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半信半疑,说要找菩萨问个明白。
这一去,便没再回来。
流沙河上,惊涛骇浪,巨妖复现,食肉饮血,炼颅为珠,一如五十年前。
你默默叠好僧衣,藏于山神庙中。
次日,佛光落于山上,却是那老僧降下莲台。
他说你诽谤世尊,念了几百年经,也消不去心中戾气,冥顽不灵,不可教化。
一杖打下,砸碎你脑颅。】
【你死了。】
……
“这是……这是唐三藏的前世!”
半晌,刘晟缓过劲来,头胀如擂鼓,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西游记里说,沙和尚在流沙河做妖,吃了唐僧前九世的肉身,把颅骨炼做佛珠,挂在胸口。”
炼颅为珠……怎么和师父有点像?
倒是那佛门,果然是嘴上慈悲,心肠歹毒,说一句不好,就要折磨人七天七夜。
也罢,不说就不说,我就老实等黄风大王来,然后再找机会脱劫——
【第三百二十一年,你屠遍巨虎岭……】
…
【第六百年,有和尚东来,欲西行求取真经,度化世人。
其音容笑貌,皆与五十年前取经人无异,佛法精深,折服高昌国上下。
临行前,他上山寻你论道,言你似曾相识,若神交已久。
你冷漠不语,任其聒噪。
和尚唠叨一宿,说东土纷乱,五浊恶世,百姓疾苦,欲得真经度化世人。
最终留赠褪色僧衣一件,合十而去。
是日,亡于流沙河中,头颅成珠,血肉做酒。
你漠然不语,将褪色僧衣叠好,藏于山神庙里。
裂身放血,捧钵诵经,一脸虔诚——
南无……
阿弥陀佛。】
…
【第六百五十年,又有和尚东来,欲西行求取真经。
高昌国中佛门大兴,三步一塔,十步一寺,香火鼎盛。
闻有东土高僧前来,上下欢喜,办水陆法会,兴师动众。
和尚登坛说法,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佛光普照百里地界。
更有伽蓝现身,比丘梵唱,恍若佛子临尘,妙相威严。
国主喜不自禁,献宝图一卷,乃是五十年前取经人之画像。
画中人宝相庄严,眉心一点朱砂,吐露佛光如蝉。
与眼前人,竟是一般无二。
怪哉,怪哉。
和尚彻夜不眠,对画诵经一宿,心绪难平。
于是拜访耄耋,探听五十年前取经人,终上山寻你,欲问前事。
你沉默不语,只捧钵诵经,口念“阿弥陀佛”。
和尚恍然,道了声“原来如此”,留赠褪色僧衣一件,乃去。
亡于流沙河上。
是夜,老僧现身。
言高昌国主不敬佛法,心怀怨怼,当身死国灭,永坠阿鼻。
令你子时三刻下山——
灭国,绝嗣。
你依令行事,裹阴风下山,见得城中香火鼎盛,信众礼拜诵经,无论老幼,皆心怀虔诚,乞求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
哈哈!
你心头冷笑,阴风乍起,飞沙走石,蚀骨销魂,遮天敝地。
一个时辰后,你回山念经。
山下佛国,已是废墟一片,寺塌塔毁,佛头落地。
十万信众,共赴黄泉。
只因,
一张画像。
南无……阿弥陀佛。】
…
【第六百八十年,三十年过去。
山下旧址上,再立新国,因依傍流沙河,而名流沙国。
国主因高昌旧址残迹,不信佛教,又兴修水利,轻徭薄赋,使国泰民安。
逢年过节,祭三牲于你,酬谢毫雨。
你不予理会,每日捧钵诵经,裂身放血,冷眼旁观。】
…
【第七百年,二十年过去。
流沙国越发兴旺,不尊仙,不敬佛,日子却蒸蒸日上。
一日,城中来了个东土和尚,言称欲去西天取经。
见城中不尊佛法,无有善信,痛哭流涕,惹来众人讥讽嘲笑。
和尚便于闹市中开坛讲法,说《无量寿经》,一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梵音传响百里,收获信众无数。
七日讲法结束,效果卓著,使佛法在城中渐传,乃出城西去,上山寻你,一如过往。
你漠然以对,不言不语,见其眉心一点朱砂,吐露佛光如蝉。
一如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一百五十年前!
若有轮序,这当是他第四世。
他见你后,说你似曾相识,若旧时故友,便说起心中愁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又是个话痨!
之后,又说起流沙国主,疑惑其不信佛法,何以令城中百姓安居乐业?
你沉默不语,心头冷笑,盖因虔信佛法者,皆惨死于佛法之下。
高昌国主如此,你也会如此。
和尚又道,待他取来真经,必回转此地,向国主传法,以求佛度众生,了却疾苦。
末了,他留下褪色僧衣一件,告辞离去。
是日,他一叶渡河,遭遇巨妖,念经无用,求佛不灵,菩萨袖手,伽蓝不助……
惨死于流沙河上。
你叠好僧衣,藏于山神庙中。
捧钵诵经,裂身放血,一如往昔。】
【第七百零一年,流沙国主见得取经人惨状,对佛法愈发排斥。
其对左右言,虔诚如取经人,尚且葬身妖口,菩萨不救,何况彼等乎?
遂欲降旨禁佛。
是夜,国主薨,遗旨无火自焚。
幼主继位,一时佛光普照,梵音千里,异象纷呈。
乃大昌。】
…
【第七百五十年,又有取经人东来。
城中宣法,山庙留衣,流沙河中作血食。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如之前。】
…
【第八百年,六世取经人至。
宣法,留衣,圆寂。】
…
【第八百五十年,七世取经人至。
宣法,留意,圆寂。】
…
【第九百年,八世取经人……】
…
【第九百五十年,九世取经人至。
流沙国传承二百余年,佛法昌盛,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僧尼不生产,不生育,索金要银,供佛奉寺,已成国之蠹虫。
国主遂行灭佛之事,囚僧禁尼,勒令还俗,又捣毁寺庙,推到佛像,熔炼铜铁以铸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