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第244节

  这门吐纳之法,来得诡异。

  说不清由来,只觉自然。

  像呼吸,像饮水,若有神灵暗中指点,却又无迹可寻。

  若换作旁人,得此机缘,怕早已喜形于色,只管埋头修炼。

  偏偏姜义不同。

  姜义是一家之主,肩上不止有自己,还有一屋子的老老小小。

  阖眼间,几张面孔依次浮起。

  这一条路,他走了几十年,走得骨沉气滞。

  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一线光,却只照着他一人。

  那点沉甸甸的滋味,在心头转了几圈,终究还是被他一点点压了下去。

  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心若多贪,福自浅。

  眼下能得这一线生机,已是天意垂怜。若还奢求一部现成法诀,传之后世,那便真要被天嫌了。

  姜义收敛心神,不再去理那浊气炼化几分,也不去想前路几何。

  他轻呼缓吸,将整个人沉入一口气息的起落之间。

  呼与吸之间,他暗暗比对旧文,细细勘校。

  往昔吐纳,气随意走,是“我”驭着“气”;

  如今却不同,意气相合,不分彼此。

  念动而气行,似风入林,似鱼入水。

  自然成趣,不假雕琢。

  其间差别,细微如尘,然一步之偏,已隔千里。

  那种玄妙的感触,说也说不清,写也写不出。

  他所能做的,不过一遍遍,将那由散而聚、由聚而散的意息流转,深深刻在心底。

  他不知要试上多少遍,方能摸出一条可行之路;

  也不知这点笨功夫,终能炼出几分真意。

  只是心头那口执念,不肯松罢了。

  日子便这么漏过去。

  窗外老槐,叶绿又黄,黄了又落,落了又生。

  姜义的身子早已无恙,神思清明,与常人无异。

  只是这几月来,他像是着了魔。

  晨昏之际,不出房门,大半光阴都耗在榻上与蒲团前。

  不言,不动,只一味地调息。

  旁人瞧着,是在修行。

  可姜义心里明白,这更像在跟自己拧着劲儿。

  那套本就浑然天成的吐纳法,他偏要拆开来,一寸寸揉碎,再一根筋一根筋地接回去。

  此中功夫,比炼化浊气难上百倍。

  闭眼时,千头万绪,似要涌出口;

  一睁眼,笔落纸上,却只剩几句干巴巴的字,连那点月影的边都摸不着。

  案几上的纸稿,堆了烧,烧了又堆。

  灰烬里还有未干的墨迹,像是心头的执念,怎么也灭不净。

  这般折腾了数月,方才理出些头绪,勉强写下几页薄纸。

  文辞晦涩,多是“意守”“气沉”“若有若无”之类的玄话,连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那日午后,柳秀莲在窗下纳针。

  光影微斜,落在她指尖的线头上,一明一暗。

  姜义忽道:“放下手里的活,过来。”

  柳秀莲抬头,见他神色认真,便依言放下针线,在他对面的蒲团坐下。

  “照我说的做。”

  姜义的声音低而缓,“把气放下去,再放……不是用力,是‘放’,一直放到,觉得再也放不下的地方。”

  柳秀莲依言调息,才试几次,眉心便轻蹙,“胸口有些闷。”

  “那便缓一缓。”

  他沉思片刻,换了口气道:“别想着‘沉’,想着自己是一片羽毛,从天上落下。”

  “好像……抓着了点,又滑走了。”

  “莫急,再来。”

  一言一息,一试一改。

  她说“后腰发酸”,他便停笔,皱眉,将纸上几字涂去改换。

  她又道“气散了”,他再换个说法,换个比喻,引她重新来过。

  窗外风过,带动帘影微微。

  屋中只余呼吸的起落,似一双人并肩走在暗夜里,各摸索着同一条无形之路。

  窗外的夏蝉歇了声,换作秋蛩低吟。

  这一来二去,又是数月光景。

  姜义的修为几乎未动,每日炼化的那点浊气,还抵不上他心力消耗的一半。

  可案几上的那几页纸,却改了又改,添了又添,渐渐有了些模样。

  时光偷换,老槐叶尽。

  直到院中秃枝上初挂清霜,他才落下最后一笔,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册薄书,墨迹犹湿。

  谈不上什么高妙法门,也称不得真传秘诀。

  不过是他凭着一点机缘,一副老骨头,硬生生从身子里“抠”出来的几分悟意罢了。

  他唤了姜曦与刘子安来。

  两人皆是修行中人,对那祖上传下的呼吸法早熟得不能再熟,也同样困在某道门槛上。

  刘子安为人细致,读得认真,字斟句酌;

  姜曦却不耐这些,一目十行扫过,便阖眼试起。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先后睁眼。

  眉宇间都藏不住惊异与喜色。

  “岳父大人,”刘子安先开口,语声里带着真意,

  “往日那气息难引,如今却似顺水推舟,轻松了何止一半。”

  姜曦笑得明朗,眼角都泛了光,

  “爹,你这法子,比家里那套旧的好使多了!”

  姜义静静听着,神色平平。

  “神妙”二字落入耳中,他心里反倒笑了笑。

  笑自己,也笑这世间的虚名。

  这册子里的玩意儿,不过是他依着气息的行迹,描出的个影儿。

  影儿再像,也毕竟是影。

  少了那点灵光,终归差了半步。

  那股意与气合、如臂使指的圆融,又岂是几页干巴巴的字能说尽的?

  若真要将那“真意”也描出来……

  凭他如今这副身子,这点对天地气机的领悟,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已是极限了。

  他不言不语。

  姜曦却笑着凑近:“爹,这么好的法门,总得起个名儿吧?叫什么好?”

  “名号?”

  姜义抬眼,目光越过她的笑意,落在窗外那片刚翻过的冬田上。

  “什么精妙法门,”他摆了摆手,淡淡道,

  “你爹我,刨了一辈子地,不过是个老农。就叫‘老农功’吧。”

  女儿笑了,刘子安也低头应声。

  两人的神情里带着真心的敬意。

  那一刻,姜义心头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法子虽粗陋,未必登堂入室,却也算一条能走的路。

  次日早课,天色微明。

  雾气浮在祠堂檐下,青石板湿漉漉的。

  一众小辈盘膝坐好,等着听文。

  姜义却摆了摆手,道今日不讲经。

  他从袖中取出几册薄书,递与最前的姜锦。

  墨色深浅不一,显是连夜抄成。

  “旧的呼吸法门,都忘了。往后,就练这个。”

  一众小辈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雾气渐散,晨光淡淡地落在那几本薄册上,像是给它们添了一层未明的光。

  姜义又递了几本,交给姜亮。

  “带去给那些还在外头的后辈,”他说,语气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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