚了!
陈清以剑符为遮掩,七八道寂灭法轮飞出,来回收割!
法轮过处,那一个个太一弟子的护体灵光脆如纸糊,惨叫声响成一片,成片跌落!
“速速后退!”
为首的青年见状,面色剧变,眼有惊恐之色:“他不是刘印!此人要么被邪魔夺舍附体了,要么是外人乔装打扮!咱们不是对手!”
“既然都暴露了,那就更不能迟疑了!”
陈清则看也不看结果,伸手一抓,一片血肉骨骼便被摄了过来,随即脚下飞舟光华大盛,速度再提三分,宛如一颗逆射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撞破阻碍,直向那赤色铜炉山冲去!
第205章 从于清
“嗡!”
陈清驾驭飞舟,破空疾驰!
突然!
心中门户震动中,许多杂乱玄妙的信息涌出,隐约间,他觉得那远方的山中,似是藏着自己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他腹中的八转金丹,更是蠢蠢欲动,与门共鸣!
“山中该是有着太一之门,但这般感受,是开始影响我的念头了?话说回来,我这般急切的架舟前往,本身就是受到影响了!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让我更进一步确定了,想要吞纳那太一之门,其实并不复杂……”
这时,下方山林忽的震动,一股无形之力自地脉涌出,化作疾风骤雨,要将飞舟彻底包裹、禁锢!
“秘境自生的防御之术?不对,有点像是依托于秘境而新立的大阵!”陈清眸光一凝,“不过,既是依托于秘境,正好试试残卷阁中记载的法门,是否有用!”
念落,他手捏印诀,身上气息陡然一变,竟与这秘境的灵韵隐隐相合。
“破!”
灵气涟漪荡漾!
“嘭!”
那席卷而来的禁锢之力骤然溃散,化作缕缕清风四散。
陈清心中一定。
“后世残卷所载,虽无内景详图,但对这秘境诸般禁制手法、灵气节点的剖析,堪称洞若观火!这秘境乃是太一道宫自外界所得,必然还需不断破解、祭炼,但其祭炼之法,后世也有记载,所以论及对此地隐秘的了解,我未必输于他们!”
残卷阁万载记载,早将此境禁制剖析透彻,后人站在巨人肩上,水平也许比不上前人,但看得却更远。
陈清先前在外面时,只是单纯知晓记载,此刻他身临其境,相互印证,许多关窍豁然开朗。
这秘境于他,几如半个主场!
心下既定,陈清转而思索当前局势。
“方才我一报出‘刘印’之名,就遭遇围攻,身份必已暴露,现在潜行已无可能,唯有以快打快,抢出先机!在太一援军合围之前,找到太一之门,至于那道则之种的参悟……嗯?”
想着想着,他忽的心念一动,感到自从自己捏动印诀,与这秘境的灵气共鸣后,心底那扇诡门震颤得越发剧烈,呼唤着秘境深处的某个存在。
四周灵韵也如朝拜般汇聚而来,簇拥着他,仿佛只待他体内那扇门显现,便要引发惊天动地的异变。
陈清泥丸宫中青丘火一跳,压下躁动。
眼见前方又有数道遁光气势汹汹拦截而来,他当机立断,手捏印诀!
“嗡!”
身旁虚空荡漾,一尊眸蕴冰魄玄光、通体流转寂灭气息的他我投影一步踏出!
陈清屈指一弹,取自刘印的血肉精气融入投影,然后运转百相千幻之法。
霎时间,那投影身形面貌变化,变得与“刘印”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陈清本体则被一道污秽血光笼罩,无声无息遁出飞舟,朝着下方山林的阴影之处飞去。
那化作“刘印”的投影则驾驭飞舟,速度不减反增,直冲前方拦路之人,口中发出桀骜狂笑:“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狗,也敢拦我刘印之路?给我滚开!”
挡路一方,那为首的太一弟子见状,勃然大怒:“叛徒刘印!还敢猖狂!结阵,拿下他!”
数道法宝光华亮起,阵势转眼结成。
就在此刻,“刘印”驾驭的飞舟爆发出刺目光芒,轰然炸裂!
恐怖的杀伤之力混合着飞舟碎片,如同花朵般绽放开来,将那群措手不及的太一弟子尽数吞没!
轰鸣巨响中,残骸如雨落下。
山林阴影下,陈清收回目光,他我投影回归自身。
“这祭炼许久的飞舟,就这么报销了,不过当初建造的时候用的材料一般,底盘限制了上限,这些年我经验总结下来,再次重建时,定可更上一层楼。”
念头落下,他手上印诀一变,身上血光一涌,裂作两道猩红暗影。
他又是屈指一弹,将方才混战时摄取到的太一弟子血肉骨骼精华打入其中一道血影,随即再次运转百相千幻。
那血影一阵扭曲蠕动,勉强化作一名太一道宫弟子的形貌,只是眉眼间源自域外天魔的邪戾之气却如何也压不住,眸光流转间尽是冰冷嗜血。
“这样差不多也够用了。”陈清打量片刻,并不奢求完美,“此番掠取杂驳,也记不得名姓,你便叫‘太一甲’吧,去!”
那血影所化的弟子僵硬点头,一步踏出,身化流芒,直扑秘境核心腹地。
“让刘印随飞舟陨落,再着人扑去秘境核心,都是掩人耳目,事出突然,仓促行事,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按理说该是追求饱和式声东击西的,可惜条件不允许……”
送走一道血影,陈清印诀一捏,便将余下血光覆体护持,心念电转。
“劫雷之剑尚在雷池淬炼,进境虽快,有如小儿留学,还不到召回的时候,眼下也尚未山穷水尽,贸然唤回,徒增变数。况且,这等情况,强攻也非上策,需以巧破力。”
他运转玄功,改换形貌,化作另一太一弟子模样,方才一番混战,他所获颇丰,这时用来伪装,挑选的余地很大。面容变化后,又有青莲台清光微漾,青光笼罩周身,彻底隔绝内外气机。
辨明方向后,陈清循着感应,向那赤色铜炉山,疾掠而去。但行不过百丈,前方忽有淡黄光幕升起,厚重如山岳,阻住去路。
光幕之上土行灵气流转不息,隐隐与地脉相连,更暗藏警讯符箓,触之即发。
陈清目光一扫,见远处乱石嶙峋,布列看似无序,实则暗合九宫锁煞之势,乃残卷阁记载上的“地脉石关”,既阻前路,亦为耳目。
他并不硬闯,依循残卷阁所载秘要,绕行至侧翼一幽深水潭边,指间灵诀一变,引动潭中癸水精气,低喝:“玄水为引,破障无声!”
潭水无声沸腾,一道极寒水汽如灵蛇出洞,无声蚀入土行光幕。
黄光微微一颤,流转之势骤然迟滞,现出一人高的缝隙,陈清身形一晃,已穿障而过,速度再增。
在这之后,又有许多秘境机关、禁制阻路,这里不像那进来时的密道一样年久失修,时常有人祭炼修补,因此运转正常,奈何陈清通过残卷阁,对这浮都秘境的许多禁忌知之甚详,一一应对,不见半点迟滞,很快便靠近了目的地。
但越近那赤色孤峰,他心底那扇诡门震颤愈烈,几欲破胸而出!
当陈清踏过一片清澈溪流后,顿觉整个人踏入了一片崭新领域,有种探身入水之感!
心中门户,更是一下停顿,然后如同心跳般有规律的震动起来!
“这是禁制结界!”
与之呼应,整座铜炉山轰然剧震,山体表面符文疯狂明灭,发出沉闷轰鸣,一股浩瀚古老的吸力自山腹深处勃发,牵引四方灵机!
“两扇伪门离得太近,开始共鸣、同频了!”陈清一见此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即便没有刘印暴露,我携心中门近前,也必引发异动。太一炼此伪门数千载,耗费无穷资粮,岂会没有万全防备?那窃门传闻早已敲响警钟,此地怕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鱼儿上钩!不过……”
他凝神远望,身旁他我投影显化,冰魄之瞳绽放光辉,直接穿透山体,看到了里面的那扇巨大的门户!
就在陈清视线触及的瞬间,那门户便开始震动,丝丝缕缕的光辉从中分化出来,化作流光,朝陈清飞来!
“谁说要到跟前,才能两门相合?正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各从其类也!这弱门自也要从强门!”
念落,他张口一吸,就从虚空中吸摄到几率流光,当即精神大振!
“刘印现踪于浮都秘境,非但没有隐匿,反而功力暴涨,杀伤大量门人,驾飞舟直扑铜炉山?不过,其人乘坐的飞舟已经被拦住,又被围杀,尸体跌落,不见踪影!不对,他绝对没死!”
洞明真人看着刚呈上的玉简,眼底掠过一丝惊疑之色。
“他是如何潜入浮都?又为何偏向铜炉山行?是因为铜炉山的守备最多,几步就有岗哨,所以凑巧被他遇上?但他破了合围后,没有远离,反而冲去山中!说到底,此人是怎么混入秘境的?这不合常理!”
他目光扫过玉简上“剑气纵横”、“护身灵光触之即溃”等字眼时,眉头锁紧。
“这时候,再纠结他如何进去已然意义不大!”炉火摇曳,那模糊人影再次凝聚,语含不悦,“速速派人将此人镇住!不可让他接近铜炉山!玄门本体已然震动!那人在触及根本!”
洞明真人将玉简一收,低语道:“刘印乃贫道徒孙,他有几斤几两,贫道最清楚。这般酷烈手段,绝非他所能有!夺舍附身或许可能,但……”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此人攻伐,多用剑气,而这剑气路数,正合那李清早年的攻伐之法!”
那道模糊人影似无耐性,直言道:“洞明,你这是先画好了靶子再射箭,天下使剑的修士如过江之鲫,岂能因此就断定是那李清?况且,他能摸进浮都,直指铜炉山!分明是冲着本尊那扇门来的,背后定然牵扯窃门大贼!此事,已非你太一宫内务!”
说着说着,他语气转厉,身上香火之气翻涌,显是动了真怒:“本尊需亲自走一遭!在此之前,让你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要么把人擒下,要么,就给我死死拖住!绝不容玄门本体有半分闪失!”
洞明真人闻言,只是点头。
那模糊人影似乎动了真怒,又道:“说是你太一道宫之秘境,但经营数千载,竟让人如入无人之境!终究是外来的仙境,不得其法啊!不过,连那寂灭海,尔等至今也未能完全掌控,且越发懈怠了。”
洞明真人面色不变,只道:“刘印遭难,是自调查李清而起,祸端便由他而生,贫道自然最先疑他。我这一脉与他纠缠近百载,对他甚为了解,此子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却又胆大妄为至极。”
话至此处,他忽的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关窍:“不对,若真是他,按其性子,既选择伪装潜入,必会极力隐匿行踪,耗费时日摸索秘境方是正理,怎会如此快就暴露行迹,还闹出这般大动静?而且与刘印归来的时间对不上……”
“总算想到关键了!”那模糊人影冷笑连连,“此等手段,这般精准直扑核心,背后若无一个谋划深远、对玄门之秘了若指掌的组织支撑,绝无可能!本尊早就说过,玄牝之妙,岂是区区一人所能窥尽?”
言罢,他不再多言,手捏印诀,身上光辉大盛,一扇虚幻门户自其胸前猛然跃出,当空展开,发出低沉轰鸣。
门户震荡间,似在沟通冥冥中不可知的存在,道道空间涟漪扩散开来,门扇即将打开。
洞明真人望着那即将开启的门户,沉默片刻,才道:“无论他是谁,背后又是何方神圣,既已暴露,那此刻他最大的优势已失!”
他自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当空祭起,声音传入那令牌之内,便传遍宗门各处:“以监守之令为凭,令,留守的三位元婴长老,七十二位持阵弟子,皆往浮都秘境集结!传令秘境,启动太一缚神阵!”
待命令传出,洞明真人看向那模糊人影,道:“此人既已暴露,便注定败亡。这世间,从无人能在我太一腹地如此猖狂后,还能活着离开。”
“但愿如此,不过你门中许多好手都已外出,如今留守之人不多,对方此时发难,本就有着算计!”模糊人影已踏入那扇门户,“若最后被这人得逞,坏了玄门之计,你太一道宫万载颜面,便要尽丧于此了。”
话音落下,光华爆闪,人影与门户倏忽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微微扭曲的空间,以及洞明真人越发阴沉的脸色。
殿外,警钟长鸣,一道道强横气息自太一宫各处冲天而起,如流星赶月,齐扑浮都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