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走到窗前,猛地推开斑驳的木窗。
“卧槽……”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呆住。
整座村落像是从悬崖上长出来的!
一簇簇木屋如同鸟巢般悬附在峭壁之间,由纵横交错的吊桥相连。
山风掠过时,那些吊桥便轻轻摇晃,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整座村子都在云雾中微微荡漾。
深秋时节枫叶染透了整片山谷,赤红、金橙、赭褐层层叠叠,风一吹便掀起一片燃烧的浪。
炊烟从茅草屋顶袅袅升起,和山间的薄雾交融,朦胧了枫林的绚烂。
让一切显得更加虚幻,仿佛一场斑斓的梦。
眼前的一切太过梦幻,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破旧的木门上,歪歪斜斜挂着“保安堂”的牌子;旁边贴着一张褪色的人体经络图,墨迹都晕开了;墙角还靠着几把骨架变形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拙劣的荷花……
更离谱的是还有主角标配。
“旺!旺!”
一条肥嘟嘟的小黄狗摇着尾巴凑过来,这狗叫肚兜。
许宣:“……真是一个不知羞的名字,古代年轻人这么奔放的吗?”
还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他蹲下身揉了揉狗头,试图从记忆里找出点什么。可刚集中精神,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栽倒。
“咕噜噜——”
肚子发出抗议的轰鸣。
“……行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最终只在米缸底扫出一小捧发黄的糙米,灶台角落还找到半截风干的萝卜。
很好,比开局只有一个碗强多了。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生起火,煮了一锅分不清是粥还是糊的黑暗料理。
闭着眼,硬是把那碗黏糊糊的东西灌了下去。
别说,还挺难吃。
许宣正揉着发胀的肚子,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啪嗒啪嗒”跑过来,扒着门框探头喊道:
“阿宣哥!城里来人收蛇啦!村长让你赶紧过去!”
许宣一愣:“收蛇就收蛇,找我干什……”
话到一半,记忆猛地涌上来。对了,这村子是以捕蛇抵税的!
朝廷征税分夏秋两季:夏税六月前缴,收钱、帛或实物;秋税十一月前缴,主要收粮食。
但这穷山沟里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村民世代以捕蛇抵税。
而许宣……是村里唯二识字的人,负责计数记账。
“啧,推不掉啊……”
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小孩出门。一边梳理记忆,一边试图表现的和往常一样。
只是……
“阿宣哥,你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慢,往常不都xiu~~`一下就跑过去了吗?”
许宣面色淡然:“今日腿脚有些酸疼。”
实话,现在腿有些软,而且内心慌得不行。
“小孩哥……你低头看看下面行吗?!”他在心里疯狂咆哮。
这吊桥木板缝隙宽得能漏人,藤绳被磨得发亮,随时会断的样子,山风一吹整座桥像秋千似的晃悠……
底下可是万丈深渊啊!
之前那个阿宣哥是什么跑酷达人,真是够野性的。
只是这种考验很明显不止一个。
刚刚过了几座破破烂烂的吊桥,还没有把心放下来呢就有人喊道:“啊宣,帮我把蛇抓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篓子破了一个洞。”
第849章 爱情?
年轻汉子用很熟捻的语气希望好友帮忙。
只是……阿宣现在有点麻爪。
他确实看到了对方话里说的那条蛇,这玩意就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好不嚣张。
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共建人与自然和谐社会,人类只是地球的一份子。
我们是不是有其他更温和的方法和小动物和平共处。
比如眼前这条黑底白纹所过之处草木干枯而死的小蛇……这是什么品种的毒蛇?!
还让我抓?!
我拿什么抓?拿头抓吗?
阿宣哥现在的肌肉记忆我是不敢相信一点好不好。
许宣和毒蛇对峙几秒钟后脑海中闪过无数英雄人物都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大牛!”他后退两步,声音无比坚定,“收税的来了,我得去帮村长!”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出了残影,竟真有了几分“阿宣哥”往日飞檐走壁的风采。
大牛在后面目瞪口呆:“哎?你以前不是最爱抓蛇……”
许宣一边快步往村口赶,一边暗中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山崖上的枫林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但当他真正看清村子的细节时,那种梦幻感瞬间破碎。
穿越,其实并不快乐。
角落堆放的竹篓早已破损,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茅草屋的墙壁裂缝纵横,用泥巴草草糊住;
村民们瘦骨嶙峋,身上的麻衣补丁摞补丁,却还在埋头编篓、晒药、磨刀……
贫穷、疲惫,但……竟然还算“幸福”?
从记忆里得知,几年前朝廷还没征收毒蛇时,村民过得比现在惨十倍。
有人为采药摔下悬崖;有人进山被猛兽咬死;有人在土里刨食然后活活饿死。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话: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向吾不为斯役,则久已病矣。
这即是现实。
许宣感觉自己来的这个时空,可能会需要自己做点什么。
“阿宣哥!”
“阿宣,吃了没?”
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语气热络。原身显然是个受欢迎的角色,但对现在的许宣来说就很麻烦了。
硬着头皮点头应付,心里叫苦不迭。
幸好村落只是陡峭难走,实际面积并不算大,很快就靠近了村口。
正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圆领襕袍的税吏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地上的老村长。
“之前的蛇抵田赋是够的。”那税吏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但现在水硙税、柴薪税也要一并征收。还有加耗、雀鼠耗、桥道钱……”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大多听不懂这些名目,但“加税”二字却如巨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人!不能加啊!”老村长突然扑上前,枯瘦的手抓住税吏的衣摆,“再加税……村里是要饿死人了!”
税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平静地拂开村长的手:“整个江南西道都是这个数,下个月必须缴齐。”
没有恼怒,也没有怜悯——这一路走来,哪个村子不是哭天抢地?饿死人?太寻常了。
你们村有荣幸为国师大人做事才能苟活至如今,怎么现在还来讨价还价。
果然山野村民不通教化,不讲道理。
老村长到底是在毒蛇堆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狠角色,见哀求无用,骨子里的倔劲顿时涌了上来。
“官爷!您这是要逼我们全村去死啊!”
税吏的眼神骤然阴冷。
“打十鞭。”他轻描淡写地一摆手,“让这老儿醒醒脑子。”
“是!”
两名衙役立刻冲上前,一脚踹翻拦路的村民。
牛皮鞭子在空气中甩出炸响,鞭梢的铁钩寒光闪闪,这十鞭下去老村长就算没有当场死着,也会因为伤口破溃而亡。
“我们交!我们加税!”村民们哭喊着跪倒一片,“求官爷开恩啊!”
只是吏员铁了心要杀鸡儆猴,这鞭子今天必须打,不然这群贱民骨子里的叛逆劲还下不去。
他是读过书的,知道什么叫做小人无耻。
衙役们刀锋出鞘,对准了下方的贱民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省得以后再来还要拉扯。
许宣站在人群后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这帮狗官,欺人太甚!
刚从新时代来到这个旧世界,但凡是个受过教育且心血未冷的青年都不会坐视不管,何况还是个顽石一般的青年。
只是自己不过一个普通人,手中又无武器,竟然没有什么方法阻止对方行刑。
下意识攥紧拳头,怒目圆睁。
目光扫到旁边堆积如山的竹篓时,突然灵光一闪!
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
“快!“他一把拽住身旁的村民,压低声音道,“去叫全村人都来村口!“
不等对方反应,许宣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之下,借用人群的掩护走到竹篓旁边。
要知道原身可是个捕蛇高手,身上带着上位捕食者的气息,本就不该怕蛇。
双手如电,凭着身体本能精准掐住两条毒蛇的七寸,转身就朝衙役们甩了过去。
“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