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揣摩恩师脾性,然后去模仿,这叫弟子类师!
在王澄看来,想要做到最后一条最不容易,却也效果最好。
按照他上辈子的经验,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高低也得给师父整一个“鸡鸣五鼓返魂香同好研究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佞臣!
这个时候反应也很快。
一把握住沈雨亭的手,激动不已:
“恩师懂我!”
“老四,你也懂我啊!”
“恩师!”
“老四!”
难得遇到一个臭味相投的弟子,沈雨亭觉得自己一身压箱底的绝活,终于不至于失传了。
等有些狼狈的郑钱收拾好抓周物走出门来,就看到一老一少已经好像失散多年的父子一样互相把住手臂,惺惺相惜。
从《吹香的一百种用法》说到《复合香延迟生效》,又从《蒙汗药的口味改良》说说到《无色无味的二三猜想》.全都说得头头是道。
背景则是远处通红的夕阳还有飞溅的浪花,让人莫名有一种难以直言说的微妙既视感。
在大昭王朝这也不算什么罕见现象,血裔是血脉的继承人,法裔则是道统的继承人。
士林中那些得意门生的地位丝毫不比亲生子女逊色。
神道职官更是这样,许多小众的职官对命格、属相、八字都有要求,难以父子传承,找到满意的继承人比登天还难。
师徒敞开心扉一番交流,关系猛然拉近了一大截。
沈雨亭不忘正事,手握着棹刀和铜钱剑对王澄道:
“老四,咱们外八门不是朝廷命官,上面没有人,虽然理论上能走到一品,却难以按部就班次第晋升。
前辈成功的经验不可复制,其中一定有各种机缘巧合,千百个人里才有一两个能踏足上三品。
历史上距离一品最近的采水人就是靖海王,生前为二品【白水郎】,即使称王建制,几乎做到了本职业的极致,依旧不能证得一品法位。
但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法位越多,与道越近,历史上不断有人试图兼职走出一条新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别人想要身兼数职大多不成,我看你未必不成。
最难的一关就是命数背不动道统,既然你能背得动,只要多学多练,一次性兼修个两三脉绝对不成问题。”
这话说的王澄一愣。
采水王家向来都是只修一门,老王、老老王们从来没有兼修的经验,有些心里没底。
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父,这.能成吗?”
说实话,自从他意识到【四海通宝】的“买卖”,或许跟朝奉郎的卖官鬻爵有着深刻的联系,就想要进一步探究。
又实在舍不得老王家的本命,听到师父说可以兼职,确实十分心动。
旁边郑钱心大,转眼就把自己失宠的事实忘到了脑后,满脸自豪道:
“师父他老人家天生【太极贵人格】,才情无双,同样兼修了【朝奉郎】和【牵星官】两职。
不仅一手‘六爻金钱卦’无双无对,月港第一,还立志要给采水人趟出一条堂皇大道,开辟出新的职官法位。
大师兄、二师姐还有我都没怎么学到精髓,这承前启后的重任说不得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之前在宝山烽堠的时候就因为距离太远,关系还不亲近,只看到了一个皮毛。
没想到这位师父深藏不露,竟然早就拿自己做过实验。
沈雨亭抬手制止了郑钱帮他吹嘘,但只要看看那双飞扬起来的眉毛就知道他心里其实十分受用。
“白水郎的候应是雨水第一候【獭祭鱼】,朝奉郎的候应是春分第二侯【雷乃发声】,中间差了一个月。
咱们还有时间,要不先试一试?”
王澄想到父亲止步于二品的经历,略一犹豫便果断点头:
“好,那就试一试!”
第35章 王澄:略懂略懂
沈雨亭带头走出后院,把还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学徒窦言叫过来:
“你这朝奉已经练了一年,放到大当铺里也足够胜任,你去找你师父,就说我说的,年初就可以给你安排授箓列班了。”
后者闻言大喜,连连道谢:
“多谢沈老,多谢沈老!”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给自家新弟子腾位置,也没什么不满。
这年头,在官场上如果一个人能减半年磨勘,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干,傻子才死赖着不走。
当场把自己管理的账目和库房钥匙交接给王澄,兴高采烈地跑出了凤麟斋。
沈雨亭回头拍了拍王澄的肩膀:
“老四,从今天开始,你代替窦言在这间当铺当朝奉。
【白水郎】需要磨练水性、驾舟、捕鱼,你在月港长大,内练外练大成,这方面应该没问题。
但想要做好【朝奉郎】非得另下苦工不可。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有一双火眼金睛,懂金石之学、鉴赏之术,不论是古玩字画、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皮毛衣物,都得样样精通才可以。
还有,在月港开当铺就少不了跟各种海里的东西打交道。
三千渊宝、十万海珍、各种邪门的符应镇物、咒怨缠身的老物件等等都有可能在咱们山海会旗下的铺子里出货。
要是不小心打了眼,一夜间闹个倾家荡产,甚至丢了性命都不是没有可能。
富贵,你是秀才出身,要比刚入门的普通学徒有见识,你跟为师交个底,这些学问精通多少,眼光又如何?”
王澄扫了一眼【四海通宝】的钱眼,觉得做人还是要谦虚一点,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略懂略懂。
古玩字画、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皮毛衣物.都懂那么亿点点。”
说完举起手中的库房钥匙,有些跃跃欲试地提议道:
“师父,不如试一试手?”
沈雨亭也有些期待弟子的表现,对一位师父来说,雕琢良材美玉一点点创造出精美玉器的过程,本身就代表莫大的成就感:
“也好。”
窦言走了,凤麟斋的其他管事、伙计却不会走,全都出来朝着东家的四弟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称:
“四少爷。”
对王澄的态度跟对交钱上课的四锭金窦言截然不同。
郑钱站在众人身边,尽职尽责地给小师弟介绍这一家当铺和管事们的情况。
“咱们凤麟斋一直都是给山海会培养新人的地方,但不代表不正规,有官府特许颁发的牙贴,生意做到全国都没问题。
上上下下一共有‘三房’、‘四柜’的管事,以后他们都是你的帮手.”
当铺里的三房指的是钱房、饰房、包房。
钱房管理当铺的财物,也就是账房的意思;而饰房和包房主要负责管理不同的典当物,比如金银首饰和皮布衣物,也是最主要的交易品。
遇到格外珍贵的宝物如三千渊宝则由钱房统一收藏,这三房中各有管事,地位不低。
“四柜”指的是当铺中专门对外的四位掌柜,看货、估价、赎当都由他们管理。
四柜又以股权的多少、地位的高低、资历的深浅,依次分为头柜、二柜、三柜、四柜。
在民间当铺里的这四柜都被尊称为朝奉,正是水班职官【朝奉郎】的由来。
除了这些管事的之外,还有一些雇来的小工,包括:“写票”、“清票”、“小郎”.
他们只是认识几个字,能帮忙做一些辅助工作,比如打包、存仓、拿票赎当等等。
介绍的时候相应人员一一出来单独见礼。
负责管理全局的头柜叫赵金宝,已是知天命的年纪,经验十分丰富。
要不是有过了三十五岁就不能点亮心灯晋升职官的年龄限制,他上升无门,绝对是朝奉郎中的一把好手。
他对王澄倒是十分和气:
“窦言窦掌柜以前在咱们凤麟斋当四柜,四少爷就顶他的缺,也做个四柜如何?
我亲自带一带您,争取让您尽快出师。”
王澄是为了学本事,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也不计较座次,点头答应下来:
“全凭赵掌柜做主。
我刚刚入门什么都不懂,这凤麟斋的牌子还在您老身上担着,还要劳您多多费心,为晚辈查漏补缺。
总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真的赔本不是?”
听到这俏皮话,沈雨亭摇头失笑:
“你啊你,你小子能把为师赔穷了也算你本事。”
赵金宝看着这位老爷新收的小徒弟也暗暗点头。
‘能来学当朝奉的家里条件都不差,没有几锭金子连门都进不了,心高气傲的是多数,谦逊有礼的才是个例。
别的不说,在一朝成为【直岁堂官】亲传弟子,鲤鱼跃龙门之后,这份不骄不躁就十分难得,是个能成事的。’
这就是典型的信息偏差,王澄不知道师父家里到底有多富!师父家里也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贵!
赵金宝又看了一眼自家老爷,见他没有意见,才对王澄继续道:
“四少爷,咱们先说朝奉这一行的禁忌。
世俗当铺之中有四不当,神袍戏服不当;旗锣伞扇不当;皮货无袱不当;低潮首饰不当。
后两项都好说,只是为了赚钱,不想把东西砸在手里。
前两项则多有殡葬用品或冥物,掺杂寿衣、殓服和各种明器,咱们不是阴门,处理起来太过麻烦,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凭老爷的本事自然百无禁忌,但咱们遇到的时候没有把握一律拒收就是,跟这些东西相关的学问可学可不学。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里有一套昨天刚送来的瓷器,来历不凡,就请四少爷掌掌眼。”
从柜子里取出一套七八件瓷器,稳稳当当放在桌上,然后才退到一边。
不用多说,“玉不过手,金不离目,手不指鱼”也是交易时需要遵守的规矩。
王澄上前装模作样地挨个端详了一阵,眼底一丝金光不断闪烁,然后十分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鉴定结果:
“这是前朝云蒙帝国的青花瓷,看起来应该是同一批次出窑,每一件存世年限都超过了220年。”
沈雨亭闻言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