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了。
在这种面对未知敌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忧惧、愤恨、惊怒的情绪下。
他忽然惊闻【巫蛊桐木人】现世,对那位跟自己一样从巫蛊镇物手中逃过一劫的二代靖海王天然就有了些许亲近感。
“既然木已成舟,这位死里逃生的王世子有本事在倭人的土地上二次建国,那朕便允了罗文龙所请。
赐予国书,承认他的王位,再赏他一个堪合贸易的资格。
至于坚持海禁,主张伏杀第一代靖海王和采水王家,意外帮了那个宗室【龙胤】一把的巡按御史王本固等人.
吕芳,你来说说这满朝文武到底谁是忠臣,谁又是奸佞?”
身边服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哪敢接这话?
连忙下拜道:
“主子爷,老奴只知道那些臣子一心为主的便是好的,满心私欲的便是坏的。
老奴辨不清别人如何,只知老奴自己的事情再大那也是小事,主子爷的事情再小对老奴来说也是大事。
主子爷让老奴生老奴便生,让老奴死老奴便死。”
绍治皇帝对他的忠心从不怀疑,只是随口一问,也不计较他的滑头。
重新拿起那份奏疏,摇头道:
“这个罗文龙虽然勤于王事,一介书生就敢率军冲阵,助那二代靖海王斩杀叛逆。
但书生气还是太重。
他说姜文渊背后站着清流一党,皆是为了一己私利祸国殃民的奸臣。
却不知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徐阁老的孙女不是都嫁给了严阁老的孙子?
若以此为标准,朕到底还能用谁?
若是在大臣脑门上打个印戳就能分辨忠奸,朕这社稷主当得倒是简单了。”
“至于这个罗文龙专门上书表功的镇海卫百户王富贵嘛,倒是可以一用。
能不顾自己生死,孤身潜入东海国,挫败巫蛊之祸,帮使团联络那二代靖海王,最后还能和那靖海王合力斩杀贼首毛海峰,也算有勇有谋。
尤其是这句绝命诗:‘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一看就像是忠臣!
听说他入镇海卫的举主还是陆绎那小子,那便不是外人。
朕便升他为正五品世袭千户官,再赐他一件麒麟服吧。”
大昭赐服分四等,蟒袍、飞鱼、斗牛、麒麟。
麒麟是传说中的仁义之兽,皇帝常将麒麟服赏赐给四、五品的大臣以示恩荣。
这种赐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抵消品级劣势,提升潜在的政治影响力。
也是皇帝对大臣品德的承认,代表着官场士林中的清名和声望,还能获得更多的汉始皇帝王神炁辅助修行,好处众多。
就算巡按御使想要找“王富贵”麻烦,也得先打完皇帝的脸,才能打他的脸。
这还没完。
“吕芳,传旨的时候务必叮嘱罗文龙和王富贵,若他们能为朕拿到东海国手里的不死仙药【肾花】和【肝花】,到时朕还有封赏!”
“遵旨!”
东海国初立,各种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王澄亲自处理。
罗文龙和王翠翘告辞离去,他们要回去兑现战前的承诺,按照一个人头五十两的赏格支付士卒的报酬。
花完这一笔钱之后,就准备将大部分家产移交给王富贵。
因为他同样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对王富贵承诺过,若能救回爱妻,又何惜家产?
王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说实话他对这种一鱼两吃,赚两份人情的行为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决定到时候少拿一点。
顺便拿之前没有用上的那两幅画《天堑通途》,给夫妻两个在东海国留一条退路。
即使将来严党倒了,也能保住他们一命。
刚要接见下一波人,他却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南洋旧港宣慰司的鸿雁传书。
寄信者赫然是采水王家的世交,跟他们同为朝廷口中“海盗王”的朱家第十一代【吴王】朱尧斋。
第166章 小女仰慕王爷已久,愿服侍左右
“贤侄安好,见字如晤:恭喜.”
王澄一目十行大体扫过了这位便宜世伯寄来的信。
对他这么快就得知了东海国的消息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当年?朱家传下来的那只符应镇物粗陶碗里还保留着小半碗天命,没有被韩林彻底夺走。
严格来说占据了旧港宣慰司的他们依旧是大昭王朝的大股东之一,而不是什么南洋藩属国。
目前的状态算是举族南狩,两百年以来一直都想重归故土。
他们对《二十四节律》的细微变化有所感应再正常不过。
“唔,除了恭喜我成功建国,像以前忽悠老王一样,邀请我小王去旧港宣慰司共谋大事之外,也没有太多营养。
倒是这位朱伯伯竟然拿下了五艘环球战舰中的【维多利亚号】和五庙神藏花中的脾花,有些出人意料。
还打算要跟我交换各自手里的五庙神藏花,有多余的他全都高价收,不要给韩家冒牌货进贡一朵。
他还找到了肺花的下落,用不了多久就能从另一位大海盗那里交易到手里,大家互通有无,可以尽快把药凑齐。
我倒是差点忘了,这位伯伯跟整天躲在仁寿宫里炼丹的那位一样,都是一位上三品的【丹鼎道士】,对长生不死充满了渴望。”
王澄看完鸿雁传书,心中啧啧称奇。
他这个二代靖海王的位子都还没有坐热,忽然就有了统战价值,成了这两家死敌眼中的香饽饽。
“交易五庙神藏花当然没有问题,我虽然不准备炼丹,但这些仙药用来炼开五庙也算是修行至宝,能省掉我好几年的苦修功夫,能让我尽快晋升五品。
而且王朱两家想要实现各家的执念,早晚都要干回神州去,天然就有合作基础。
同为海盗王的朱家也是最坚定的开海派,被关在外面之后,比谁都憎恶海禁。”
“只不过旧港宣慰司实在是太远了。
先前山海会支援月港的舟师差不多跑了一个月才到,平湖港更远,两家几乎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
我家一旦出点事,朱家也鞭长莫及,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
在经济、军事、神道资源上合作可以,现在就站队实在为时尚早。”
王澄很清楚,在国家利益面前,所谓的“伯侄”关系也太过脆弱,根本靠不住。
现在谁也不能阻止他薅大昭羊毛。
于是,挥手给世伯写了一封回信,欣然答应交易,约定了交易方式,便将这事儿暂时放到一边。
一抬头,便看到秃驴又将两波人领了进来。
“老臣彭老生见过王爷!
昨夜王爷在战场之上大发神威,亲手格杀毛海峰那无耻逆贼实在是大快人心。
老臣麾下众将闻之,无不欢欣鼓舞,感念明主降世,等不及中午犒赏三军便想来拜见天颜,好不容易才拦下来。
老臣一想到老王爷后继有人,只觉喜不自胜,涕泗横流。
王驾之前失态至此,还请王爷恕罪。”
【赊刀人】彭老生远远下拜,竟然说哭就哭,满脸老泪止都止不住。
身后大海商【千金货郎】徐惟学看到这老对头谄媚的样子,心里不屑一顾:
“马屁精一个。
恶心!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年纪了,对一个孩子大献殷勤,连骨头都脆了。”
说来也确实不可思议。
这位世子回来一共才多长时间?短短一个月!
乱了半年的五峰旗就重新被收拢,不仅是嫡系疍民,连他徐惟学手下的很多海商都服服帖帖,深感二代靖海王当权,大展宏图正在今朝。
如今再看彭老生,他更没有底线,简直就是一脸奴才相,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话当圣旨供起来。
呸!
恶心,真恶心,老脸都不要了。
于是,他拉着身后一人赶忙上前一步,与彭老生并肩而立。
双手作揖,对着王澄深深一拜:
“王爷,小女徐二十四娘对您仰慕已久,只求服侍左右,端茶递水,铺床研磨,任打任骂,绝无二话。
还请王爷看在老臣多年以来有些苦劳的份儿上,给小女一个机会。”
抬头时,脸上的笑容跟彭老生一模一样。
身边一个粉裙少女摘下头上戴着的白纱帷帽,露出一张秀美可人的脸蛋,羞涩地笑着道了一声:“王爷万福。”
见状,徐惟学心中得意一笑:
“哼,论起拍马屁,不,是论起体贴入微的本事,三个彭老生加起来,也赶不上我一个徐惟学!
【千金货郎】这名号怎么来的?可不是因为我有钱,也不是因为我胖。
而是我生了三十多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全都跟各地的豪强联姻,这才有了偌大的家业啊!”
没曾想,前面的彭老生见状,也伸手拉过旁边披着黑色斗篷的娇小人影,扯下她身上的斗篷,露出另一位身着青裙的俏丽少女。
一张老脸笑得像是菊花:
“王爷,这是老臣的孙女彭七娘,也愿意入宫服侍王爷。
这偌大的行宫中没有一两个体己人服侍,让我等老臣如何能放心的下啊?
还请王爷垂怜七娘的一片真心。”
这两个老家伙一个是本该走街串巷,贩卖日用品的【货郎】,察言观色那是一流。
另一个则是用谶纬之学赊刀收资的【赊刀人】,他们的刀只赊不卖,留下一则谶纬预言,只有预言实现,他们才会来收刀钱。
两人都是老于世故的高手。
要是没点投资押注的本事也混不到现在。
虽然当初都有瓜分五峰旗家底的野心,却在昨晚被一战打灭,清醒意识到他们不是海上大舰队作战的那块料。
加之如今整个东海国都铁板一块,二代靖海王手持王印,有了立下百官六部,封官许爵的权力。
手下人谁不想跟着一国之主封妻荫子?为子孙谋个前程?
连他们麾下嫡系里,心向王澄想要跟着他一起鸡犬升天的都数不胜数。
他们两个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