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随心皱了皱眉头,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我只是猜测。”陈业解释道:“我与姑娘提过魏长生之事,你也认可他犯了错,想来焚香门的规矩里面,不问情由就动手杀人是错的。但不曾听你说他受了什么责罚,想来焚香门内是有些混乱吧。”
莫随心沉默不语,因为陈业猜得没错。
正如莫随心的师父所说,此事上报,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魏长生并未受到什么惩罚,只是取回天书秘术的功劳算在了莫随心身上。
看似魏长生为他人做嫁衣,实则上便是错而不罚,将那未到手的功劳当做惩罚了。
陈业对莫随心说:“若是焚香门门规森严,我为门派中资源,也可遵守规矩。但若是焚香门正在改革,新规未立,门人弟子都无所适从,我加入其中便不是专注修行,反倒是被卷入新旧两派的争斗之中。”
陈业是不介意和光同尘,规矩严有严的管理方式,规矩宽松也有宽松的方式。
但如今的焚香门显然是有些混乱。
想来就是旧规矩还未废除,新人却已经不愿意接受旧规限制,但偏偏犯了错又不按照老规矩来惩罚。
最大的例子便是魏长生,他的行为肯定是犯了错,但不曾听莫随心提起他的处罚,想来便是一直拖延,最后不了了之。
陈业不怕守规矩,最怕有规矩却不执行。
若是接受莫随心邀请加入焚香门,那便是天然站在莫随心这边,自然要与另一派的人争斗。
这份争斗要浪费多少时间与心血,得到的修行资源能抵扣这份成本么?
陈业不知道,所以他不会轻易答应。
加入这些名门大派看似对如今的修行有好处,那灵气匮乏的问题说不定能帮他解决。
但之后呢?
等到陈业突破到通玄,化神这些境界,焚香门给他的是资源还是麻烦呢?
焚香门掌门陆行舟也是合道境界,随时可能飞升仙界。
到时候三山五堂为这掌门位置肯定要有一番激烈争斗,加上如今混乱不堪的状态,说不定就是同门相残的结果。
好端端的,为何要趟这浑水?
陈业是求长生,这算盘就要打到百年之后。
反正如今他与莫随心交好,与清河剑派也有渊源,这散修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就算真要投靠,焚香门还要排在慈心寺后面。
莫随心听明白了陈业的意思,这人年纪不大,但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焚香门的问题。
想要改革,但又改得不彻底。掌门想要平衡三山五堂,但却成了拖泥带水,导致混乱更甚。
如今,确实不是邀请旁人加入焚香门的好时机。
莫随心很想回焚香门看看,不知道师父说的整顿会是什么结果。
陈业看莫随心表情沉重,连忙安慰说:“姑娘倒是不必如此,焚香门终究是高门大派,眼下麻烦不过些许风霜罢了。而且,天塌下来总有高个顶着,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莫随心点了点头,如今她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安心等待。
但话聊到这里,莫随心又忍不住问:“既然你看得这么清楚,为何又要拒绝清河剑派的邀请?清河剑派门规森严,天下皆知,便没有这种烦恼。”
陈业无奈道:“正因为清河剑派的规矩人尽皆知,所以我知道我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举手之劳的好事我不介意多做几件,但当真有魔头肆虐,要让我牺牲性命冲上去的时候,我怕是做不到。与其到时候当个叛徒,不如早早拒绝。”
莫随心却说:“有那位剑仙在,哪里需要你去牺牲,清河掌门剑术天下无双。”
陈业却摇头道:“但他总要飞升,不是么?一旦这位掌门飞升仙界,如今的清河剑派又该如何?他们还能坚持之前的门规么?”
张奇是清河剑派的开派祖师,又是天下第一人,他还在的时候一切好说。他若是不在了,这门派里谁撑得住场面,又会不会有人想要将严苛的门规改一改?
人性向来是世间最脆弱、最经不起推敲考验的东西。
如今那些英雄豪杰能够为了大义甘愿牺牲,但数年之后,谁又能笃定他们依旧能坚守这份弥足勇气?
张奇踏入合道境的时间比陆行舟还要早上许多,按照常理推算,若要飞升,也是张奇比陆行舟更早。
陈业如今都不愿意去焚香门赌一把,又怎会去清河剑派下注。
他自身所拥有的那点“本钱”实在是太过微薄,随便一个意外就能让他赔得干干净净,连命都要赔出去。
陈业不禁想起福禄寿三人组,这次若是错过了金刚散,常寿恐怕就要先走一步了。
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大部分人没有容错机会。
每次下注,对于散修而言都是生死攸关,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到了牌坊前。
莫随心正要唤出法宝,与陈业一同飞向清河剑派的驻地,却突然脸色一变。
陈业也抬头望去,只见天上有一道流星飞速袭来。
第83章 她怎么敢这样说话
清河剑派的剑光总是很好认。
莫随心即使从未见过苏纯一,但也能从那纯净无暇的光芒中感受到凛然剑意。
陈业更是高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纯一。
隔着好远的距离,陈业便用力挥手打招呼。
莫随心看陈业满面笑容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剑光仿若流星赶月笔直朝这边飞来,眨眼间,剑光已然落至两人面前。
光芒缓缓收敛消散,苏纯一身姿轻盈地现身,犹如仙子降临凡尘。
她一袭鹅黄长裙随风轻摆,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柔顺垂落,那清澈双眸直直望向陈业,毫不掩饰喜悦之情。
陈业也赶紧走上前来,对苏纯一说:“好久不见。”
苏纯一笑道:“也并非许久,还不到七日。”
莫随心听闻此言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这姑娘说话怎的如此直白大胆?这话一出口,不就等于公然向陈业表明,自己每日都在掰着指头数着分别后的日子么?
莫随心从未见过这么直白的,两人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陈业却并未在意这个细节。
苏纯一的性格不能用常人来推测,她仿佛就是透明的,心中所想总是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与她相处时间长了,陈业已经习惯了。他自己也被影响,在与苏纯一相处之时也是脑袋空空,装不住什么秘密。
不过陈业到底还知晓基本的礼数,意识到莫随心还在一旁,赶忙热情地为两人相互介绍。
莫随心听得苏纯一的名字,也收起了心中的繁杂心思。
不管如何,苏纯一乃是清河剑派年轻一辈里面最出色的弟子,还是通玄境第一。师父千万叮嘱,让她与苏纯一打好关系,莫随心也不敢怠慢。
简单地相互问候了几句后,莫随心礼貌地开口询问:“苏师姐此番前来焚香门,可是有什么重要事务要处理?”
苏纯一回答道:“我是专程来找他的。”
陈业满脸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纯一莞尔一笑,解释道:“先生莫非忘了我的剑阵?你我之间早已结缘,想要探寻你的行踪,自然并非难事。我刚踏入百海谷便察觉到你在此处,便赶来与你相见。”
莫随心头皮发麻的感觉更加严重了,她真的什么话都敢说啊!
她实在难以理解,苏纯一怎么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般暧昧的话语,她难道就丝毫不会感到难为情么?
莫随心看苏纯一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感慨:“师父啊,徒儿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与这苏纯一完全是两种人,怕是成不了朋友。”
苏纯一完全没注意到莫随心的尴尬,自顾自地对陈业说:“先生,我这次来,是将法宝给你送来了。”
“法宝?”
陈业记起来,之前他将天书秘术赠与清河剑派,那位掌门投桃报李,要送他一件法宝。
不过陈业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法宝这东西得看适不适合。
陈业的修为太低了,给他厉害的法宝也用不上,他倒是更关心清河剑派对秘术的研究有何进展,便问道:“清河剑派有研究出重聚神魂之法么?那邪咒灵童如今无恙?”
苏纯一点头道:“我的一位师伯根据这神魂秘术寻到了治疗的法子,我离开清河之时,那邪咒灵童已经解救出来。不过神魂受损严重,即使保住了性命,如今便像是重新诞生的婴儿,完全失去所有记忆。”
陈业听了松了口气,对苏纯一说:“也是好事,毕竟之前遭受了非人虐待,忘了也好。”
邪咒灵童的制造过程太过残忍,与其留着当心魔,还不如全忘了,大不了重新学说话吃饭而已。
陈业更在意的是这改良的秘术,若是能拿到手,说不定墨慈的神魂也有救了。
想到这里,陈业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要去清河剑派的驻地寻找丢失的万魂幡么,被苏纯一这一打岔,他都差点忘了。
让墨慈知道了,怕是又要大喊“孽徒欺师灭祖”了。
谁料不等陈业开口询问,苏纯一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正是他的万魂幡。
陈业震惊地接过万魂幡,惊讶道:“这法宝怎么会在你手上?”
苏纯一便将这万魂幡远渡千里去清河报信的事告诉了陈业,让陈业又惊又喜,又是感慨。
苏纯一说是杨崇光去清河报信,但陈业知道,这一定是墨慈的意思。
当初分别时,陈业让万魂幡中所有阴魂听从墨慈的命令,想来杨崇光等人不会违背。那他们既然去了清河,肯定是墨慈的意思。
陈业万万没想到,那么怕死,夺舍了好几次的师父,会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送死。
他可是魔头啊,去了清河,那不是必死无疑?
一想到这里,陈业就想马上呼唤墨慈,确认他的安危。
但此时此刻,还有外人在。
苏纯一知道墨慈的存在,但莫随心可不知道。
陈业可不想将这秘密告诉更多人,只能强忍着心中激动,等独自一人的时候再呼唤墨慈。
莫随心看着眼前这一幕,苏纯一千里送法宝,陈业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外人。
明明两人刚才聊得挺投缘的,眨眼就成了这个模样。
似是又有些不甘,莫随心便问道:“你们所说的神魂秘术,就是那记载于天书之上的秘术么?”
苏纯一点了点头,焚香门曾经要用洗魂花来换,这事她还是当事人。
莫随心听了,便对陈业说:“既然清河剑派都用法宝来回赠于你,那我们焚香门也不好白要你的,我会向师门回禀,也回赠一件法宝好了。”
不就是法宝么,焚香门最多的就是法宝,比清河剑派只会炼剑厉害多了。
陈业疑惑道:“莫姑娘,不是说好了,你教我卜算,我将秘术赠与焚香门么?不需要再送我法宝了。”
莫随心轻哼一声说:“那是我要教你,可不要将这份人情记在焚香门上。”
陈业感觉莫随心是话里有话,怎么无缘无故攀比起来了。
三人就这般站在牌坊前闲聊着,陈业还想着如何找借口脱身,突然山下有人影出现。
两个散修相互搀扶着往楼梯上走,边走还边喊着:“有人吗,请救救我兄弟。”
陈业三人连忙走过去,只见其中一人脸色发黑,已经陷入昏迷之中,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莫随心问另外一人道:“他怎么了?”
这散修认出莫随心是焚香门弟子,连忙求救说:“他被蛇咬了,我们刚才路过,突然有蛇从路旁窜出,咬了他一口。我将所有解毒的药都用过了,都没有用处。还请阁下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必有厚报。”
“是什么模样的蛇?”莫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