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该入万魂幡了 第2节

  陈业摇了摇头,对墨慈说:“师父放心,徒儿虽年纪尚轻,却也没打算耗费十几年去炼制一颗聚气丹。”

  墨慈一听,沉吟道:“你要用血炼之法?人若是杀多了免不了怨气冲天,不怕引来正道修士?”

  正道有正道的法门,魔门有魔门的手段。

  魔门之所以被正道说成邪魔外道,其实跟修仙的法子也有关系。

  正道修仙多半讲究清心凝神,禁欲守戒,初期靠自觉克制欲望,辅以丹药修行。

  一般都会选在深山老林设立道场,免得被凡人叨扰。诸多功法忌讳繁多,稍有不慎破了戒,便容易前功尽弃。不过好处是只要按部就班,修行途中瓶颈相对较少,各阶段突破的危险性也低。

  魔门却大不一样,秉持的理念是我没有,抢来便是。十个魔修里头,九个都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修炼艰难?那就炼化别人的魂魄精血来补足自身,可比打坐练气来得痛快多了!

  自己修炼哪有去抢来得快?尝过这等甜头,没几个修士能抵御这般诱惑。

  凝聚气海也并非难事,聚气丹不就是用天材地宝来省去了无数年月的修行功夫?炼化一两千人的精血魂魄,吞下去效果也差不了多少,顶多就是积累的丹毒比聚气丹多些罢了。

  但杀人可比采药容易太多了。

  这便是魔修人人喊打的根由。

  为了一己私欲而屠戮万民,有时候连魔门中人都于心不忍。

  墨慈并不是在意这种屠杀是否道德,他在意的是,这样杀下去,很容易会引来正道修士的注意。

  上千人的屠杀会造成怨气冲天的效果,启灵之后的修士对灵气变化就特别敏感,很容易引起注意。

  一旦被正道修士盯上,以陈业如今的修为,那就是等死,没有别的可能。

  禁欲克制了大半辈子的正道修士,很难找到既能发泄欲望又无副作用的法子,杀魔头便是最好的选择。就好似苦修多年,突然给他放一天假。正如魔修难以抗拒抢掠的快感,正道修士也没几个能抵挡得住斩妖除魔的诱惑。

  陈业却笑着说:“血炼是不错,可我并非要去屠杀百姓。”

  墨慈疑惑道:“不杀人,如何血炼?”

  “师父,人与禽兽有何区别?”

  墨慈一听,顿时惊讶道:“你要用禽兽的血肉练功?糊涂!为师教你血炼之法时便说过,野兽之血不可用,会损伤神魂,让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等你凝成气海,便会沦为毫无理智的疯子,与野兽无异!”

  魔门为何非要杀人?

  并非他们当真残忍无道,实则是炼制异类会产生诸多严重的副作用,比吃丹药积累的丹毒厉害得多。吃人效果最佳,且副作用最小,所以魔修才会选择杀人。不然自己开个牧场,不就有源源不断的血食了?

  陈业却道:“所以,徒儿才要问一句,人与禽兽究竟有何差别?屠杀千人便是怨气冲天,但屠夫杀羊宰牛上千头也是无妨,这是为何?天道当真厚此薄彼么?”

  墨慈沉默良久,发觉自己竟无法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师父,书中只记载血炼的忌讳,却未详述为何如此。徒儿想弄明白,究竟兽血之中是何种东西会让修士陷入癫狂?若能找出症结所在,或许就能解决这难题了。”

  墨慈无奈道:“千百年来都无人能解的问题,你又凭什么能解开这秘密?”

  陈业却说:“师父又怎知这是无人可解的难题?说不定早有人找出了解决之法,只是藏着掖着罢了。师父对徒弟留一手的事,难道还少吗?再者,若只会循着前人的老路走,徒儿又怎能成仙得道?”

  墨慈沉默不语,陈业连忙说:“师父别误会,徒儿不是说你留了一手。虽然我们师徒相处不过几个月,但徒儿相信你对我已经是倾囊相授了。”

  墨慈:……

  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呢?

第3章 天地是一头牛

  墨慈不再言语,非是被徒儿气得闭了嘴,而是真真切切没了力气。

  本就是寿元将尽的孤魂野鬼,这万魂幡虽有些许用处,能勉强保其魂魄不散,却难以支撑他肆意活动,说几句话便要歇上好久。

  罢了,这徒弟自己是教不了啦,且等睡醒,再瞧这小子能修到何种境界。

  陈业大步迈出破庙,瞧着那瘦弱少年脚下似生风般,跑得比林间小鹿还要敏捷。

  他体内灵气运转,口中念念有词,法力凝于指尖,往双目上绘出灵符,低喝一声:“灵目开!”

  刹那间,闭眼又睁眼,那瞳孔已化作金灿灿之色,眼前诸般事物皆换了模样。

  山石与泥土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土黄,树木枝叶覆着淡淡青色……世间万物依着五行各自染上色彩。

  此乃启灵境修仙者必备的基础法术,凭这一双灵目可观尽万物,辨清灵气流向,所有望气探查之法皆以此为根基。

  但陈业并非要探寻什么天材地宝,他在寻觅自己的猎物。野兽身上灵气流转各异,在灵目之下颜色混杂且极不稳定,甚是显眼,无需学过狩猎便能轻松找到野兽的踪迹。

  不多时,陈业便在林间寻到一群野狼,大小共五只,皆是壮年。

  陈业放缓脚步,屏气敛息,缓缓靠近。相距四五丈时,最警觉的那头野狼竖起耳朵,抬头朝他望来。

  “这般敏锐?”

  陈业轻声嘀咕,无奈停下脚步。启灵境的修仙者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被这野狼咬上一口也得鲜血淋漓。

  此刻便是死去的师父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陈业打开储物袋,放出一具乌黑的僵尸。

  这僵尸动作呆滞,全靠陈业手中的铃铛声音控制。

  摇一下就往前跳一下,连摇三下就会朝着生灵血气所在扑上去乱抓乱咬。

  陈业叮叮当当摇着铃铛,驱使僵尸朝野狼跳去。野狼们瞬间警觉,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龇出雪白的獠牙,围成一个半圆,警惕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只见一只体型较大的野狼,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率先发动攻击。

  它后腿猛地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僵尸,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过几道寒光,狠狠抓向僵尸的胸口。

  僵尸反应迟缓,未能及时躲避,被抓出几道深深的口子,黑色的皮肉外翻,露出里面腐朽的骨骼。

  其他野狼见状,也纷纷扑上,有的咬向僵尸的手臂,有的撕扯着僵尸的腿部

  僵尸虽然不惧疼痛,但在群狼的围攻下,也显得有些狼狈。乞丐装瞬间成了布条装,漆黑皮肉破损之处越来越多,碎屑不断飘落。

  可陈业哪会在意,他尽显魔门弟子本色,全然不顾师父肉身受损,摇着铃铛让僵尸与野狼缠斗。

  僵尸在陈业的操控下,猛地挥动双臂,将一只靠近的野狼扫倒在地,随后张开大嘴,狠狠咬向另一只野狼的脖颈。

  那只野狼躲避不及,脖颈处顿时鲜血喷涌,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狼群狡猾且识时务,见僵尸厉害,剩下三只哀嚎几声后逃窜。但在陈业灵目注视下,这三头狼看似逃跑,实则借树林掩护绕圈,欲从后方偷袭。

  陈业不禁感叹:“蒲松龄诚不我欺,狼果真狡黠,会骗人,还会偷袭。”

  不过对僵尸来说,根本没有要害的说法,偷袭又有何用?

  三头狼即使疯狂撕咬,这又老又柴的干尸也是掉些碎屑,没什么大碍。

  最后便是这僵尸多了不少伤痕,但五头狼被干掉了四只,剩下最后一只野狼确认大势已去才选择逃跑,也算有情有义了。

  陈业将其中两头狼扔给僵尸让其吸食血液,算是补充点消耗。

  寻常僵尸全靠鲜血来驱动,反正都没有神魂,人血兽血倒是影响不大。

  他把剩下野狼放血剥皮,仔细收拾妥当,而后细细端详收集来的狼血。欲以血炼之法修行,关键在于摄取蕴含灵气的血液炼化,融入自身以促丹田气海成型。

  人体灵气最盛之处乃心头血,野狼似乎也不例外。

  从狼心榨出的血液在陈业灵目中闪烁着碎星般灵光,灵气含量虽有,却少得可怜。

  但这也无妨,陈业只想要探究为何兽血会使人癫狂,而人血却不会。

  不对,这般说法或许不够严谨。

  书中记载,用人血练功会受怨气影响,出现暴躁易怒、悲伤欲绝等极端情绪,需以静心之法打坐炼化。

  人血的怨气尚可消解,那兽血呢?

  关于兽血练功,书中仅有寥寥一句——损伤神魂,用之沦为兽也。

  如此记述实在太过简略,简略得仿佛是有意隐瞒,又似是懒得详述。

  陈业生性爱刨根究底,若非如此,也琢磨不出改良版的万魂幡。对于这怨念问题,他曾有诸多猜想。如今有了狼血,正好验证一番。

  收拾停当,陈业回到破庙,依书中所授炼制这些带灵气的精血。启灵境修士仅能看见灵气,却难以随心操控,故而陈业这番炼制,瞧着倒像在架锅烧油做饭。

  他摆弄着各种瓶瓶罐罐,忙得满头大汗,好半天才搓出半葫芦血丹。只是眼下还不能服用,需养上三日。

  灵气虽有各种妙用,可要融入体内却难如登天。

  常人呼吸皆能吸入灵气,可留存体内的不过万分之一,大多又重新呼出。日积月累,心头血中才会有些许灵气残留,这是经过消化的灵气,更易吸收。

  血丹将灵气封存,防止逸散,同时用药材引出灵气融入丹药。

  等养熟后吞服,修士便能快速吸收这反复消化过的灵气,省却大半功夫。别看陈业忙碌数日才得这半葫芦血丹,其功效却堪比打坐半年。

  陈业当初看书时就想,这世间仿佛一头牛,天地万物如同牛的前三个胃,修仙者则是第四个胃,专吃别人消化过的……还吃得津津有味。

  但修行便是如此,想要不求外物,那多半就是修成一堆枯骨。魔尊来了也得服用丹药炼制法宝,可没有一朝得悟便飞升的说法。

  如今丹药有了,接下来便是寻找“小白鼠”。

  先要找到兽血丹令人疯狂的症结所在,才能思考如何解决。

  正寻思间,破庙外传来脚步声。陈业抬眼望去,一对夫妇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拾阶而上。到了庙前,见到陈业以及那剥皮放血的狼尸,男人顿时一惊,差点转身退走。

  见他踌躇不前,妇人反倒咬咬牙,对陈业说道:“这位兄台,我们一家三口路过,见此地有炊烟,不知道能否施舍一点肉汤粥水,这孩儿已经饿了三日,求你大发慈悲。”

  陈业微微一笑:“相逢即是缘,诸位随意。”

第4章 清河剑派天下第一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锅里的狼肉散发出阵阵浓烈的膻腥之气。

  野兽的肉味本就不佳,狼肉更是又老又柴,若是放血不尽,那腥味能直冲脑门。

  不过,这股子刺鼻的味道对于饿到极点的人来说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陈业盛了肉汤分给那一家三口,不忘叮嘱道:“饿久了可别大口吃肉,先喝点肉汤,再吃些肉糜。”

  他们忙不迭地道谢,顾不上滚烫,端起碗就往嘴里猛灌。那是真饿急了,喝完还意犹未尽地将破碗舔了个干净。

  灌下大半碗,又喂给小孩几口,这一家三口才像是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有了几分生气。

  陈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虽说三人身上脏兮兮的,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并非普通穷苦百姓。

  那男人一身书生装扮,长衫虽划破了好几处,可料子一看就不一般;女人虽是农妇打扮,肌肤却白皙嫩滑,全然不像终年在田间劳作之人。

  这般模样,怎会狼狈地跑到这荒郊野庙,好似逃荒一般?

  感受到陈业的目光,男人总算鼓起勇气,拱手向陈业施了一礼,诚恳说道:“一饭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必当厚报。”

  “言重了,萍水相逢,不过一锅肉汤罢了。”陈业眼中透着好奇,问道:“瞧你们的样子,不像是逃荒,怎会跑到这深山里头来?”

  在凡人眼中,上山绝非易事,这年头山路都是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即便大白天走起来都相当艰难,稍有不慎踩空,便可能命丧于此。

  若非樵夫猎户,寻常人极少涉足这种荒山野岭。

  男人犹豫了一瞬,开口解释道:“在下赵河州,一家三口本是崔县人氏。近日县里突然下令,要征集十岁之下孩童三千个,送往清河剑派修行,我家孩儿才刚满周岁,竟也不能幸免。我们夫妻怎忍心骨肉分离,可县令却要强抢我儿,无奈之下,我们只得连夜出逃,一路奔逃至此。”

  “清河剑派?那可不是一般的仙门呐。”陈业听闻,眉头微微一皱。

  这清河剑派的名号,他可听得太多了。当今正道第一人便是清河派掌门,之前那十八位魔尊自相残杀,死了十三位,剩下五位里头,有两个就折在这位掌门的剑下。

  传闻那战场上还残留着清河派掌门划出的一道剑痕,八百里长空被硬生生切开,数百年过去都未曾愈合。

  陈业的师父墨慈,也是因为遭遇清河剑派的小辈,多次被打得重伤濒死,迫不得已才频繁夺舍他人,以致过早耗尽寿元。魔道中人,但凡遇到清河派的修士,甭管打得过打不过,想都不想就先溜之大吉。再厉害,能比得过剑尊?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当初那两位魔尊不过是打杀了清河派的小辈,就被他杀上门去,直打得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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