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麻溜的开始准备工作。
上设香案,案上陈列着三牲祭品——牛、羊、猪,皆披红挂彩,象征虔诚与敬意。香炉中青烟袅袅,随风飘散,上九霄,下长江。
水君代圣父给长江龙君上香。
说出来都心酸,许宣已经被剥夺了给好朋友上香的资格。
第二日。
船板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那声音忽高忽低,在江风中飘荡:
“风萧萧,日昏黄,为谁哀伤~”
“有龙女,遭凌辱,被贬牧羊~”
小青支着下巴坐在船头,青丝被江风吹得飞扬。她皱起鼻子:“你这唱的什么呀?怪里怪气的。”
她还没到可以欣赏这种表演形式的时候,最多就是围着参军戏那种滑稽问答傻笑。
第668章 龙君警告
许宣收起舆图,笑道:“《柳毅传书》,讲的是个书生和洞庭龙女的故事。”
“龙女?”小青眼睛一亮,鳞片在颈间若隐若现,“她怎么了?”
说到这个她可就太感兴趣了。
此次前去洞庭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跃龙门换血脉,她当然想知道龙是什么。
虽然她是蛇属,但对龙的理解远远不如许宣。
反正在小妖怪的理解里,化龙就可以和书生和尚并肩作战了。
只是这个故事可能不是她想听的。
“龙女嫁了个混账夫君,被欺负得在泾河岸边放羊。后来遇到个叫柳毅的书生,替她往洞庭龙宫送了封血书。”
哈?!
小青猛地拍案而起,“龙女被欺负到放羊?!”她尾巴差点现出原形,把船板拍得啪啪响,“我当蛇的时候都没这么窝囊!”
太丢龙了。
她有预感接下来的故事风格会很烂俗,但还是出口问了一句:“然后呢?”
许宣慢悠悠继续道:“她叔父钱塘君知道后,掀起滔天巨浪.”
这故事的主线写的是洞庭龙女远嫁泾川,受其夫泾阳君与公婆虐待,幸遇书生柳毅为传家书至洞庭龙宫,得其叔父钱塘君营救,回归洞庭。
钱塘君等感念柳毅恩德,即令之与龙女成婚。柳毅因传信乃急人之难,本无私心,且不满钱塘君之蛮横,故严辞拒绝告辞而去。
但龙女对柳毅已生爱慕之心,自誓不嫁他人,几番波折后二人终成眷属。
“最后.然后柳毅娶了一个二婚带嫁妆的龙女,小两口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小青的表情精彩极了。她先是瞪圆眼睛,继而咬牙切齿,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是换作我——”
先一口咬死泾川龙子,卷走龙宫珍宝当资金,到太湖招兵买马,三年后杀回泾河报仇。
包括那个钱塘龙君也是太霸道了,咱们旁边的钱塘江里可没见着哪个敢在我面前放肆的。
许宣听得忍俊不禁:“所以你不是龙女,是小青大王。”
“这故事太扯淡了。”小青愤愤道,随后表示对于化龙不是很感兴趣了。
“确实扯淡!”
一声清喝如惊雷炸响,船首凭空多出一道身影。来人一袭玄色龙纹袍,头戴赤金冠,腰间玉带缀着九颗明珠,正是许久未现的长江龙君。
小青浑身鳞片瞬间炸起,整个人僵在原地。来自上位龙族的血脉压制让她连指尖都无法动弹,颈间青鳞不受控制地片片浮现。若不是对方刻意收敛气息,恐怕她早已现出原形,沦为龙君盘中餐了。
许宣虽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是心头狂跳。他灵觉全开,却仍捕捉不到龙君丝毫气息——这等境界差距,已非谋略可以弥补。
不过他已经摸清了龙君的性子,就是一个乐子龙。
所以这是被故事吸引出来的?
并不是。
龙君是被长江上一团充满未知,混沌,恶意因果的污染源惊动的。
随后就看见了那个奇怪的东西正在讲龙的故事。
龙君虽然瞧不上洞庭龙族,但是这种小故事也太鬼扯了。根本就是烂俗书生和富家千金的话本故事改版。
“给我好好讲讲这个故事,别用这种桥段糊弄我。”龙君来听故事,许宣自然是不会用戏曲版本来糊弄。
先用佛门清心咒帮小青稳住心神。又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里掏出老酒,几碟灵果蜜饯等吃食。
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柳毅传的原文故事。
大体是爱情故事不变,可是对于龙的描述可就多了。
富庶的一面有:人间珍宝毕尽于此。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
强大的一面有:向者晨发灵虚,巳至泾阳,午战于彼,未还于此。
当然更多的是残暴的一面。
比如钱塘龙君之所以出场的身份是囚犯,是因为‘遭洪水九年者,乃此子一怒也。近与天将失意,塞其五山。’
也就说它心情不好就发了九年洪水,和天将有过节,就淹没五座大山。
还有钱塘龙君去报复泾川龙王归来和洞庭君有一段对话。
洞庭君问:“这次伤害了多少生灵?”钱塘龙君说:“六十万。”
洞庭君问:“糟蹋庄稼了吗?”钱塘龙君回“方圆八百里。”
洞庭君问:“那个无情义的小子在哪里?”钱塘龙君说:“给我吃掉了。”
报复的同时顺手伤害了六十万百姓,淹没八百里田地。可能是虚数,但其中残暴可见一斑。
龙君听完完整故事,满意地捋了捋龙须:“这才像话!掀起千丈浪,水漫八百里——这才配叫真龙之怒!”
小青听得目瞪口呆,手中啃了一半的灵果‘啪嗒’掉在甲板上:“龙龙不是祥瑞之兽吗?”
“呵。”龙君嗤笑一声,指尖凝聚水汽在空中勾勒出远古图腾,“人族势弱时,龙是兴风作浪的凶兽;人族势大后”水汽变幻,化作如今庙堂上供奉的祥龙模样,“我们不就成瑞兽了?”
许宣闻言差点被酒呛到:“龙君.您倒是坦诚。”
小青还在纠结:“可那六十万百姓”
“假的!”龙君放声大笑,震得酒壶跳起三寸高,“泾阳到洞庭才多远?淹八百里?再说八十里就有天谴降临劈个魂飞魄散了!”
仰头饮尽杯中酒,“人族的文人以前很写实的,不知为何现在变得越来越浮夸,还六十万.可笑。”
许宣若有所思:“所以龙君此来.”
“听个乐子。”龙君突然凑近,龙瞳中映出许宣的身影,“顺便看看.”指尖轻点许宣腰间,“是哪个倒霉蛋要当第七把钥匙。”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看来这一次那里的风波不会小了。”
许宣心头剧震,手中酒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强自镇定道:“龙君此言何意?”
我放在玉壶之中也能看到?
“装什么糊涂。”龙君嗤笑一声,指尖凝聚水汽在空中勾勒出七道流光,“这第七匣的因果线,都快缠成蚕茧了。”龙瞳中金光流转,映照出周身缠绕的无形丝线,“寻常修士看不透,但我龙族对水脉感应不同。”
龙君神色突然严肃:“听着小子。”一把扣住许宣手腕,龙鳞纹路在皮肤上若隐若现,“长江与洞庭水系相连,你若闹得太过火——”
空中水汽突然凝成一副立体舆图:
洞庭湖口漩涡密布,长江水道扭曲变形,沿岸城镇被巨浪吞噬。
“水脉移位,必遭天谴。”龙君松开手,那道龙鳞印记却留在许宣腕上,“到时候可就不是雷劫那么简单了,就连本王都要杀你。”
小青眉毛一挑,当即就握住了剑柄道:“那我们可以不去。”
“去!当然要去!”龙君突然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大笑着指向洞庭,“本座还要看热闹呢!”“祂化作水光消散前,最后丢下一句:“记住——动静小点!”
许宣凝视着手腕上的龙鳞印记,苦笑道:“这位龙君.倒是把'又当裁判又参赛'玩明白了。”
不过能让祂这么一个不想和我扯上联系的龙君专门出来一趟,还留下了印记。
说明洞庭这一次的劫难,有点大啊。
不知为何,圣父的眼中亮起了火光。
第669章 白鹿去哪了
许宣反复摩挲着手腕上的龙鳞印记,那金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他试着注入灵力、念动咒诀,甚至用胜邪剑轻轻触碰印记都毫无反应。
“奇怪.”许宣皱眉,“这种级别的大佬,总不会给个装饰品吧?”
小青凑过来嗅了嗅:“闻着好饿啊,好像跟龙有关。”
这是废话,龙君铺垫了这么多内容,肯定跟龙有关啊。
随后小妖怪被赶到一边去,还是得自己琢磨才行。
同时内心批判这种无聊的高人行径,永远不直接说,非要卖个关子。这次洞庭之行但凡这个印记没有起到作用,我就在南山上建一个长江龙君祠。
早晚各一拜,逢年过节还要多烧两柱香。
就这么一路到了浔阳。
船刚靠岸,许宣就带着小青直奔白鹿书院。五月的书院草木葱茏,几个学子正在槐荫下诵读,见他们进来纷纷行礼。
钱塘风云人物许先生又来了。
沈山长在藏书阁前相迎,宽袍大袖上沾着墨迹,显然刚批阅完课业。
“许教习别来无恙。”老者捋须笑道,“怎么这么突兀啊,这次是游学还是.”
“路过。”许宣递上从镇江带来的新茶,特意强调这是于公所在的觐天书院的特产,自带文华之气。
在于公不太了解的情况下,觐天书院已经出了藕粉,茶叶,精品手抄书等等知名产品。
这些好东西都在保安堂的运作之下摄取了不少明面上的财富。
“顺便打听个事。”
一听这句话就知道肯定不是顺便。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小青百无聊赖地逗弄池中锦鲤,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
开头直接聊正事显得有些不合适,许某人先商务了一把。
然后用另一件小事铺垫一下,比如
轻抿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书院里那头白鹿近来可好?上次游学时,学生们都很喜欢它。”
沈义甫捋须而笑:“文脉瑞兽,几十年能见一面已是天大的福缘,岂能强求?自你们离开后就再未现身了。”
老头可得意了,自己在任期间让瑞兽重现,说明什么,说明咱干的好啊。
“咳咳,若是”许宣指尖轻叩茶盏,“万一在其他地方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